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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夜雪越下越大,却是一丝风都没有。时值九月,雪来的太早了。
      我只着一件单衣便倚在院中秋千上小憩,心中胡思乱想着明日的晚宴。
      双目微阖,耳畔细细一阵风过,我冷声唤道:“小令,别动。”
      风便停了,一软绵物事钻到我怀里,微微叫了声“喵”。手指轻抚着猫毛,顿觉怀中暖了不少。虽是习武之人不惧寒气,却仍是对动物格外亲近。
      我仍是闭眼斜倚在秋千上,听飞雪踏惊鸿而来,问小令:“都说暑时飞雪,必有奇冤。小令,是谁家新人换旧颜了呢?”
      小令从外而来,将近天明,已然呼噜噜睡了。
      我楼了它,也沉沉睡去了,飞雪漫在单衣罗裙上,便不见了踪迹。
      睡前仍是恨恨地想:家法又如何,不过不许入房门,挨冻一夜而已,那晚宴我仍是抵死不去的。
      院墙上,一行猫爪印般的足迹蜿蜒而去。
      次日,我却是被冻醒的。一夜飞雪下,万里银城铸。我掐了日子,九月二十,难怪被冻醒,功力尽失不是闹着玩的。若非有小令暖着,我冻死在自己院子里都是不怪之事。
      僵着的手指动了动,却没触到小令柔滑的皮毛,只有寒冷的空气在手心里转着圈。
      尚未起身,已听见细细的唤声:“阿姐,可曾着装?今日晚……啊!阿姐怎只穿间单衣?虽是家法,可阿姐怎能这般糟践自己?”
      我借了细细的力直起身,身上仍是僵硬。细细不住地大呼小叫:“阿姐,手怎么如此冰凉?”
      “细细……”
      “阿姐,身子怎如此僵硬?”
      “细细……”
      “阿姐,昨夜是二十,你功力尽失,又冻了一夜,可有什么要紧的?”
      “细细……”
      “阿姐,今日晚宴时,紫姝师父会来,你若是……师父会责骂我的。”
      “君细细。”我大喝,听罢最后这句,我已险些被她气出内伤。
      “君细细,你阿姐我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好得很,你说话能不能先动动脑子?”
      “阿姐,我……关心你啊。”细细一脸无辜。
      “算了,细细你个小毒女的关心,谁受得了?一听师父要来,还不是怕挨了骂?”
      细细一吐舌,不再做声。
      无奈摇头,细细实则比我小不了多少,却时常一副小孩子样。
      忽而一阵破空声,一声微不可闻的落地声从墙瓦处传来。我冷喝:“谁?”
      仍是一片寂静,并无异样。细细从我身侧站出,一脸狐疑:“阿姐,并无人声,你才缓过来,莫不是听错了?”
      我看了细细一眼,只道:“怎么会?我从未听错过什么。”
      细细也回我一眼,柳眉上挑:“难道是小令回来了?”又唤一声“小令”。
      墙角一声猫叫声传来,细细拉了我的手笑道:“阿姐,我就说你听错了,是小令回来了!”
      说着细细拉了我便向墙角处跑去,我却是借她的力,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手被她紧拉着。在墙角拐了弯时,猛然一黑影袭来,一柄秋水剑直袭细细心口,细细没来得及躲过去。这出剑的角度太过刁钻,明显是算计好的。剑光折射的白雪刺得我眼睛生疼,阻了我反击,甚至让我停顿了些许时候。
      而高手过招,取人性命只在瞬息之间。
      这一局,竟是死局。
      毒辣的剑招倏然停住,离细细心口只隔一层衣纱,剑尖抵在那里,未伤细细分毫。
      我站在原地,没动。这剑的速度比我的速度快上几倍。这黑影既然那时未取细细性命,此时也必不会伤害细细。
      再者,细细这小毒女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
      细细笑吟吟地将那剑尖握在手心,扯下面前僵立不动的黑影面上蒙布,万分卖弄地对那脸色发青的黑衣人道:“速度不是挺快的吗?再刺一剑啊,试试?再快快的过姑奶奶我的毒么?哈哈!”
      我失笑地看着细细虐待战俘,也不阻止。适才若非我感知灵敏,又与细细故布迷阵,借机撒了把毒粉在墙角处,以此人的剑法和速度,细细此时早已成为一具死尸了。
      下手如此歹毒的人,纵是用百种刑法折磨都不为过!
      虽是立于远处,我的三分精力却仍放在那黑衣人身上。如此狠毒之人,难知他是否仍留后手。刚才细细挑了一下眉,示意这人她要自己对付,让我别插手,我却是仍不放心,拉住她手时弄了点毒粉来,也不知是何效用,此刻便慢慢研究起来。
      细细仍旧对着那中了她玲珑散不得行动的此刻耀武扬威:“哈哈,看看你自己现在那脸红的样儿,活像那千楚阁卖的朱丹胭脂抹了上去。咦?竟还挺年轻,叫声‘姐姐’来听听,姐姐说不定被你逗开心了,传你解毒之法。”
      那刺客脸色已是由红转紫,竟是用功在冲破穴关。
      我冲细细叫了声:“小心!”
      话音未落,那黑衣刺客已然喷出一口鲜血,竟是拼了重伤也要挣脱毒力。
      他的剑尖仍抵在细细心口处,此时却是飞速上移,直逼细细咽喉。这一次,再无停留,黑衣刺客全力刺了下去。
      我当即大惊,只恨自己没能早些制住那人,偏要由着细细自己处理。如今迟则生变已是来不及多想,我连忙将手心一小把毒粉撒出,连细细都直接中招。那黑衣人脸色一白,却仍是将剑刺了下去。
      我竟阻不了他!
      细细却是急忙从袖口中掏出几粒白丸咽下,并不见惊慌。而后反手一剪,将那黑衣人制住,直接敲晕,出手利落无比。
      我看得目瞪口呆。刚才,那刺客的剑在触到细细咽喉的刹那,尽数从剑尖到剑柄化作钢粉,只剩一孤零零的剑柄仍握在刺客手中,场面顿时万分滑稽。而后细细行云流水般化死为生,反败为胜。
      细细在我面前扮了半天鬼脸后,我才恍然醒悟过来,问她:“那是什么?”
      细细无辜反问:“什么是什么?阿姐,你几时说话也像师父一般模糊了?”
      我一瞪眼,默不作声。
      细细立马告饶:“阿姐,别不讲话呀,最怕你这个样子了,我说就是了。那是我新研制的化金丸,适才捏住那剑的时候,便将药力划了进去,本是准备在晚宴试试药力的,没想到全在这刺客身上浪费了。不过,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我扶额,明知细细是这般性子,我却仍是放任她胡来,我简直是嫌近日过的太安逸了给自己找刺激。
      而更刺激的却还在后面。
      我掀开黑衣人易容的面具时,感觉这江湖我都无法理解了。
      我只是晕了一会儿,而细细直接却吓懵了。
      细细惊叫一声“师父!”我看见黑衣人在这声尖叫中幽幽转醒,惊了一身的汗。我是真怕师父被细细那一下敲后颈给打傻了,应一声“悟空!”
      师父只扫了我俩一眼,然后目光便凝视在我身上:“应怜?”
      我顿觉不妙,忙问细细,刚才那毒粉是什么药效。细细从我指缝里取了轻捻,答我:“是忘忧散。阿姐你刚才撒的时候,我便服了九转丹。我能随身带着的,岂是一般的药?”
      ……我如今只想抽自己两下。所谓自作孽不外如是。本来细细可以解决,我却硬是加了一手防备,却是防到了自己人。
      细细将九转丹喂师父服下后,摊了摊手:“阿姐,服药的时间稍晚了些,可能师父要完全记起离开紫仙阁后的事,只能待三日后了。”
      紫仙阁远在冬山,处中土最东方。师父自三个月前便离开了紫仙阁,外出游历。多半也是中途听闻此次晚宴,欲告知我与细细什么要事,才会顺道而来。如今丢了这三个月的记忆,不知会出什么差错。毕竟以师父这闲散的性子,突然来到她最不愿管的两个弟子住处,定是有什么要紧之事。而能让师父觉得要紧的事,便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我背后密密地出了一层汗。
      我仍不死心,问师父:“师父可还记得来君朝阁所为何事?”
      师父茫然摇头,只道:“本是在云散老头那里闲坐下棋的,谁知却是到了你两个丫头的住处。”
      云散老人,那是聚云城的前任城主,离君朝阁少说也有万里之遥,非四五日不能到。
      师父只瞟了匿在我身后的细细一眼,便已了然:“是细细的忘忧散?”
      细细藏不住,只得点头。我将事情原委道与师父,师父便皱眉深思起来。
      却说师父本为紫仙阁阁主,收我与细细为弟子时,不过二十左右。那是我俩都已知事,成日抱着师父大腿叫漂亮姐姐,师父常笑,会从阁外带些小玩意儿给我们。那时的师父与如今的我们差不多闹腾,后来却是在游历时受了重伤,休养后性情变得闲散,便再懒得管我与细细。我自学一身七门八派的功夫,万般兵器皆使得,但不精通。细细却在阁中无意被毒蝎蛰后,大起兴致,学了一身毒功。十步之内,有她无敌。
      后来我与师父靠近细细时,都会在身上备几颗九转丹。其实九转丹也是细细自己炼制的,初时我将这药做糖吃,还是解万毒的糖。后来细细告知我其实是用九种毒物的肢体做成的后,我便再未吃过。后来见师父拿它当糖豆吃时,我跟细细都是一脸的欲说还休。
      师父如今不过四十岁,却因常年吃九转丹而显得尤为年轻,大毒之物亦是大补。师父教我俩学武近十年,毫无原因刺杀细细,但此次却是下手狠辣拼命的架势,全然不是平日里师父试探的模样。
      我百思不解,而师父已不知发生何时,只零零碎碎地忆起一些片段,对刺杀细细之事全然不知。
      罢了,此中缘由暂且放下,我该愁得应是今日晚宴。
      古来朝廷与江湖似分实紧,我君朝阁虽属江湖门派,不掺朝政,却也与皇室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据祖辈所传,君家本是书香世家,后人皆不精武艺,只以状元及第为莫大殊荣,多为丞相一类文官。我祖爷爷君无止是当时出名的才子,为皇帝解了万千纷扰,却是慧极必伤,遭天子猜忌,被迫害致死,原因只是民间碎嘴说这江山若无君无止,便是天下已止。
      后来,那一朝帝君被君氏后人所灭时,万分后悔留情放过君家一脉。
      而后君家脱离朝廷,建江湖门派——君朝阁!纵为君主,亦朝亦阁,不可谓不打脸。而此代君主却不敢多言,君家扶他上位,纵是打他皇家的脸,他也无可奈何,只得乖乖把脸凑过去,何况君朝阁已不予朝政,打他一巴掌,给他一江山,姑且忍了又如何?
      但皇帝愿意,江湖中隐世门派却不大愿意。君朝阁阁主君无筹却是直接用君家千百资质优上的子弟堵住了悠悠众口。好弟子比好师父难求,个门派便再没做声。我听至此处时,大笑爷爷狡诈,那君家子弟便是入了他门他派,终究是君家人,无形间便壮大了君家的势力。长辈们却是脸色并不好看,我才知爷爷与各门派仍是约法三章才保得君朝阁不被群起而攻之,至于那约法三章的内容,后辈却不得而知。
      自此朝中再无君丞相,江湖上却多了一君朝阁。
      此次晚宴是爷爷筹办,却是暗中牵连到各方势力。我自幼在紫仙阁中长大,对这些门门道道颇为厌烦,便想借口不去,却被爷爷以家法处罚,院中赏了一晚雪。这才知爷爷是动了真气,后师父刺杀细细之事处处透着蹊跷,我隐约觉察到此次晚宴怕不再是爷爷同几个老友、几位邻客的借酒漫谈,而其中内幕又不甚解,既引得师父千里而来,必事关重大,无论如何,也须参宴,探探这此间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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