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光芒》若依_

28、独自上场（下）

　　我去了另一片冰场，偌大的冰面上只有关古威一个人在滑行，这个画面美丽而又孤独。

　　后外点冰四周跳，萨霍夫四周跳。

　　很难想象超过一米八的身高在男单赛场上坚持下去靠的是怎样的毅力，每做一个跳跃，都要耗费比他人多得多的力量，然而，眼前的关古威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逼近人类极限的四周跳。

　　“若绮，这么好来看我呀。”关古威气喘吁吁地滑到场边，脱下冰鞋顺势在我身边坐下。

　　“辛苦了，成功率挺不错的嘛。”

　　“比赛时的成功率才重要。”他苦笑道。

　　在四个月前世锦赛男单自由滑的比赛里，关古威因为开场的后外点冰四周跳失误，导致整套比赛都滑得不在状态，最终名列总成绩的第十五位。

　　“第一次在这么大的比赛里用上四周跳当然会紧张，这个赛季应该会好很多。”我安慰他道。

　　“大势所趋，不行都得硬上，下个赛季说不定还要冲击一下后外结环四周或者勾手四周。”

　　“……幸好我不是男的。”自从滑联增加了四周跳的分值以后，四周跳便成了男单选手不得不具备的能力。

　　“没办法，你知道的，你做成一次，别人说不定做成两次，你能做一种，别人说不定能做两种……而且连你们女选手都有人在尝试四周跳了，之前在加拿大看你也跳得很不错，有什么心得一定要分享一下哦。”

　　“得了吧，后外结环还凑合，勾手我一直错刃（注：花样滑冰的冰刀分内刃和外刃，所有动作都有规定的用刃方法，如果用刃错误GOE扣分严重），连三周都不敢随便用，哪有什么心得……”

　　“话说回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望着纯白的冰面，酝酿许久，缓缓地问：“关古威，我想问你，你恨我吗，当年拒绝你……”

　　“哈哈哈哈，”关古威仰天大笑，“大姐……别闹了，说得好像我求爱未遂似的……”

　　我咬牙切齿地起身欲离去，被他一把拽回。

　　如果当年我点头答应，可能我和关古威现在会是优秀的双人滑选手。我们的名字也许会并排出现在很多世界大赛的参赛名单里，我们也许能一起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演唱国歌。

　　他敛起笑意：“我不但不恨你，还很感谢你。你记得当年拒绝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我看着他与五年前一样澄明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点头。

　　我当然记得，彼时默默无名又伤病在身的自己，却拥有少年般无所畏惧的盛气。

　　那年我十七岁，被腰伤困扰，终究没能站上奥运的舞台。有一天，施益勤教练带着关古威来我训练的冰场，他大我一岁，那届的奥运会，他和搭档赢得了双人滑的第五，离领奖台近在咫尺。

　　“若绮，阿威的搭档因为韧带撕裂决定退役，所以现在需要一个新的搭档，教练组觉得你无论是技术还是能力都很适合，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我很震惊，一旁的关古威笑得满脸灿烂，一双明亮的眼睛澄净得纤尘不染。

　　“对不起，施教练，我不想练双人滑。”我断然拒绝。

　　“为什么呀？”关古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训练那么艰苦，拿成绩又不容易，双人滑好歹有个人可以分担。而且你不是会跳3A吗，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第一对在国际大赛上完成3A单跳的双人滑选手。”

　　“是啊，”施教练说，“我国单人滑从来没出过世界顶尖的选手，在全世界那么激烈的竞争里要站稳脚跟太难了，而双人滑我们有传统优势，教练班底强，裁判印象分也好些，若绮，像你这样技术出众的选手，如果埋没在单人滑里就太可惜了，加上关古威的条件和能力，这对你们两个来说都是一次机会。”

　　关古威在一边不住地点头，盛满期待的眼睛天真得让我心烦。

　　“对不起，施教练，我还是想滑单人滑，”我望着关古威道，“凭什么要求对方配合自己完成3A，而不是自己去冲击四周跳？如果做得还不够好，就练得更加勤奋，没有理由自己的不足要对方来分担。”

　　我不记得后来施教练还对我说了什么，只是如今想来，竟有些羡慕十七岁的自己，即使身处逆境，仍然不惧前途艰险，怀揣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

　　那么多年，关古威见了我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我却对自己当年的轻狂耿耿于怀，于是本能地逃避他。如今我们都不再年少，而那时的自己，却在记忆里闪闪发光。

　　关古威眺望着此时空无一人的冰场，娓娓说道：“十三岁时，我的个子就比同龄人高，大家都说我适合练双人滑，我也就这样认定了，其实说穿了，只不过是选择了一条更容易走的路。那次我听到连奥运会都没有去过的你说出这样的话，一下子竟有些看不起自己，所以决定改滑单人滑。”

　　“可是如果你还是双人滑选手，说不定上届奥运会已经能站上领奖台了。”

　　“就像你说的，如果做得还不够好，就练得更加勤奋，说不定下一届我也能站上单人滑的领奖台呢？”他仰起头，眼里充满了不可动摇的自信，“即使最后也没能拿到奖牌，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我已经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

　　“施教练一定觉得你脑子坏掉了。”

　　“打那以后，他见我一次说我一次，我才不管呢，我又不是为了他练花样滑冰的。”

　　“看来这次他又要失望了……”

　　“什么？”

　　“没什么。”我一笑而过。

　　关古威再次回到场地上练习，单薄的身影在空旷的冰面上显得格外孤独。

　　可是总有一天，会有一束耀眼的光芒将我们笼罩，会有成千上万的观众为我们欢呼。

　　也许会摔倒，也许会受伤，但自己选择的路，爬都要爬到终点。

　　花样滑冰也好，人生也好，要享受华丽的绽放，就要承受浩瀚的孤独。

　　******

　　我再次站上熟悉的冰场进行枯燥而艰苦的训练，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直到汗水浸透衣衫，又被冰场的低温风干。

　　施益勤教练对我没有把握眼前的机会感到失望，但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为他练花样滑冰的。十七岁的方若绮让他失望了一次，却在日后书写了我国花样滑冰的历史，谁知道二十二岁的方若绮还能做到些什么呢？

　　然而，就在我全身心地投入训练之时，一则耸动的新闻震惊了我，也震惊了演艺圈。

　　岳行空导演的新片《错置灵魂》即将上映，而饰演电影男二号的是

　　——林立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