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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朝 ...

  •   宁城,二月十五,花朝节。
      花朝月夕相映成趣,二月十五与八月十五,大约是除了上元节之外最隆重的节日。宁城人爱花,花神专司其春长夏养,于是这每年的花朝节便会分外隆重,祭花神是新一年中的头等大事。各家未嫁女子更是早早准备,一年一度的花歌会是她们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春正好。新长出的叶子还是柔嫩的绿色,仿佛,指尖微微一触,它便可滴出水来。挽香庭正对着花园,香与色神奇地交织,光影不紧不慢地扣动着暗香,织出一片醉人的梦。
      人们只能听得园中沙沙作响,他们听不懂另一个世界的话儿。
      “恭喜阿九姐姐,终于修成人形了!”
      “是啊,妹妹们真替你高兴。”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阿九姐姐你好厉害,你看我与你同为九节菖蒲,为什么我和你差距那么大,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一天。”
      大家笑她,“你连话还说不利索,修人形还早得很哩!”
      被称作“阿九”的是一名长发及地女子,淡青色长衫隐隐约约勾勒出她纤细高挑的身材,除了女子的灵秀气,居然还带有几分男子的俊朗。看着化成人形的自己,竟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我能得今日成就,余容姐姐帮了我很多。可是她……”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花园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最南边那个总是充满阳光的地方,一株芍药上开着赤色与白色两种花,开得还是那样恣意随兴、风姿绰约中不失潇洒,只是,原本的花精——余容不在,那花与从前相比,便少了许多灵气。
      阿九呆呆地望着那里,“我记得,那时我还小,余容姐姐受我娘的嘱托,特别照顾我。她就是在那儿,教我练功,教我每天吸纳那一抹‘东来紫气’,因此我才有这样的进境。”
      “好阿九,别想了,余容丫头去当花仙了,这是好事。莫非还要留在这不走?修练的图得不就是……”
      “参爷爷,”又是那个童音响起,打断了老者的话,“您比余容姐姐岁数大好多哩,那为什么您还没有成仙呢?”
      老参公捋着长长的白胡子,和蔼地笑道:“你参爷爷呀,还有一桩事没有办。”
      “什么事呀?好不好玩?”孩子的好奇心总是难以被满足。
      “哦,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呃不可泄露。”参公动动眉毛,支支吾吾地道。
      “又拿这句话敷衍我,参爷爷你坏!”小菖蒲气得一摇一摇的,甚是可爱。
      不知是谁突然道:“哎,你看那人,那不是总和余容姐姐在一起那个书生么?”
      大家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背靠着柱子,是一袭月白色身影。绿檀木簪在头上松松一绾,余发垂落在肩上。握着白玉杯的手指,似比那杯子还要白皙,完美得像是一件上乘工艺品。只是这白,少了几分血色,看上去,像是被抽空了什么。直身的下摆有些皱,身侧的系带固直地翘着,如此衣冠不整,难得一举一动居然还带着优雅,看起来依旧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容儿,你在哪里……”他喃喃地道。
      “来,您这边请。”远处一行人沿□□走来。
      “大家小心收敛些,来的有个郎中。”阿九提醒道。说着,也化回原形。有人曾说过:郎中改过太多人的命数,因此身上阳气与煞气都比较重。“疏连我儿,来,快让郎中给瞧瞧啊,整天这个样子,娘看着就心疼……”面色和善的中年妇人刚一看见他,竟就抹起眼泪来。
      那男子淡淡地道:“娘,儿没事。”
      只见那郎中不动声色地向花园看了一眼,若有所指地评判道:“这花园,倒是很有灵气。不过,看公子现在的情况,这里,还是少来的好。”他不由分说地搭上脉,同时还从容地问着话。
      “公子身子不适,还要来这里吹冷风,想是极喜欢这花园的景致?”他竟还是揪着这花园不放。
      “嗯,此地甚好。”秦疏连淡漠地敷衍道。
      “公子平日可会虚烦心悸、睡眠不安,或是精神衰疲、梦遗健忘、不耐思虑?”那郎中直视着他,像是要去他脸上看出一二。
      秦疏连不答话,却暗惊这人说得的确准得很。
      那郎中已是了然,自信地一笑道:“不瞒公子说,公子这病,是心肾不足、阴亏血少所致,公子心中,定是有什么牵念吧。我劝公子,还是要放开些,执念过重,究竟不是件好事,况且,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枉自劳神,何益?”看着秦疏连惊愕的表情,那郎中更是确信自己说中了,便也不屑再多言,遂铺开纸,写下一张药方,一挥而就,用茶杯压在石桌上。
      “秦夫人,在下还有几句话要同您讲……”二人起身,转过回廊,渐渐走远。阿九注意到,临走时,他向花园看了一眼,并且,她强烈地感觉到,他看的,就是自己。不知怎么地,他眼中的警告,让阿九心中产生一阵无名的恐慌。
      “阿九姐姐,你想什么呢?人已经走远了。”身子被人轻轻地晃动。
      “呃,没……没什么。我想起,今日花朝节,却是无人给系彩笺了,封姨来了我们该怎么办。”阿九随意编造出一个理由。
      “是啊是啊,今夜封姨一来,我的花瓣一定会被吹掉的。”
      “去年,去年是谁系的?”
      “去年是余容姐姐和那公子一起,前年是那公子的妹妹,花朝节过了不久就嫁人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阿九却定定地看着那一抹月白色身影。他知道,他承担着本不该他承担的,她想,他的背影,她是可以读懂的。
      她向南边的芍药花处拜了三拜,念了个诀,立时变作一清秀女子,面若凝脂白皙,颊边未施胭脂,却自带着一抹浅浅的红色,额间贴着绛红色花钿,淡眉如烟,纤长而柔和。她着淡黄色上襦,月白色绣芍药抹胸,渐变为淡粉色的裙,臂弯处搭着嫩绿色的披帛,行动之间,轻柔的衣摆随和风扬起,一颦一笑,妩媚,却又脱尘。
      她看向身后的大家,他们还在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她看见参公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像是在向她暗示着什么,却又像是没有看她。终于,攥紧拳头下定决心,轻巧地走至他面前。
      秦疏连依旧是倚在那里,似是睡着了,口中竟还含着什么,似乎说的是“容儿”。
      阿久将早上收集的露水点在他的唇上,唇角的疮稍稍好了些。“我来看你,你怎么都不肯睁眼看我一眼?”她模仿着余容的声音,曼声道。
      “容儿,容儿!我,不是在做梦?”看到眼前的人,因激动,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少许血色,整个人也精神了很多。
      “当然不是做梦,你呀!”阿九嗔道,“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记得记得,怎么能忘?若不是那年此日的花歌会,我们又怎么认识?”秦疏连匆匆答道。“当时你就答应我,每年的这一天,都要陪我……我就在这里等,你知道吗,我好害怕……”他不眨眼地看着她,像是怕她消失一般,却没有注意到对面人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
      “别想了,我不是来了么,那,既然又到了花朝节,我们还一起系花笺好不好?”阿九提议,笑得有些勉强。
      “花枝会撕环我的裙子呢,我要你来替我系。”她撒娇地道。看见他眼中的幸福,她不知,是心酸,还是怜悯。阿九将彩笺剪好,穿上红线,秦疏连一一接过,系在花枝上,随风摇曳,很是好看。
      “容儿,你写了什么心愿?”他期待地问。
      “不能告诉你”,阿九故意板起了脸,认真地道:“说了就不灵了。”“好,好, ”秦疏连也不再追问,反倒说:“容儿,你说,这彩笺的心意,花神当真能收到?”看见一个一个彩笺,秦疏连的眼中皆是满足与欣慰。
      阿九灿然一笑道:“亏你读了那么多书,‘崔玄微悬彩护花’的故事你竟不知道了?花神请崔玄微于枝上系彩笺,为的是花不被封姨吹落,花神怎会知道每个人的心意!”
      秦疏连温和地笑道:“传说而已,不可信,不可信。”书呆子的模样自有其可爱之处。
      阿九也不与他争论,只是笑着看着他。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他。这一刻,时光凝驻,好像永远。
      “让我看看那郎中给你开的方子可好?”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赶忙提起一桩旁的事。
      秦疏连孩子气地道:“我说我没病,他们偏不信。这不,容儿一来,我的病全好了。”
      “如果,日后,有一天,容儿不能永远陪着公子呢?”阿九迟疑地问道。
      “容儿,不要,你要去哪里?不要离开我,你不知道,前段时间,你总是不来,我也找不到你,我有多想你……”秦疏连立即着急起来,身形也有些不稳。
      “我刚只是说如果,我不走啊,我不走……”阿九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着秦疏连,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之,感到很压抑。或许,这算得上是一种嫉妒。她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在花笺上写下那样的心愿,写了,正如她所言,花神又怎么能知道,纵使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容儿有一事,一直瞒着公子不敢说出来,容儿天生就有一种怪病——容儿的身子是有毒的,对自己没有影响,但别人与我待久了,便会……也正是因为这个,容儿怕连累别人,一向是独居。”她不敢抬头,像是撒了什么大谎一样紧张。但余容是芍药,的确是有毒的。
      “我不怕。”秦疏连从来没有这样果断过,“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你知道吗?与你在一起,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像是上天的恩赐。想我秦疏连何德何能,有你,便是不枉此生了。只要,你多伴我一日,再多伴我一日,哪怕……”阿九连忙掩住他的嘴,怕他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公子,尽可放心。”
      他温柔地看着她,仿佛,可以一直看到她的心底,看得她一阵心慌。她避开他炽热的目光,默默地拿过那张药方,心中不详的预感让她的手轻颤着,一张薄薄的纸似是有千斤重。
      果然,预感是这样准。
      “生地、人参、元参、党参、天冬、麦冬、丹参、当归、茯苓、石菖蒲、远志、五味子、酸枣仁、柏子仁、朱砂、桔梗。”
      “容儿几时会看药方了?”秦疏连调笑道,“刚才那郎中还真是个怪人,说这方子叫作‘天王补心汤’,真是个奇怪的名,他还说,要是寻常人,用药铺里普普通通的药即可,可我这病危急的很,需用什么千年人参,百年的石菖蒲……我这不是好好的,何来‘危急’一说……”
      只觉得全身的血都争着向上涌,阿九有些头晕,后退了一步才险险没有摔倒,秦疏连后面说得什么她也没听见。只是凭着脑中最后一缕清明的意识,告诉他:“危机的很,郎中说的,是真的。”
      后来的时间,她一直昏昏厄厄的,就这样挨到了下午,借口说身子乏了,狼狈地离开。
      漫天的云在落日时分被点燃,目送着那曾经光芒四射、万物不敢直视的太阳,看它此时,就像是一大滴殷红的血,其中有些地方,已被炙烤得干涸。一点一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远山吞噬,坠入无尽的深渊,无情地昭示了——终结。不舍,但不可抗拒。
      阿九的脑海中突然蹦出八个字: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摇头笑了笑,末路是秦疏连的末路,迟暮也不是自己的迟暮。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阿九,想什么呢?”温柔的声音响起,下一刻,是一双软软的手臂,将她搂在怀里,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余容姐姐,你回来了?”
      “嗯,今日封姨多喝了两杯酒,我担心她将我们姐姝的花叶吹得太厉害。”余容轻声道。
      “姐姐你看,我们挂了好多彩笺呢,应该没问题的吧!”阿九撒娇地道。看见余容,心中的压抑感顿时减轻了。
      “你们?你,和……秦公子?”余容迟疑地猜测道。
      阿久立即变得慌张起来。“余容姐姐,阿九,阿九不是故意要和他在一起的,只是,看今年无人系花笺,不是只有爱花之人所系才有用么,所以,阿九才变作你的模样,与他一起系彩笺……但是,但是阿九是不会与姐姐的心上人……姐姐……”
      余容爱抚地整理着阿九的碎发,目光却看向远方。“我说今日你为什么心神不宁。阿九,听余容姐姐的,以后你要离他,远远的。”余容温柔地说出,阿九只感觉心寒。
      “姐姐不也离开他了吗你要知道,我们修练,本就是夺天地造化,因此,绝不可有七情六欲,否则,就是万劫不复。当时,我也是对她动了情,差一点为此魂飞魄散,后来,机遇巧合,我悟得这个道理,将这份情扼杀,才得以成仙的。阿九,你还小,我承认,秦公子是个好人,但是,你,不可以沉迷。”
      余容平静的一番话如惊雷在阿九耳边响起,沉迷?是她沉迷其中了吗?
      是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默默地关注他,看他举手投足潇洒优雅,看他与余容姐姐深情对望,她可以起他哪日穿了什么衣服,哪日会了哪个朋友,余容姐姐走后,他伤心欲绝,整个人垮掉了一般,她好着急、好难过,今日她刚刚化作人形,便变成余容姐姐的样子来陪他……
      他是人,她是菖蒲,他们,究竟是不该在一起,想到后果,她不禁头皮发麻,可是,心中,竟还是放不下。
      阿九犹豫地道:“可是,余容姐姐,他对你,用情很深,本来他已经不行了,就是为了等着与你的花朝之约,就是为了见你,才勉强撑到这时的,你看他现在的状况,怕是……”
      余容愣了一下,“你是说,他是为了……”阿九点点头。
      良久,听得余容一声轻叹。“阿九,死生有命,不是你我二人该管的,不要做傻事。莫非你还真想把自己给他当了药?还有茯苓她们,你也舍得?”
      阿九迷茫了。
      若是只有自己,倒也没什么?可又怎么能让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兄弟姐妹,也去给他当药用?
      “我猜想,那药方,应该是藜芦那家伙给开的,哼,他是冲着我来的。你知道他吗?他有个外号叫七厘丹……”余容望望天色,一脸的焦虑。“不行,时辰到了,我得回去了,阿九,记住余容姐姐的话,不要做傻事。”
      “姐姐,其实,我,我想救他。”阿九声音颤颤的,语气却是很坚定。
      余容的脸变了颜色,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阿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疯了!”余容看她这样固执,既生气又着急。
      阿九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我没有疯,其实,我觉得……是姐姐你疯了!姐姐,他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子,你就这么撒手不管、任凭他自生自灭吗?难道为了成仙、与天地同寿,就不在意一个人的死活了?如果成仙之人都是这样冷漠无情,那依我看,不修炼也罢了!”下定决心孤注一掷的人,总是有无尽的勇气与胆量。
      余容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阿九的话,句句戳在她心中痛处。她何尝不这么想?她不也是时时刻刻在挣扎、拼命隐藏与压制这一份感情?都道成仙好,可她自成仙后,每一天都在这种痛苦中煎熬!
      她缓缓地转身,定定地道:“时辰到了,我要回将离殿了。”心中不禁大惊,“将离”,“将离”,难道,自成仙赐殿那一日,这悲剧的命运便已注定?
      “哈哈哈……”阿九忽然狂笑起来,“好,你回将离殿,你好好做你的仙,你不是与天地同寿么?我诅咒你,此生困于将离殿,明察世间千般情爱,但偏偏永远无权涉身分毫。”
      余容暗叫遭糕,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她祭出必生修为,医治秦疏连的病,同时,完成那个诅咒。
      那一夜,大雨倾盆,唱出最后的挽歌。满园的花花草草,飞速地生长,像是疯掉了一般,很快却又全部萎蔫,低垂着头,一片死气,像是,在追忆着什么。
      余容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抱着阿九,喃喃自语,任别人说什么也不肯撒开。“阿九,你怎么那么心急?余容姐姐本是要回将离殿,料理一下后事,然后用仙骨来换秦公子性命的。不,我不配作你姐姐,我造的孽凭什么让你来偿?” 她用指尖轻轻抚摸着阿九的眼角,那双总是带着天真与固执的眼睛却不肯再睁开。“阿九你知道吗?我昨日遇见司命了,他说本来就应该我用仙骨换他性命,我们本还应有三世缘份呢,”说到这个,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让你一撞,呵呵,你看,都乱掉了。也罢,我能在将离殿看着他,看他生老病死,再转世,虽然他根本不会知道我的存在,但我也该满足了。”
      “将离殿,将离殿,我却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像你说的,‘此生困于将离殿,明察世间千般情爱,但偏偏永远无权涉身分毫’,就这样,一直痛苦着,也算能抵得上我的过错了吧?命,这就是命吗……”
      风起,雨渐小,三三两两地斜敲在窗子上。卧褟上的秦疏连辗转反侧。
      “容儿,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再回来了吧!我曾以为,你是我在这世上留恋的一切,就算你离开我,我也不会负你,没有你,我就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可是,那日,有一个女子到来,我才知,我错了。我知道,那不是你,虽然你们长像相同。你喜欢坐在南面芍药边上的木桩晒太阳,从来不肯在这挽香亭停留,还有,你身上有淡淡的芍药味,最重要的一点,你给我的感觉从来都是捉摸不透,似乎下一刻就会失去,而那女子,却出奇地让人心安,她在身边,像是拥有了一切。容儿,对不起。虽然你先离开了我,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梦中,他居然在上升,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躺在褟上,顺着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指引,一直向前,看见脚下是大朵大朵红色的花,却没有绿叶,正在诧异之时,像是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身体,随后,狂风四起,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挽香亭外花园-
      参公托起阿九,从身上摸出个什么东西塞进她口中。大家静静地立在四周,抽泣声渐渐连成一片,却没有人敢说话。
      “好孩子,睡吧,睡醒了就什么都好了。你的记忆、秦疏连的记忆中,与此事相关的,都已被我抹去。从此以后,无忧无虑地活着。”他环顾四周,向周围的小友们点点头,将阿九交给旁边的云苓,自言自语道:“这下,我功德圆满了。”身形一点一点淡去,化作一缕烟,在雨中消散,临走时那欣慰的笑容,仿佛还在。角落处叶子的撞击声,在雨中竟也这样明显,听得让人心惊。
      云苓泣不成声,叙叙叨叨地说着:“阿九,你要快些好起来,要从头开始修炼,以后好好活着,别辜负参公以命救你……”

      -第二年花朝节-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又是一年花朝了!今日天气,真是极好!”一袭月白色的身影负手而立,他在阳光下,似要与天地融为一体。
      似是不经意地,他沿小径踱步到芍药枝旁,捧起尚未开花的枝条,贴在胸口。又稍远一些端详着,来回踱了几步道:“奇怪,怎会有熟悉的感觉,竟像是故人!”
      那一瞬间,余容长久冰封的心,化作一江春水。
      君心如此,侬复何求?
      一抹曼妙的影子从天上坠落,“祭侬倾身篡天命,愿君不负没骨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花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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