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火舌语》乐殊生

8、三 天下之大，何处是家（中）

　　域早守在草厅，温润如玉的笑容似有似无地挂在脸上，仿佛结在枝头的鸽子花，摇摇欲坠得让人害怕。明然从没见过他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中啧啧几句，倒也没什么花痴的行为。她自小就对美表现矜持，再美的东西也绝不看第三眼，因为害怕发现不美了。她也不好奇为什么这个没事就闭眼睡觉的家伙为什么起得这么早，想想他也是数一数二的术师，未卜先知也是很正常的，或许还用个顺风耳什么的。

　　不过酒色那些人的眼神却让她背脊直冒汗。先不说她一个不辞而别已经让他们找了好一阵，结果听到她是被承和淑容救了回来，那反应，居然是异口同声说：“她已经不是别林馆的人，我们不承你这份情！”

　　明然点头称道，的确，她也是进门时才注意到匾额上还有“别林馆”三个字，如果这样的人还说是里面的人，她也不信。明然回头笑笑：“你看，我都说了没什么关系嘛你们还不信。地方我已经带到，人也已经看到，我可以走了吧。”

　　承抿嘴笑了笑，目光却越过她直盯上座的域。

　　然后，明然的右手被人一捏，握住，然后那个清粼的声音已经飘到身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拙荆料到承兄会来，不想给我这老头子陪葬，闹着要走也是理所当然的，倒是让贵客笑话了。”

　　“哪里的话。域兄这番话不是暗着说我是‘大难’吗，凭域兄的本事，我哪里能难倒您呢，在下是虚心请教而来。”承天生一张樱桃小嘴，抿笑时便越发邪意，“嫂夫人刻意藏拙，内里功夫只怕了得，淑容，你可得好生学习才对。”

　　明然见他把话题扯到她身上，还说得玄乎奇乎，反而让她直冒冷汗。知道班门弄斧那家伙怎么死的吗，被自己的斧头砸死的。不是那块料却硬要冲到浪尖上，不死才怪。

　　她突然想起域说的“不适者被淘汰”，眼睛转向域。他果然一脸平波，仿佛是在高处看着她，哪怕她现在被淘汰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心念吧。

　　域也看着她：“有朋自远方来，你这做女主人的还愣着干嘛，不去备些酒菜上来。”

　　明然眨了眨眼睛：这是留她下来淘汰的意思？

　　“你也不用在厨房里头忙乎，放到大厅吧，我们今天摆火锅。”

　　明然不敢得罪他，忙不迭地把那铁板端了出来。那个火星还很生气地窜起来，碎念着埋怨她没带它出去，就连鸡骨头也没留一片给它。明然正有求于它，忙好言解释是情势所逼，现在就带它到大厅也算是迈出厨房第一步了。幸亏那些碟子盘子乖巧多了，一听说是出去见客，忙不迭地扭着身子推着车子跟了出来。要知道这段时间都是烟烧青蛙吃，早不用它们了。

　　承见明然端着铁板上来，眼睛流光一闪：“嫂夫人连魔王都能御使，看来在下今天是出手太快
　　了。”

　　明然闻言，瞧了瞧手中的火星，这么奄奄一息的模样会是魔王？不过见它用怨恨的眼神盯着域，足见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能过眼前一分钟就一分钟吧。她捋起手袖，架好小铜锅，念了生字诀，慢慢烧水。然后取了四根竹签，戳了一串肉团，抹上香油，放到渐热的铁板边上烤。合理利用热能嘛。

　　淑容看了一眼承，冷笑道：“花殿还真有眼光，这位夫人的厨艺可是比颜小姐好多了，看来这次我们不用吃飞鼠肉田鸡腿了。”

　　明然一瞄烟姐姐，敢情她们兴趣是一伙的啊。

　　域一边抿着温酒一边浅笑：“上次的确是让你们见笑，这次好好补偿。”

　　淑容继续追击：“可我们等这个补偿等得也太久了吧，如果不是这次尊夫人带路只怕又要吃闭门羹了。”

　　域停了酒杯：“放心，这次承兄带来的故事也是我份内的事，我自然不敢怠慢。”

　　承眉头一挑：“你知道我来的用意？”

　　“不敢说知道，只是感觉而已，就好像承兄知道拙荆出游一样。”

　　承笑了笑：“那好，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最近我曾住在留连山上，在那里听到了一个传
　　闻。传说最近有不少鬼怪出没，往往是一个村庄的人都被吃掉。因为处于两国交界的敏感区，
　　高层都没敢出动术师。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假借比赛的名义，为民除害呢？”

　　明然手一抖，这家伙分明是借除害的名义比赛嘛。

　　域闭着眼睛想了想：“如果以私人名义比赛，我想术塔也不会说什么。好吧，我答应你。”

　　承闻言大喜，和淑容对视了一下。但是陪座的酒色财烟开始噪动起来：“主人——”他们没说下去，目光却直指明然。明然自知他们是怀疑自己的本事，她也不生气，别说抓妖怪，就是抓
　　只蚊子她也不一定能做到。

　　域却摇摇头，示意他们坐下：“那么，承兄要和我一起出发吗？“

　　承笑了笑：“既然是抓鬼比赛，各自行动比较好。“
　　域也没多问，转过头来略微瞧了明然一眼：“今天煮什么火锅？”

　　“鱼头火锅。”明然接着剖开鱼肚，突然叫了起来，“珠子！有好多珠子呢！”

　　域喝着酒，看着她取出的三颗珠子笑而不语。

　　承却接过来看了看，见那三颗珠子连在一起，便问：“难道域兄不占上一卦吗，或许能算到什
　　么？”

　　域一笑：“如果是我的运势，自算无效。如果是别人的事情，与我何干？”他虽然咬字清美，
　　听到明然耳朵里却有一阵凉意。很多事情她也不想管，可是事关性命，她能倚重的也只有这位
　　传说中的十阶术师，可是越相处却越觉得心冷。

　　承拿美目看着明然：“可是这可是嫂夫人取出的，想必也是缘分。要不，我替嫂夫人算上一
　　卦？”

　　明然淡淡一笑，从他手心取回珠子往小指上一塞，正正好：“不必劳烦承大人，‘福祸有命，
　　富贵在天’，懵懵懂懂过一世也是一种幸福。”

　　“是怕我算错了？”

　　“不是，是怕自己想错了。”明然朝大家的碟子上加铁板烧，“既然一字可以多个解释，我想
　　卦相也一样。即使是死，也有可能上天堂，也有可能下地狱。我是普通人，只会想到下地狱，结果一生碌碌无为，真的下了地狱。那还不如一开始不知道，还有二分之一的几率上天堂
　　呢。”

　　承和淑容错愕地看着明然，至于域，则端着酒杯微微抖了抖。

　　明然朝大家灿然一笑，又各加了几片青菜：“请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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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明然被色带到一个叫“赏”的楼宇前。他看了看明然，终于叹气道：“上去吧。”

　　明然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仿佛她欠了几百条人命一般。她也知道她是拖后腿的人，也曾试
　　着不挡路，可是——这就是命运，容不得你愿意不愿意。明然只得一边爬梯子一边喃喃道：
　　“不要怪我，我也只能不断往上爬而已——哎呀！”随着明然自己恐怖的一声惨叫，那梯子突
　　然一松，摧枯拉朽似的啵啵散架。

　　天哪，你也太过分了吧！

　　明然毫无目的地抓住一根“稻草”，然后那根稻草居然活生生地往上一扯，然后，明然被拉上
　　了安全的彼岸，睁圆了眼睛，赤裸裸地看着人家。

　　是域！

　　明然死都不会想到救她的人会是他。只见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紫发飘飞，蘸着夜露，如同点点
　　寒星。玉润的额头上，两抹极修长的眉峰，宛如雨后晕晕的水墨江山。至于其下的那泓紫波，明然脸色一红，扭过头去——他的眼神，是她断不敢对视的。

　　域看了看她的反应，不露声色道：“跟我来吧。“

　　明然默默跟在后面。进得屋内，四壁黄卷，她兴奋地呀了一声，直到域回头看她时才知道失了
　　态，吐着气说：“这里……好多书！“
　　“你喜欢看书？“

　　明然兴奋地点了点头，两个眸子流光烨烨，要知道她这三个月来没有电脑电影电视都快疯了。

　　“这些书你未必喜欢看。“域摸着书脊定言。

　　明然一愣：“人，爱上一样东西之前总是不爱的嘛。“

　　“是吗？“域突然随手一扬，丢给她一本书，”你先看这本。“

　　明然定睛一看，书名是《御火》。
　　“五行之中数火威力最猛，也最容易上手。比赛在即，你就先学这个。“

　　明然应了一声，盘腿坐下翻页。第一页，无字。第二页，无字。第三页，无字。……最后一
　　页，无字！明然错愕地问：“这本书——咦，人呢？“

　　那个“韩国冷面“果然惜时如金，早已经不见了。

　　明然嘟囔着想到：这家伙估计又回去睡觉去了，怎么会有人这么爱睡还不胖个，嗯，难说，指
　　不定那家伙其实是又老又胖又矮，只不过是个什么法术遮着罢了。身为女人，就该有怀疑一切
　　的态度，上当少一点，受骗也少一点，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明然暗自点点头，又将书从尾翻到头，依旧无一字片语。

　　嗯，努力回想一下，遇上无字天书有些什么办法。呃，记得某个电视剧里是说只有特定的人才
　　能看到，这个嘛，域肯定是可以看见的，但是要挖他的眼睛嘛，还不如想三百两黄金比较实
　　在。嗯，好像有的是对光，没有字啊。那就浸水……还是没有……这个……那个，好像韦小宝
　　对付《二十四章经》那会是用刀把封皮切开，好，就这么办！

　　明然立即摸出贴身小刀，抓起书皮用力一割——

　　咯咯咯？
　　母鸡？

　　明然手中突然有了一种活物的反应，她手一松，赫然看见那书当空兀自旋转，一边跳一边笑：
　　“痒！痒！“

　　“你是活的？“明然戳了戳它。

　　那书猛地一退：“痒。“声音怯生生的，好可爱的童音！明然突然有种继续戳它的冲动，忍着
　　忍着，冲动是魔鬼。

　　明然揪回自己的左手：“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你没跟我说话啊。“那书略微一抬头，已然变成一只白尾狐狸，支着手捧着腮看她。

　　明然还是忍不住诱惑，伸手去摸它的毛，小狐狸也不怯生，伸出粉粉的小舌头在她手心一舔，
　　然后偏头看着明然，显是见她没反应，又舔了一下。
　　“痒！“明然苦笑一声，越看它越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靥。“

　　“啊，我还以为你叫御火呢。“

　　“你是说这本书的名字吗，我才不叫那么男孩子气的名字呢。“

　　“啊，这么说你是雌的喽——啊！那些字是不是你吃掉的！“

　　“你怎么知道？“小狐狸用前爪搔了搔脖子。

　　“吃书可不是好孩子。“

　　“可是我就是吃这个为生的啊。“
　　明然一皱眉头：“可是，域叫我看这本书，现在字都被你吃掉了，那我看什么啊？“

　　靥眼睛眨了眨：“你是想看那些内容啊，这样好了，都在我肚子里，我可以背给你听。“

　　“是吗?“明然摸着它的小肚子，笑得两排牙齿晶然发亮。

　　“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明然继续龇着牙笑，其实她心中是想干脆把它肚子破开算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而
　　已。
　　“火，上古之神器。燧人上观星辰，下察五木以为火，故，木生火。“

　　明然忙撮好笔尖记下：“火之分有三，天、地、人。天之阳火有二：太阳，真火；星精，飞
　　火。天之阴火有二：龙火，雷火。地之阳火有三：钻木之火，击石之火，戛金之火。地之阴火
　　有二：石油之火，水中之火。人之阳火有一，丙丁君火，人之阴火有二，命门相火，三味之
　　火。总共阳火六，阴火也六，共十二。”

　　明然一边写一边皱眉：“怎么这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靥摇着豆大的眼睛一眨一眨，“记多了就习惯了。”

　　明然咬着笔管看着它，还是把它肚子破开比较干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