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夏月弥生

14、黑色圣诞

　　十七岁/高三
　　张俊租的房子就在校内，高三学习生活很紧迫，夏末秋也卸任了校广播台播音员的工作，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备战高考。
　　小夫夫同居之后，日子过得非常惬意。早上起床之后有早安吻，然后一起去教室，白天一起吃饭，晚上一起回到小窝，再学习一两个小时，晚安亲亲之后再一起入睡。
　　张俊的学习一如既往的保持着霸气的理科第一，夏末秋也一直保持着年级前五十，他的弱点在数学和政治。文科的数学本来就比理科的数学简单的多，自从两个人住在一起之后，张俊观察了夏末秋学习数学的方法，给他找到了问题所在：只知道一股脑的做题却并不会总结寻找规律。
　　张俊花了一周的时间，先把文科数学整理出了一个大框架，然后把所有的知识点一点一点的塞进去，指导夏末秋每做一道题，就去找到所运用的知识点，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在这之后，夏末秋做题的效率提高了很多，避免了很多无用功。两次月考，夏末秋的数学成绩都有明显提高，名次也挤进了年级前三十名。
　　除此之外，张俊翻了翻夏末秋的政治卷子，发现他不擅长的集中于经济这一大块，特别是和计算有关的部分，张俊打算自学一下看能不能教教他……
　　就这样，两个人相亲相爱、努力学习着。两个人都想去北方，想看雪，虽然两个人所在这个中部小城市，冬天也会下雪，但都不成气候，没两天就会化掉，有时候甚至连一点积雪都没有。
　　想看厚厚的积雪，可以在上面打滚的那种，所以小夫夫商量着一起去帝都上大学，至于具体上哪一所学校，打算等高考之后，看分数再决定。
　　很快，圣诞节就要到了，本来打算一起去吃暖融融的火锅的，张俊的外婆却突然病倒了。没有一点预告，张俊外婆的身体虽然不像夏奶奶一般好，但也向来没有大病大痛，最多偶尔感冒一下，但这次却直接进了加护病房，张俊刚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脸就被吓白了。
　　张俊和医生聊过后才知道，外婆身体其实一直不好，除了不断的小病小痛，还有长年累月的腰痛和胃病，只是张俊外婆对谁也没说过，不跟自己的女儿说是因为张俊妈妈根本就不关心，不跟张俊说则是不想让他担心。
　　张俊一直在医院陪着外婆，外婆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按照医生的说法，老人身体已经退休了，各方面的机能都被蛀空了，很难坚持的下去。
　　学校是半封闭式管理，学校后门有一个出口，连接着小吃一条街，学校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夏末秋就每天下午从那里出去，给医院的张俊送晚饭。时间很快过去一周，到了平安夜，夏末秋特意买了俩大红苹果，在小夫夫的小窝里捯饬了半天，做了一小罐苹果泥带去了医院，然而张俊的外婆只吃下了一点点。
　　整整一周多的时间，夏末秋每天都去送晚饭，却一次也没见过张俊的妈妈和继父，夏末秋问了一次，张俊说他妈妈来交过医药费就走了，语气平静，夏末秋也就没再问了，但他知道，外婆于张俊心中的地位，要知道这几年来，张俊和家庭有关的温暖全部来自于外婆。
　　第二天圣诞节，下午上课前，好像圣诞老人刚刚拉过麋鹿车一样，天空竟然奇迹般的下起了雪。教室里同学们打闹着，追着滚落的苹果，包装纸、碎纸削、金丝带四处飘散着，加上外面飞舞的雪花，一切都沉浸在节日的氛围里。
　　——末末，外婆醒不来了。
　　手机里的短信，就像突然罢工的钟摆，把时间停在了那一秒。
　　夏末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看着周围的一切，并没有发生一点变化，却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和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世界。
　　“外婆，我今天先走了，明天再来看您，跟您一起过圣诞节好不好？”
　　“好，好，小俊送送末末。”
　　“外婆，不用送我啦，明天给您带圣诞礼物！”
　　“好好~回去慢点走，小心车。”
　　“是！外婆！”
　　昨天下午的对话，却好像就是上一秒才发生的，夏末秋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会成为和张俊外婆的最后一次对话。
　　等不及给老师请假，夏末秋急急忙忙赶去了医院，雪渐渐的小了，夏末秋突然意识到，从此以后，张俊都没有圣诞节了。
　　有的只是，外婆的忌日。
　　医院里，张俊的情绪很平静，夏末秋第一次看见了同时出现的张俊父母，张俊妈妈轻轻的啜泣着，张俊继父毫无表情。
　　张俊看起来很漠然，表情淡到可以溶进空气里。
　　……
　　葬礼过后又过了一周，夏末秋陪着张俊回到了郊区外婆家，天空又下起了小雪，虽然前前后后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外婆家的院子却已经慢慢荒废了。夏天明晃晃的向日葵花地，现在只剩下黑乎乎的泥土和已经腐烂的杂草，上面零星的盖着几点雪花。
　　院子里的凉台上开始结出小冰晶，张俊躺在上面，嘴里呼出的白气融进了漫天的雪花里。夏末秋陪他一起躺在凉台上，他侧着身拥抱着张俊，夏末秋看见张俊哭了，泪水像一条小河从眼角淌了下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见他哭。
　　张俊抱紧了夏末秋，把夏末秋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他不想让夏末秋看到自己的眼泪。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时间越来越紧凑，老师们都像打了鸡血似的，上一堂课还未结束，下一堂课的老师已经等在了教室门口。
　　寒假到了，张俊尤其想念外婆，前几年的春节都是和外婆一起度过的，没有了外婆，他感觉自己就像没了家一样，整天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想去，桌子上堆满了外卖的单子，面对偶尔回家的继父和母亲，以及随之而来的锅碗瓢盆的破裂声。
　　春节前一周，夏末秋一大早就跑去了超市。
　　张俊睡眼朦胧的起身开门，夏末秋火急火燎的推开张俊跑进了厨房，后面跟着采采，外婆生病后，张俊就把采采寄养在了夏末秋家。
　　夏末秋拿出一盒鸡翅，一盒排骨，一个小冬瓜，两根玉米，四个土豆外加各种调料，“煮汤给你吃，我刚跟我妈学的！”
　　“你煮？你确定能喂人吗？”张俊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夏末秋笨手笨脚在厨台忙碌，他确实很久没有在家喝过热汤了。
　　“你不要小瞧我，让你的味蕾做好准备迎接新世界！”
　　“你怎么把采采也带来了？”张俊和好久不见的采采在地上打着滚。
　　“我说我要来看你，采采它就自己跟来啦！”
　　“采采有好好听话吗？”
　　“你放心吧，我妈把它治理的服服帖帖的！”
　　一个多小时后，夏末秋煮好了汤，还做了可乐鸡翅和土豆饼，摆在桌上倒也像模像样的，张俊开始喝汤，夏末秋咬着筷子盯着他，第一次做菜，有点紧张。
　　“怎么样？还不错吧！”
　　他按照张俊的口味，少放了一点盐，排骨也多煮了一会儿，张俊又喝了一口汤，肉香很浓，烫烫的，胃里暖暖的，整个身体都像被打开了一样，“怎么不多放点盐，这么淡你吃得惯吗？”
　　“我妈说，吃淡点会长命，所以我改淡口味了！”
　　“傻瓜~”张俊摘掉夏末秋左脸颊上的葱花，“味道很赞，我很喜欢。”
　　“嘿嘿”，你喜欢就好啦！
　　吃完饭后，夏末秋坐在地毯上抱着采采，揉着采采的头，打打闹闹，笑眼弯弯，张俊却突然开始害怕，明明夏末秋就在眼前，却总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远。
　　夏末秋很幸福，他有一个最普通却又足够让别人羡慕的家庭，夏爸夏妈像大多数的夫妻一样，打打闹闹又亲亲热热，夏妹妹可爱漂亮又懂事贴心。
　　张俊回想起，有一次去找夏末秋时，陪夏爸爸去超市买海鲜，夏爸爸嘴里说着皮皮虾难吃还贵，却买了一大袋，因为夏妈妈爱吃。夏末秋的家人，好像无时无刻不在互相争宠，每个人都像太阳一样，温暖着对方，而自己呢？
　　张俊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他蹲下身，看着打闹的夏末秋和采采。
　　“末末！”
　　“恩？”夏末秋停止给采采梳毛，拿着梳子抬头看他，“怎么了？”
　　“没事，就想叫一下你。”张俊抢过梳子，梳了一下夏末秋的头发。
　　“呀！别闹，有狗毛的！我早上才洗的头发！”
　　……
　　五月底，学校的广玉兰又开花了，葡萄架上挂满了绿葡萄，天气好的像假的一样，飞机飞过，蓝色的天空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白线。张俊趁着课间的一点空隙，倚在教室外面的阳台上给夏末秋发短信：
　　——末末，中午下课等我十分钟，有点事会耽误一下！
　　——呜呜~我已经好饿了！%>_<%
　　——乖，有点事要请教老师，最多十分钟，今天多吃个鸡腿。
　　——恩恩！那你快点！(*^__^*)
　　中午学生食堂里。
　　张俊问夏末秋：“紧张吗？”
　　“不紧张——才怪！怎么办怎么办？只剩下一个星期了！马上就要高考了！”
　　“傻瓜，有什么好紧张的，你看我一点都不紧张。”
　　“真好！第一名果然不一样！”夏末秋很羡慕，我也想不紧张。
　　“据说巧克力可以缓解紧张情绪，我给你买。”张俊揉了揉他的脑袋。
　　“那我要十块巧克力！”
　　“好。”
　　张俊先吃完饭，他双手撑着下巴盯着夏末秋，看着他把切成丝的萝卜一根一根的挑出来，又把青椒一块一块的挑出来，挑食的样子也很可爱。
　　回教室的路上，经过葡萄架，张俊伸手摘了一串，在旁边的水池洗了洗，塞了一颗到夏末秋的嘴里。
　　“咦——好酸！”
　　夏末秋怕酸，被弄的眼泪汪汪的。
　　高考，第一天雨蒙蒙的，第二天就放晴了，张俊和夏末秋都觉得自己发挥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