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氏三国纪·真》影雨光岚

6、我是小乔？

　　就这样一直别扭到了成亲那天，当然不是我，是我们可爱的小瑾同学。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阿策那句“拜托照顾了”太刺激人了，整整三天，小瑾就没露出过好脸色，而阿策同学也坚决贯彻“人不理我我不理人，人太嚣张我更嚣张”的原则，果然再也没有露面。
　　整整三天，心理上，最难过的恐怕要数小瑾；可是面子上，最可怜的莫过于我了！
　　想想，要是成亲大喜日之前，要和你成亲的那个人就没露出开心或是喜悦或是幸福的表情，整日一张谁欠了他钱的臭脸，好像你逼着他非娶你不可的样子，旁人会怎会看你？
　　所以三天，府中的下人们都用一副或是同情或是惋惜或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我，好像我从此以后就要成了这全天下最不幸的人。
　　这还真叫一个郁闷啊~
　　你说为什么周瑜没有察觉？因为他们都不敢这样看他。你说为什么不敢这样对周瑜？废话嘛，付工钱的衣食父母，给你十个胆你去把他看得觉得不幸试试！
　　反正就这样新郎别扭新娘郁闷的到了成亲的这一天了。
　　我以前也无数次的幻想过结婚时披上白纱动人开心的样子，每次想到时，都觉得那会是今生最好的时光。
　　终于，再我无数次的祈祷无数次的幻想后，我终于迎来了这个重大的日子。
　　披着盖头坐在房中，心中却策划着绑架另一个新娘——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等耳边的热闹渐渐都传向远方，然后消失时，我揭开盖头，脱下霞披，悄悄走出新房。
　　由于阿策的府邸实际上是在吴郡，所以借着小瑾和我的亲事，阿策和大乔的亲事改在了更为正式的周府。小瑾之所以要费尽心机弄出一场和我的亲事，我猜一方面是在赌气，另一方大概是为了让我能够更好的办事。因为数十日的相处，小瑾很清楚的知道，我，基本上就是一个路痴。若想在一次都没去过的阿策的临时住处找到新房，可能性，基本为零。
　　根据小瑾的交待，我很快就在离我俩新房不远的别院里找到了阿策的新房，因为小瑾事先的交待，府中的下人都到前厅凑热闹去了，此刻别院里一片宁静。
　　偷偷溜到窗下，用手粘了些口水，学着偷鸡摸狗者对着窗纸轻轻一点，然后通过小孔向屋内一望，确定受害者在场，掏出装有迷香的小管，对着屋内一阵烟熏雾缭，心中默念“1、2、3……”，10秒后再看，人已倒地。
　　不可思议的快。
　　跳进房中，按照原计划将人塞到衣柜里，摘下盖头，然后冒充新娘坐到床上。
　　等一下，大乔……
　　“夫人，少爷请夫人到前厅。”屋外响起了丫鬟的声音，容不得我多想，我连忙戴上盖头，坐在床上。
　　“夫人，少爷有请。”
　　我感到有人走到了我的身旁，将我从床上扶起走出房门。
　　一路上我疑惑着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要坐着就好嘛，为什么又要召我到前厅？难道说有什么礼节仪式还没有进行吗？
　　想着，不觉已到了前厅。这盖头是用通气性极好的缎面做的，所以映着屋内耀眼的烛光，我可以看到四周注视的人群。
　　慢慢向前走着，听见有人开口了。
　　“早听闻荆州乔公有女绝世倾城，今日一见果然仪态大方落落有致，令人侧目难忘！”
　　迎声看去，应该是坐在宾客首席的那人在说话。虽然不能肯定，可我觉得此人说话时眼中似乎透出不和之意。
　　四周无人出声，更使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说不上为什么，我只觉得此人来者不善。
　　正当我不知该说什么时，耳边突然出现了抚慰的声音。
　　“别怕，他是袁术派来参加婚礼的陈纪，冷静就好。”
　　太好了，是阿策。不过，他一定以为我是大乔吧，希望待会他不要太生气的好。
　　“太守大人，乔儿是得三分姿色，不过倾城倾国实是世人夸浮，内人万不敢当。”
　　看来这陈纪应该不是一般客人，阿策平日再怎么温柔，但如此恭逊的语气却是很少听到的。
　　“诶，孙大人太客气了，世人皆称赞尊夫人娇容，那其中一定是有些道理的。今日孙大人能得娇妻，实属大人之福啊，只是今日之后不知这世上又有多少痴子文人要落泪伤心了。”
　　“太守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说的好，这太守分明就是想挑起事端，说得我，不，是大乔好像是个沾花惹草的人似的。虽然话中指的不是我，但受在我耳里，还是让人格外不舒服！
　　“孙大人误会了，只是我遗憾在座的各位从此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孙夫人惊人天貌，所以有个不情之请。孙大人何不在此喜堂上就将揭面礼行了，好让各位也一同瞻仰孙夫人的绝世美貌。”
　　什么！这不是调戏别人家老婆吗！无耻这厮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我担心的是，揭下盖头，这戏可就真是无法收场了。
　　我可不想当完了小乔又当大乔的，这殊死荣誉，虽然光彩，不要也罢。
　　“伯符，既然太守大人如此盛情，不如就照太守大人说的将礼在这里行了就是。”
　　小瑾？这唱的是哪出？
　　他明知道这盖头下的是我，再这样撺掇阿策，他要是揭了，我俩可都玩完呐！
　　或许是没想到小瑾会临阵倒戈吧，陈纪许久没有开口。正当气氛冷到极点时，阿策说话了。
　　“太守大人今天如此兴致，孙某本不该拂逆的。只是若在这行了揭盖礼，恐怕今后乔儿就不能让在下好过了。”
　　阿策此言一出，四下立刻呵呵笑了起来，气氛顿时松弛了不少。
　　“不过今天大家都是乘兴而来，孙某定不能让各位败兴而归。乔儿虽为女子，但剑舞却是一绝。今日在下和周郎一同成亲也算一段佳话，不如就让周郎抚琴，由乔儿为大家舞上一曲吧。”
　　其实我是十分冷静的。脑中既没有慌张也没有恐惧，事后想起来那时确实是被吓傻了，连慌乱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不清楚大乔是不是真的会那该死的剑舞，可我，不但不会剑舞，是连基本舞蹈都没学过的节奏白痴。
　　我只觉得，这一回，我真的死定了。
　　就在我脑中无限短路时，那个非但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加之推波助澜的笨蛋小瑾又开口了。
　　“剑舞？孙夫人真是让人惊喜连连啊！不过，请恕我不能……”
　　“公瑾，琴在这里，还望用心演奏！”
　　这周瑜，这样的时候也能不忘闹别扭，我算是把他看透了，今后，我若还答应帮这种不顾战友死活性格又恶劣的人的忙，我就算被雷劈死也全当自作自受！
　　“乔儿，来，这是剑。”
　　天呐，这晃眼的寒光，锋利的刀锋似乎只要轻轻碰上一碰就能造成巨大的伤害。不行，我已经开始看到血流如河的幻像了，我……我血晕！
　　似乎是感到我不住的颤抖，阿策突然紧紧握住我的双手，几秒以后，他惊讶的低呼一声：“晓月？是你？”
　　对啊，是我啊。
　　阿策啊，虽然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但是这一次，我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我知道此刻就算阿策反应到了盖下换了人也为时已晚了，因为宾客们连同那混蛋陈纪都一脸期待的等着我上演精彩绝伦的剑舞呢。
　　也许说不上精彩，不过一定惊爆，这炫彩的婚礼一定会绽放出更艳丽的色彩，当然是在搭上我的小命的前提下！
　　“孙大人，为何尊夫人还不开始？”
　　这讨人厌的死人眼，真是不让我快点玩完都不开心！
　　“太守大人，乔儿好像有些埋怨我没有和他一同舞剑。”
　　“哦，莫非孙大人也擅长剑舞。”
　　宾客们也发出一声声惊叹，这个我倒不是很惊奇，因为以前阿策曾舞剑给我和小瑾看过，不见剑的凄厉，却有舞的轻柔，很是好看。
　　“擅长说不上，只是略通一二。”
　　“那孙大人……”
　　“太守大人，我夫妻二人共同合舞一曲，还请你好好欣赏。”
　　说完阿策也执剑立于我侧，对我小声说道：“别怕，一会儿你听我指示，跟着做就是。”
　　还来不及我深思，小瑾那边琴声就已响起。
　　我不得不承认小瑾从此以后又有一项才能让我佩服了。
　　琴声确实悠扬，不过……用的着弹那么快的旋律吗！！
　　“别发愣，右脚向前一步！”
　　哦，阿策这边也开始，容不得我再胡思乱想了，反正怎么样都是死，豁出去了！
　　“左脚移后半步，举剑向前三分。”
　　三分？是这样吗？
　　“右脚撤回，剑收回到胸侧再向右下方刺出。”
　　“两脚交替向左侧迈出五步，剑小心在胸前绕圆。”
　　“左脚向前踢出，仰身，剑向身后刺出。”
　　阿策是个不错的老师，表达清楚，若不是在今天这样紧张的情况下，我肯定会对他教过的内容牢记心底的。
　　可是，眼前的状况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前他说过的根本不可能去细想记背。
　　似乎混乱的场面在他的指导下撑了下去，舞剑中也没听到预计中宾客的哈哈大笑声。
　　“收并两腿，剑反握立于身侧。”
　　终于音乐停止了，心中的激动却还在延续，脚下一软，有一种失了重心的感觉。
　　突然有人在身后扶了一把，原来阿策已经看出来我累得不行了。他将我扶正，小声对我说道：“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好。”
　　我只得又将身子勉强支撑起来，耳边突然传来了滞后了许久的掌声。
　　“孙大人孙夫人果然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是啊是啊，天作之合！”
　　“精彩，实在是精彩！”
　　……
　　恭维声络绎不绝，我实在是应该小小得意一下，可是我知道，此刻一定有个人心中会不舒服。
　　望向小瑾，隔了盖头，我看不真切，可是那种悲伤的感觉却扑面而来。
　　“孙大人，”那个死人眼又开口了，“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回去后，我一定会向将军描述今日喜宴盛况的。”
　　阿策拱拱手，“还望大人尽兴就好。”
　　随后，阿策就吩咐人带我回了房间。
　　或许是刚才舞剑太累，也可能是等待太漫长了，在床上我竟不知觉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窗外静得只剩下蛙鸣声了。
　　想必已是深夜了，小瑾呢？阿策又到哪里去了？
　　走出房门，第一个反应就是到小瑾房中看个究竟。没几步来到房门前，发现里面果然烛火未灭。
　　想推门进入，房中传来小瑾喃喃声，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人说话。
　　“你……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娶……亲！”
　　原来是喝醉了，真是酒后乱性啊。
　　“我……喜欢……恨……你……”
　　小瑾啊，你此番话若是被阿策听了去，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了。
　　“我知道啊，公瑾。”
　　啊，阿策也在，那这是什么状况！
　　“你，太傻！”
　　太傻？傻的又岂止他一个？
　　屋里的人慢慢静了下来，我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悄悄离开。刚想迈步，就听到阿策开口了。
　　“晓月，站在屋外那么久，不冷吗？”
　　原来早就察觉我在屋外了，还真忍心让我站了那么久。
　　我推门而入，看到小瑾烂醉在床上，死死的睡过去了。阿策静静坐在床旁，一脸温柔的看着小瑾的醉红的脸。
　　“真不知你俩今天瞎闹什么。那剑那么厉，若伤了人那还了得。”
　　阿策此刻算是在责备吧，可是语气却轻柔的要命。
　　不过今天这事虽然是胡闹了些，但归根结底也是阿策惹出的是非，若不是他要娶什么荆州美女，哪来今日的事。
　　“公瑾性子孩子气，我本想着你会沉稳些，婚姻大事，想不到你们竟当作儿戏。”
　　呜呜，阿策，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了，小瑾，醒来以后你可能会怪我，可是我也要告诉阿策事情真相。
　　“阿策，这还不是怪你，若不是你要娶大乔，我和小瑾也不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阿策听了果然有些吃惊，他扭头看向我这边，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个……小瑾，听说你要娶大乔……然后……然后……哎呀，反正他就是不想让你娶大乔，所以才让我去狸猫换太子晓月换大乔的！”
　　“我没娶大乔。”
　　我知道你没……什么，没、没娶！
　　“其实在回程途中我遇到了乔公之女，她心仪之人无权无势又穷困潦倒，乔公不同意他们婚事，所以……”
　　“所以你就答应娶她再帮她去寻她的心上人！”天呐，这是什么烂情节，可怕的是我竟然没有察觉！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阿策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说了，他能同意吗？我想娶亲之日就向他坦承一切，没想到他竟会想着娶你来阻止我。”
　　说完，阿策伸手将眼前人额前的头发缕到耳后，又为他掖了掖被角。
　　“开始时，我听到他要娶你以为是真的，那日见你俩在饭厅中说笑心中还真是说不出来的难过。”
　　唉，那你又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呢？
　　“我本想着他若真的幸福了，也就罢了吧，可是当婚期越来越近，我心中竟也有了不甘的私念。于是，串通了鸢尾，想要将你换去，谁知道你先跑到我房中换走了大乔。”
　　哦，所以小瑾很有可能是中途回到房中看到了在房中的鸢尾，一时没来得及质问误以为是我没有换走大乔，所以才在礼堂中那样胡乱搅和的吧。
　　“今日酒宴上，他很不开心我唤你的那几声‘乔儿’，以为你还没换走大乔，就不顾一切的饮酒，怎么劝都劝不住。”
　　果然是这样，可是明明两个人都互相喜欢，这又何必呢？
　　“那真正的大乔呢？”
　　“昨天就走了。”
　　嗯？昨天？
　　这就解释的通为什么我在揭开盖头时看到的会是黛首了。我那时还以为是相貌相像的两个人而已。
　　所以那时阿策会提出剑舞，因为剑舞是黛首的强项。
　　“所以说，你一开始就不打算成亲的。”
　　“我，怎么会抛下他先成亲呢？”
　　“那你直接和他说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样互相折磨！”
　　“有些事，不是说了就会解决的。”
　　“我不懂。”感情不是说了就好了吗？
　　“晓月，你才来不久，很多东西你还不能理解。慢慢的，你就会知道，也许我和公瑾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合适的。”

　　夜，慢慢的入深了，终于，我和阿策之间没再说什么，只呆呆的望向小瑾。只是，那人眼中带着的是无限的温情；而我，确实是在发呆罢了。
　　我真的不懂了。
　　一个如此用心，一个如此真情，这样的两个人之间到底会有什么样的障碍。
　　可是很久以后，当我渐渐和他们越来越近时，终于明白过来三国中，男人之间，除了感情，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
　　只是这样东西，在各人心中又是什么样的价值。
　　没人知道，也没人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