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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心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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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重,我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阵冷风吹过,像这种偏僻的地方就是这样。到了夜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人,每次下了班回家都是这样,我早已习惯了。
四周都是和我家客栈一样古老的建筑,中途经过了很多次的维修,不过都是自己组织的。补屋顶,刷刷墙什么的。我家客栈,因为不能动的缘故,三楼东边房间屋顶有一个拳头大的洞,直到现在我也不敢补。有时候能在那里看见月亮,不过多数时候我得拿一个脸盆去接雨,想想也是不堪回首也不知何时是头的伤心事。
政府好像在搞什么城区建设工作,所以本市的所有地方都变的现代化了,只有我们这个地方,依旧破破烂烂,谈不上有什么风情,就像是被抛弃了的地方一样。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奶奶和我说的。当年,政府本来是打算大搞改造工作的,可是先后来的几个工程队里面的建筑工人,都离奇消失了,不知死活,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再没有工程队敢接下这个工程。
而政府也不想把事闹大,毕竟这事似乎有点诡异超自然了,改造工作就叫停了,美其名曰保护工作,可不就是撒开手不去管了么。
不知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件事。我咽了咽口水,继续走着。只听见皮鞋踏在地面发出的嗒嗒声回荡在这个小巷中,我可以听见自己均匀的呼吸声。
路边有一点火光明灭,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个带着安全帽,吸烟的中年男人。
我说:“大晚上,你坐这路边干什么。吓人一跳。”
他说:“小姑娘大晚上的一个人不会害怕么?”
“我怕什么,看,这边到我家不超过五分钟,我喊一声,分分钟有邻居提着扫把出来你信不信?”
要是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当时绝对不会和他搭话。
“呵呵。”他一声轻笑,之后便没有回音了。
我刚想说你笑什么,但回过头看时,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我突然觉得害怕起来。
这条小路变的怪怪的,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不知为什么以往偏僻的小道今天变的十分热闹。一路挂起了红灯笼,还有一些戴着面具嬉戏的人,大人小孩都有。
明明刚才还不是这样。
我在这里成长了二十年,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面。或许是庙会,我从没逛过庙会,小时候一直很向往可是没有人会陪我去,我的父母不在身边,奶奶又忙于生计。后来,长大了,自己也要考虑衣食,便没有这种心思。
我慢慢地走着,那些人都停止了自己的活动,把脸转向了我。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没有面具。
黄色的光从红色的纸灯笼中溢出,把夜色变的迷蒙起来,好像突然间安静了起来。我突然觉得无所适从,也许是自己的到来,破坏了他们的气氛。
可是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所以,你们能不能当我不存在,当我是空气?
随着我的走近,他们一步一步的退开,退成了一个圈子,而我,就在这个圈子里,被围观着。
我所看到的都是一张张白色的面具,像极了那个无脸的男孩,但不同的是面具眼睛处有两个黑洞,我看到的只有黑洞,看不见他们的眼睛。
他们,从黑洞里注视着我。一对对目光注视着我,突然感觉莫名的压力,以及恐惧。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跑!
我猛地冲开人群朝着我的客栈的方向跑着,可是跑着跑着我却发现,没有路了,走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突然之间变得陌生起来,四周原本熟悉的景物全都不见了,我所在的地方,变成了无尽的平原。无论哪个方向。看上去都没有尽头。
这他妈的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我转向四周,每一个方向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夜色中突然出现各种各样的黑影,他们围成一个圈在向我逼近。就像狼群遇见猎物一样,一点一点缩小包围圈。
我今天还真他妈的倒霉!
我感觉牙冠在打颤,双腿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老天,为什么是我,我到底碰上了什么事?我只好撒开腿闭上眼横冲直撞起来,虽然知道自己只有一个人,而他们人多势众,注定跑不掉,也知道这地方一定被他们动过了手脚,我压根无处藏身。可是我却不想坐以待毙等死,就算没有活路,我也不愿做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跌跌撞撞的跑着,中途有无数双手抓住我的脚踝,我什么也不管,拿着手里的包,迎头就是一阵抽打。就这样,一直走着,直到再也走不了——我摔了一跤。
我的鞋跟断了。我他妈为什么出来要穿高跟鞋?
一个扯住了我的头发,我稍一动,头皮就传来撕扯般的疼痛。还有两个制住了我的双手,那干枯的手指捏的我手臂很痛,仿佛要插到肉里面一样。其他的也围了过来,一个个面具的黑孔中透出隐隐绿光。
小命难道要交代在这里吗?
一个面具人仿佛是这里的头目,它朝着我逼近,面具就快要贴到我的脸了,我甚至还可以感觉到它喷出来扑洒在我脸上的臭气。
好想吐。
我闭上了眼,我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掉,我也怕见到那狰狞的面容。
突然,我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从我的身后把我抱住,我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半空中了。再看地面上,那些面具人还在那里,一个个仰头往我这个方向看。而那个头目也注视着我,准确的说来,是注视着我的身后。
我的身后,是谁?救了我?
我费力的想要扭过头去,谁知他一把拍回我的头。“不要看。”他说,“你难道就不怕我也是妖精,要吃了你么?”
我说:“我不怕,我觉得你就算是妖精,也一定是个帅妖精,比起那些面具人,我更情愿被你吃掉。”
“呵呵,你真有趣。”他故意贴在我耳边说话,只感觉一阵香气传入鼻尖。
那是玉兰花的香气。
“我真好奇,你是怎么一个人到那种地方去的。”他的语气,就好像我是一个白痴一样。
我看着地面不停变换的景象,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明明前一秒我还走在通往自家客栈的路上,如同之前二十多年的日日夜夜一样。可是突然间不过和一个建筑工人对话,之后就……
“那是黄泉道,活人是不可能进去的,除非有引路人。你这一路上碰见过死人?”
引路人,死人?是谁?
难道说是那个建筑工人?想一想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我说:“既然这样,那你怎么进去的?你也有引路人?”
“我没有引路人,我本身就是死人,要什么引路人?”
骗人……的吧,明明怀抱是暖的。怎么可能会是死人?
“骗你的。”他嗤笑了一声。
突然间松了一口气,而且觉得心情好了起来。我不愿接受救了我的人是死人的说法,不是因为
我对死人的恐惧心理,而是我不希望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死去。虽然我们素昧平生,但我总觉得他是我可以相信的人。
“那些面具人叫做无相。”他瞬间换了话题。
“无相?就是没有脸咯?这么说来,我今天早上好像碰见一个,在我家门口。那张脸还真是恐怖,你知道么,完全只有轮廓,没有五官的。而且还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无相从来无法离开黄泉道。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把它们要到嘴的食物带走而没有办法。”他一面抱着我飞行,一面平静的说着。
“你碰见的,可能叫做千面。它不是没有脸,而是脸太多了,不知道用哪张好。”
千面?一千张脸?哪儿来的一千张脸啊?
他好像会读心术一般,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耐性和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类细聊这样的事情:“千面往往在觅食时没有面孔,而他们吃下去的食物,会成为他们最新的一张脸。所以,你那时候,可能遇见的是正在觅食的一只千面。你被他当做食物了。”
一千张脸,也就是说,在我之前他已经吃过一千个人了,或者说更多?突然喉头哽住了,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在今天之前,我对世上有妖怪或是鬼神,只是抱着一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可是,今天,却让我真真正正体验到了这一切。
不是想象,也不是道听途说,而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先是猫眼男,又是那颗蛋,一个叫千面的妖怪,然后就是一群叫做无相的带着面具的怪物。
还有我身后抱着我飞和我一直聊天的妖精……
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已经被完全颠覆了……
“可是,当时,他并没有冲着我啊,他只是冲着一颗蛋,难道他想换换口味?”我感觉搂着我腰的那双手突然紧了紧。
“不过是最低等的妖怪而已,也不免胃口太大些,自寻死路罢了。”他冷笑了一声。随后不说话,我们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了下来。
我觉得这样怪怪的,这种沉默的氛围让人觉得莫名的紧张。我出声打破了沉默,我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该知道你的名字吧?”
“我么,我没有名字。”
……
鬼信。
“如果实在要叫的话,你可以叫我狐狸。”
“狐狸……”
狐狸……好熟悉……
早上的那个黑衣人叫我“小心狐狸”。
那个狐狸是不是我身后抱着我的这个狐狸?
“好了,到你家了。”他停在了我家客栈的上方。
客栈旁的灯还亮着,一种家的温馨感突然袭来。就连一向觉得破烂并且恶俗的客栈招牌:君来两个字都显得十分亲切。
还没等我收回情绪,就感觉身体突然间快速下垂,而一直在腰间的温暖也消失不见了。
那个叫狐狸的混蛋,居然都不和我提前说一声,直接把我从空中扔了下去,难道妖怪连这点常识也没有,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死人的么?
当我坠落的那一刻,我想到的居然是,啊,会不会把客栈顶砸一个大洞啊,那样下雨天又有我好受的了。
我真是对自己无语了。
“做个好梦。”夜空中不见人影,只回荡着那个叫狐狸的妖怪的声音。
猫眼男的话果真不错,真应该小心狐狸,可是没有他,我说不定就葬身在那些无相的手里了,虽然现在的情形也不乐观。但不知怎地我总觉得他不像是要害我的意思,如果要杀了我的话,又何必把我救出来多此一举呢?
“啊…………!”我几乎是垂直降落,我能看见四周的景物拼命的朝我飞奔过来。
要死了!
我猛地一下坐了起来,不停地喘气。睁开眼才发现,我安稳的坐在我的床上,穿着我的小熊睡衣。
灯亮着,站在门口开关处的是一个似笑非笑的男人——古月。
他上下打量着我,随后绽放了一个笑容。他说:“老板娘,你这样子……”
想要调戏我?
“……真丑……”说完他傲娇的拨了拨他那柔软的黑发走了。
你妹的……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我突然之间睡不着了,我记起来了,今天根本就没有去肯德基打工,也压根没有外出过。我一直呆在我的客栈里。吃饭,洗澡,睡觉。
我临睡前也刚好穿着这一身睡衣,那么,所发生的一切难道是个梦么?
可是如果是梦为什么那么逼真?心里的恐惧,身体的触感,以及鼻尖嗅到的香气,这些难道都只是我的幻想么?还有和那个狐狸的对话,也是我自己一个人想象出来的么?
突然觉得膝盖隐隐作痛,我掀开了被子,发现两个膝盖处一片通红,就像摔过一跤蹭破了皮。
……摔跤……摔跤……
对了!鞋子!我不顾疼痛下床直往鞋架处奔去。
果真不错,我的高跟鞋——有一只鞋跟断了。
这一切并不是梦。
可是,为什么总有什么解释不通。
如果不是梦,我是什么时候出去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如果是梦,那我腿上的伤,断了根的高跟鞋,还有那些逼真的画面……
又该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