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遇见你》只会读书

50、No. 50

　　星期五一大早，崔凌就去ECE系办公室候着了，ECE的系主任是来自欧洲，非常和蔼的一位教授，他看完崔凌的简历以后问她：“你想学什么呢？你对什么最感兴趣呢？”
　　啊，从小到大，崔凌一直都是按部就班的读书，高考志愿是父母给填的，后来到美国来读博士也是看什么专业最好申奖学金就申什么，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一时不由得有些茫然。“我学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懂一点，只是都比较肤浅，这是我为什么想读博士深造的缘故。”崔凌结结巴巴道。
　　“那你仔细想想，你想在哪一个方向深造呢？有什么要求呢？我们这里很多方向都有教授，你要继续你之前的研究也可以，我看你之前是做机器学习和数据挖掘的，只不过这个方向的教授，我们才刚招进来，他要年底才会正式上班。”系主任安抚着崔凌，让她不那么紧张。
　　新AP，算了，新AP肯定很push，不想重蹈覆辙，还是不要继续之前的研究了。我自己的兴趣是什么呢？崔凌有些迷茫，工作的时候是做设备检测做硬件的，后来读博士又改行做算法做软件，既然这条路走不通，算了还是回去继续搞硬件吧。“我想学集成电路可以吗？”崔凌犹豫的问，“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能尽快拿到我的博士学位就行了。”

　　系主任安排了两位教授同时面试崔凌，一位华人教授Dr. Zhou，一位白人教授，看着这阵势崔凌有些被吓住了，面试千万别太难啊。Dr. Zhou温和的笑了笑，翻了翻她的简历，问道：“你在国内硕士期间是做锁相环的？那你能画一下锁相环的构造图吗？”
　　轰，这是硕士的毕业设计，当时费了不少力气，最后成品不太稳定，但是当时崔凌急着毕业，也没有花太多心思，这都毕业8年了，都有些模糊了。头一天复习的时候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崔凌只好凭着印象花了一个大致的结构反馈图出来，Zhou教授看了点点头，又问了几个基本的集成电路的专业问题，崔凌摇摇头僵硬的表示自己忘光了。白人教授站起来出了门，Zhou教授看他走了以后，自己也松了下来，改用中文和她闲聊：“刚才你这里画的有点问题，”他指指崔凌的图，“应该是这样的，刚才他在我不好说，我看了看你的简历，发现你之前并没做过多少集成电路的工作，经验不够，你又要求尽快毕业，我这里可能会需要更熟练一点的人材，而且我也会很严格的训练我的学生的，毕竟现在NSF不好争取，我们教授的压力也非常大的，所以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学这个方向。不过没关系，我们慢慢看，总能找到最适合你的方向的。”
　　崔凌的心给揪紧了，有些沮丧，真是强求了吗？唉，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开口：“我确实在这上面不太精通，不过我愿意花时间学习，也愿意在你的指导下从基础开始训练自己，只要能学到真本事，我晚一点毕业也是可以的。”
　　Zhou教授仔细看了看他的简历，“噢，你本科时还有一个通信工程的双学位，为什么硕士期间又转向锁相环了呢？”
　　“噢，我们学校的通信工程分两类，一类是通信系统相关，一类是信号处理相关，就我个人而已，因为我以前比较擅长信号处理，后来又着迷于信号控制方向，所以研究生时才选择了锁相环这个课题，毕竟信号的同步与跟踪这个研究方向比较火热。”说到自己熟悉的东西，崔凌也轻松了许多，自信起来。
　　“那你有没有兴趣做图像处理呢？我看你之前研究地震建模也是把一维的地震信号转换成二维图像来做的，信号处理方面我不擅长，不过我个人觉得你可能更熟悉更适合这方向一些。”Zhou教授最后总结到。
　　崔凌眨了眨眼？这意思就是他这里不收了？不由得有些沮丧，不过还是礼貌的站起来随他回去找系主任回复。Zhou教授在外面和系主任谈了半天话，崔凌一个人坐在里面七上八下等着。然后系主任笑容满面地进来和她说：“电路这方向恐怕不行，不过没关系，你想想你最擅长什么呢？”
　　崔凌一愣，是不是Zhou教授有和他讲了什么呢？这么想着她立即从善如流：“可以学信号吗？我比较擅长信号处理。”
　　“噢，信号的话，我们这里有一位非常牛叉的教授Dr. GL，人很nice的，不过他今天不在这里，这样，我跟他联络一下，星期一他应该会来，到时候我再发邮件跟你定具体的面试时间好不好？”

　　谢过了系主任，崔凌赶紧回家上网查GL教授，果然很牛叉，模式识别和信号处理领域里的大牛，和美国国防部有长期合作，又是IEEE杂志的副编辑，这么牛叉的教授能看得上自己？更何况他还是印度人，以后学术交流就必须得用英文交流了，再也没法说中文，自己能坚持下来吗？崔凌沮丧的叹了口气，多半没戏。往床上一倒，拿枕头盖住脸。
　　咚咚咚，门被人敲响了。
　　崔凌一动不动，任门响，谁知道门外人坚持不懈的敲，谁呀，这么烦，她气冲冲的爬起来打开门一看，原来是Becky，“怎么了？我刚才看到你进屋，就去超市买了些吃的给你送过来，就知道你在家，你干嘛让我等这半天？”Becky走进来不满的抱怨道。
　　“唉，面试的情况很糟糕，今天两个教授都没看上我，系主任给我介绍另外一个教授，我刚才查了他的背景，太牛了，多半也没戏。”崔凌无精打采道，“算了，我还是回去吧，或者背单词准备英语考试，再申请别的学校得了。”
　　“我看看呢，咦，这个教授的背景和你很match啊，牛怕什么，你也不差啊！”Becky看着她打开的网页：“你看，你之前做的一些东西和他的研究都符合的上，你选的课也很贴合他的研究，这么合适的一个教授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害怕什么呀？”
　　“他可是正教授噢，李肖恩还只是个副教授都那么嚣张恶劣，Dr. GL凭什么看得上我啊？再说他是印度人，我英文不好，怕和他沟通不了，我还是去找华人教授吧？”崔凌底气不足道。
　　“瞎说什么，以我专门教人英语的角度看，你英文非常不错了，比你差的多的是，只是你平时锻炼的太少，老是不肯开口讲英文，所以口语方面还有待提高，你别被李肖恩给打击了，就他自己的英语还烂的要死呢，还好意思骂你。”Becky推着崔凌坐起来，“赶紧的，你还有两天时间准备，好好复习，我相信你，没问题的。”

　　面试时间定在周一10点，这天跨进GL教授的办公室，一个头发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黑框眼镜，蓄着一字胡，比鲁迅先生还严肃的老头已经正襟危坐的在等她了。真吓人，这是崔凌第一次见GL教授的印象。——其实他只是面瘫脸而已，后来熟悉了GL以后，他私底下是位非常爱开玩笑的和善老头，特别讲究仪表整洁的一个人，每天都喷香水，爱吃奶油芝士蛋糕，法式薄脆等甜点。经常能看到他和老婆恩恩爱爱的携手回家，两个女儿也非常亲近他，事实证明，婚姻状况好，家庭稳定的教授人品也非常好，能为学生考虑，值得信赖。这当然是崔凌的事后总结，也是，连婚姻家庭都维系不了的教授，还能指望他对学生有多好？所以说，珍惜生命，远离离异教授，以后工作了，远离离异上司，经验教训啊！
　　不过当时崔凌并没有时间想这么多，她打完招呼就赶紧把自己的简历，以前做的项目甚至相关的课程作业都递过去，厚厚一叠，GL面无表情的接过手随意翻了翻，拎了一份项目报告出来问她：“这里面那些工作是你做的？”
　　噢，这里这里，崔凌指了几处开始详细讲解，说完一段，停下来望着GL，看他有什么问题想问她。
　　GL语气平平的说：“ok，我对你没什么意见了，我可以接收你，你之前的导师那里有问题吗？”
　　昂，崔凌还没反应过来，人傻在那里了，精心准备了许多材料，还没好好发挥一下呢，他就同意了接收了？
　　“没，他没问题，请问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她回过神来，反正自己已经先炒了李肖恩了，不给他干了，他还能有什么问题。
　　“我对你没什么要求，我们这个lab比较自由，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随你发挥。”GL开始赶人了，“我会给系主任打电话说明，并给学校发邮件回复同意接收你。放假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开学以后我会给你在我们Lab里安排一个位置，等你搬进来再熟悉情况好了。”

　　“你知道吗？那天我出来以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去还梦游了好半天，这就通过了李肖恩算老几，我以后给更牛的教授当学生了。”崔凌激动的和徐澜打字道，“那几天真的跟做梦一样，圣诞前一周我被老板同意接收了，你别看老美平时做事磨磨蹭蹭的，修个四层办公楼能修两三年，就我后来和李肖恩的申诉拖到现在，但他们效率也有高的时候啊！就那一周，研究生院光速通过了我的转系申请，跟我签了新的奖学金合同，除了更新I20需要时间，其他所有手续全都办好。李肖恩通过系里录取已通知的学生没办法再退，只好留着，但是后面他再招的学生研究生院全部卡住，不让通过，而这一次事件过后，他想要再申请NSF将会被更加严格审核，几乎不太可能申到了。我虽然在法律上奈何不了他，但是他没了后续学生，也没了后续经费，看他以后还怎么蹦达。后进来的几个师弟，也学了乖，处处防着他再阴人，他也不敢再把学生得罪狠了，不然就更没人给他干活了。他后来想通过在已发表的文章上去掉我名字的手段来威胁我，想让我撤销对他的所有指控。我拼着不要那篇Paper——反正损失的够多了的，不在乎再多这一点——也决不会撤销指控的，既然他不要脸，我也不怕最后跟他当面对质，就让他在全校师生面前当一回名人吧，把他的名声再好好宣扬一下。”

　　“噢，所以这次你要和他对质了？拖了一年多，真够久的。”徐澜听了几天崔凌的狗血转系经历，再次洗刷了自己的三观，果真美国是个盛产奇葩的地方，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啊。
　　“还没有，这次只是第二步，我和他分别跟委员会的教授陈词。大家各讲各的，汇总以后才会进行下一步，对质也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了，不过无所谓，最要紧的是拿到我的学位赶紧毕业工作，这是我现在老板的建议，浪费时间跟李肖恩那种人渣耗不值当，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崔凌乐观到，“如今生活的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有自信了，我觉得被他打击掉的热情又回来了，所以看到这个邮件，想起来往事，虽然还是很生气，但是但也只是生气而已，我过的好，学业上有所进步，就是对他最好的反击了。其它的照程序走，该怎样就怎样吧，一切交给学校慢慢处理。”
　　“也是，需要我飞过来鼓励你吗？如果你还是害怕的话。一人在外不容易，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对了，有你的帮助，我的网站也建的差不多了，等谈好赞助商，过几天就上线。你来注册帐号啊，我帮你挂在首页上，包你吸引所有点击网站的人。”徐澜问她。
　　“谢谢了，这次不用了，上次你陪我去哈佛圆梦，我还没好好谢你呢。我的人生是我自己走出来的，我可以自己面对，有你的支持已经足够了，我现在的英文比以前大有长进，单独申诉是没问题的。”崔凌谢绝了他的好意，依靠别人只会让自己变得软弱，没有必要老是麻烦人，自己能应付过来的。

　　出了Lab还是有些郁闷，去体育馆游泳跳水散散心去。这么想着，崔凌回公寓取了泳衣泳镜又掉头开车去泳池了。
　　游了几圈，崔凌琢磨着今天要不要挑战一下最高的5米台，正好发泄一下怨气。她边给自己打气边横穿泳道往跳台旁边的梯子游去。“哎哟！”坏了，自己一脚蹬出去，不知道蹬到谁身上了，应该是个华人吧。崔凌赶紧扒住泳池边上的墙壁，站稳了正打算道歉，一看冒出头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