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缘录》想当年

48、含嫣第二十四章

　　【七十一】

　　自从来到人间以后，岳舒泽第一次有如此疯狂的念头，他想坏了南宫小烟的这一段姻缘，他想娶南宫小烟。因为她就是红娘的转世，这么一百年来，他下凡就是为了找她，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作他人妇？

　　可是……如此一来，他便要被姻缘线十倍反噬，恐怕有一段日子没办法回天庭去。只怕，也会耽误红娘升仙的日子。红娘要靠牵红线来修缘升仙，如此一来，即使南宫小烟到了鸿运阁，也需要楚飞虹来引导她。他不能……让她离开，可这么一来对于楚飞虹会不会不太公平？岳舒泽看了正在教念绾绾制作桃花方的楚飞虹，南宫小烟是红娘，那她又是谁？能同时拥有仙魔之力，成仙成魔，均在她一念之间，单看她如何选择了。

　　正在分桃花的楚飞虹总感觉有人在看着她，她四下看了看，不觉得有人在关注她，就转过身对念绾绾说起了桃花美容的方子。这是方才她在路上问唐少钦要来的。从唐少钦说桃花能入药时，楚飞虹就已经很好奇了，便问那药是什么功效，一听是美容养颜，楚飞虹恨不得把唐太医所有的方子都搬到自己的脑子里。给念绾绾的这个方子，是唐太医说最没有副作用的一个。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南宫小烟见念绾绾与楚飞虹聊得正欢，忽然觉得画面有些刺眼，不耐烦地说道。

　　楚飞虹点点头，将东西收拾好，便跟着大家一起准备坐车回去。没想到这时岳舒泽忽然让她一起骑马回去。来时，他们并未骑马出行，现在回去这两匹马是岳舒泽在马场买回来的。

　　这两个从进入南宫世家开始到现在就从未表现出任何亲密关系的两人，忽然之间要一起骑马回去，让一行人都很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马术学得不错。”岳舒泽看楚飞虹上马的动作夸了她一句。要知道岳舒泽已经很久没和颜悦色地对楚飞虹说过话了，更不用说是夸。

　　楚飞虹被他这句夸奖惊得差点栽下马去，幸好她骑马的动作很标准，拉紧缰绳很快就坐稳了身子。“是吗？你知道的，我学东西一向快啊。”

　　“嗯。”岳舒泽点点头说，“我上次跟你说的，含嫣的姻缘你就不要管了。这次赌约，你若是赢了就把小烟欠你的这件事留着，以后总能用得上。不要放在含嫣这条姻缘线上。”

　　？楚飞虹不太明白岳舒泽的意思。在南宫小烟和念修远两个人都对对方没有好感的情况下，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或者，岳舒泽也觉得硬把这两人捆在一条姻缘线上不太合适呢？

　　岳舒泽见她闷不吭声，以为她没听见，又说了一遍。

　　一般来说，岳舒泽说话不喜欢说第二遍，只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用重复来强调。楚飞虹听他说了两次，连忙回答“好，我知道了。”反正他从来只会通知她应该怎么做，永远不会和她商量什么。

　　思及此处，楚飞虹微微低头，拉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加快了马的速度，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七十二】

　　不过，楚飞虹带路的后果就是……绕路绕了几圈以后他们还没回到家。

　　车夫原以为楚飞虹是想拐到别的地方再回府，没想到龙珏告诉他说，他只要往回府的路走就好了，别跟着楚飞虹到处乱转，楚飞虹根本就不认得路。

　　一个三岁娃娃的话他应不应该听呢？车夫很犹豫，可他们已经在南宫家外转了两三圈了，就是没往大门那条路走，这也是真的啊！

　　这时，南宫小烟掀开车帘责问：“怎么回事？还没到家里？”

　　两名车夫这才意识到龙珏这个小豆丁说的话可能是真的，连忙回答道：“马上就到了。”

　　楚飞虹这才很不好意思地等着两辆马车都走在自己前面以后才骑马跟上。她这路痴的毛病大概治不好了吧……

　　一大帮子人打完马球回到家其实是很累的。楚飞虹虽然没打马球也累得够呛，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直不起来了。可看到那一筐子的桃花，她还是忍住两眼都快闭上的冲动，跑去唐少钦的房间前敲门了。

　　“唐太医，唐太医，你在么？”

　　龙珏给楚飞虹开的门：“娘亲你来啦，你在外面坐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楚飞虹每每看到龙珏小小个身子走来走去的，就很舍不得，总觉得自己在虐待小孩，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来问问唐太医，今天摘的这些桃花怎么处理。他不在么？”

　　“爹爹里面。”龙珏说，“他一个人在房里很久了，还没出来。”

　　看着那一扇紧闭的内间房门，楚飞虹觉得人家自己关在房里，这么贸然进去不太好——毕竟男女有别，这大晚上的，她来这里本来就不合适，还是别进去了。她就将装桃花的竹篓放在他们房间里自己回去了。

　　楚飞虹本来还有点困意，可这么来回一走，只觉夜凉如水，南宫家的夜色还不错，便沿着小道散起步来。

　　隔着树丛，楚飞虹觉得自己好像隐隐地听见打斗的声音，心里觉得奇怪“就算南宫家是武林世家也没必要这么勤勉，大晚上地还练武吧，听上去还是真刀真枪地演练。就不怕黑灯瞎火地错手伤人么？”

　　害怕自己迷路的楚飞虹才不管南宫世家的弟子们有多勤奋练习呢继续沿着这条小路走，没想到竟然走到了一个湖边。楚飞虹怕水，马上就要往回走，没想到一个黑衣人冲了过来，一个南宫家的弟子立刻提剑追了过来。

　　楚飞虹虽然体内有内力，可她又不会用，她才不想凑这热闹呢！她的小命就这么一条，一点都不想在这里报废掉。

　　可惜，生活往往是事与愿违的。楚飞虹明明马上就要远离湖边了，明明马上就离开这两个人的战区了。可那个南宫弟子却好像认出她似的，拼命往她这边靠，说：“楚姑娘别怕，我保护你！”

　　原本没注意到她的黑衣人立刻将剑锋转向她。楚飞虹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倒霉透了，尖叫了一声就被挤到水边，掉入水中了。

　　【七十三】

　　湖里的水很冷很冰，楚飞虹落入水中以后，冰冷的湖水立刻将她包裹了起来。这湖里的水很深，楚飞虹刚掉下去的时候还能听见湖畔的喧闹声，不过很快她就听不见任何的声响，只能看到湖水里自己的长发如水藻般在湖水里肆意地蔓延，一点一点逐渐将她的视线淹没，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失去意识的楚飞虹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很空旷很空旷的宫殿里，宫殿空旷，只稀稀落落地亮着几盏长明灯。

　　难道……这是湖底的水下宫殿？楚飞虹看了看四周，猜测着自己所处的位置。她很喜欢看志怪话本，山海经、柳毅传、搜神记她都是看过的。她在想，自己该不会也碰到什么美丽善良龙女吧？要是碰到龙太子什么的就不太好了，毕竟书里的龙太子好像没有一个是好人。

　　其实，楚飞虹还是有点怕黑的，这么大的宫殿，她就只敢沿着点着长明灯的路一直走。走了很久很久，楚飞虹也没找到尽头，还是在那个宫殿里，还是只有几盏长明灯将道路照亮。这也太奢侈了吧，这么大一个宫殿，居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楚飞虹觉得自己走得太久了，再这么走下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她又是个路痴，到时候只怕怎么回去都不知道，还是先停下来休息一会比较好。

　　楚飞虹盘腿坐在一盏长明灯旁边，闭上眼准备睡一会。她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听见有水滴声一点一点敲打在地面上。她被这样有规律性的水滴声搅得睡不着，睁开眼一看，自己的眼前居然多了一堵墙。这面墙上密密麻麻地都是娟秀的字，没有标题，也不知道从哪开始到哪结束，仿佛是从中间被截断的一般。

　　对于多出来的这堵墙，楚飞虹更多的是好奇，便从右往左从上到下一字一句开始念了起来。“元气久氤氲，化作水火土，水发昆仑巅，四达坑阱注。静坐生暖气，水中有火具，湿热乃蒸腾，为雨又为露。生人又生物，利益满人世。水久澄为土，火乃气之燠。人身小天地，万物莫能比。具此幻化质，总是气之余。本来非我有，解散还太虚。生亦未曾生，死亦未曾死。形骸何时留，垂老后天地。假借以合真，超脱离凡类……①”

　　墙上的这些文字似乎是经书，又似乎是武功秘籍。楚飞虹念多了也不觉得累，反而越念觉得自己的身子越轻，好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循环往复一般。她不知道，她在宫殿里念着经文的时候，有人正对着她一动不动不吃不喝的肉身焦急不已。

　　那晚楚飞虹落水以后，那名南宫家的弟子便喊来了其他人。唐少钦听见外面的动静，又探寻到楚飞虹危险的讯息立刻冲出房间往湖边飞去。

　　等唐少钦赶到湖边时，楚飞虹已经被人救起了，但她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白色的骑装沾了水以后变得十分透明，玲珑的身姿一览无余，连里头的衣服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衫为她遮挡一二，让众人都散去之后，赶忙将她胸腔里的积水挤压了出来。楚飞虹倒是吐了几口水出来，可整个人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唐少钦怕她窒息了，又渡了几口气给她。可楚飞虹好像是进入了休眠状态一样，仍旧紧闭双眼。

　　为防止她着凉，唐少钦给她把脉确认她的身体无恙后，赶忙将楚飞虹抱回了她的房间，让丫鬟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将她的头发绞干。

　　注①：引自《洗髓经》四大假合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