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九天》幻海飞燕

27、危机？！转机？！（一）

　　所有人一怔，停下动作看着江叔。
　　“我年轻时听一个前辈说过，那云叫‘美人云’，素来罕见，但出必有大风暴！”江叔急急道。船员们面面相觑，显然将信将疑，美人云？他们可是听都没听过，而且，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会有大风暴呢？
　　“快准备啊！”江叔焦急的大吼。
　　朔扬毅然起身：“全体戒备！猛子，降帆！阿土，去帮忙掌舵！”船员们一怔，他真的信啊？好在日来朔扬的魔女形象已深入人心，所有人还是宁信勿犯的行动起来。
　　似是被他们的举动所惊，那艳丽无比的“美人云”瞬间变得阴霾，在天地间带起阵阵狂风巨浪。终于明白为什么叫“美人云”，一不小心就转成祸水了。心里感叹着，手却毫不停歇，朔扬飞快的收好资料，加入了众船员。
　　大海果然是瞬息万变，刚刚还风和日丽的天空此时却阴暗暴戾的仿佛要撕扯出一道口子，狂风呼啸着席卷大地，也挟带着滔天巨浪一波波的冲击着“飞扬号”，叫嚣着大自然无与伦比的威力。近二十号人才堪堪驱动的“飞扬号”此时却像个脆弱的玩具般在风浪中飘摇挣扎。奔跑努力的船员们的大吼声也变得几不可闻，一切的抵抗坚持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似乎只要自然之神再打个小小的喷嚏，他们就会毫无幸免的葬身大海……
　　连云般的白帆曾是“飞扬号”速度的保证，现在却成了最大的阻碍。猛子和几个强壮的船友奋斗着想把它们降下来，被风鼓动着的船帆却顽强的和他们拉锯着不肯就范。猛子青筋暴起的使劲，帆布被猛的拉起，进而却因着有风的阻碍而僵持不动，等他力竭时帆布就会再一次的落下。“他奶奶的！”猛子心急如焚的咒骂着，再拉长绳，却突然发现长绳上传来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道，回头一看，竟是朔扬带着几个人过来帮忙了：“船……”
　　朔扬双手握绳，找个最能使力的姿势，急促却坚定的道：“我喊一二三，一起用力。你们几个压底，在我们力尽时别让船帆降下去！”船员们点头准备，行动间已不见日前的轻慢不驯。
　　“一 —— 二 —— 三！拉——”清朗的声音在风啸中飘忽不定，船员们却突然像有了主心骨似的附和吆喝着，随着那一声声越来越嘹亮齐整喊声用着劲，“一 —— 二 —— 三！拉！一 —— 二 —— 三！拉……”
　　“呜吱——呜——”心汇到一起，力用到一处，片片白帆终于在这一声声齐喝中缓缓收回了桅杆顶处。放心而又欣慰的笑着，他们有些脱力的跌坐在地。相视一笑间，船员们对眼前的船长充满了一种全新的感情，那是对领导者的敬佩信服，也是对患难伙伴的亲近默契。成功的这一刻，溢满胸怀的这种情感甚至让他们忘记了眼前的人是个女人，一个素来为弄潮儿们不屑的女人，一个被他们誉为魔女避之惟恐不及的女人。
　　自制的敛回心神，朔扬拍拍他们的肩膀：“大难还没过去呢！猛子，去舵房看着，其他人该人跟我去排水。”
　　借狂风之力，海浪一波波的扑进船身，甲板上早已满布海水，很多船员都在忙着排水，却收效甚微。朔扬加入他们，飞快的把人分成几拨，分工合作，组织指挥着展开了紧张而有序的排水工作……
　　终于,船里的海水得到了控制,船员们也都进入状态有条不紊的抢救着,朔扬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场风暴的来袭,让他对船队的一个大问题认识更深:由于船运的水平和现况的限制,这些船员虽然个个算得上是好手,合作方面却欠缺的很。这样一盘散沙似的船队怎么能实现他的目标呢?本来打算在航行中慢慢磨合的,现在这一难却让他发现这方面的训练已刻不容缓了。等风暴过去就好好谋划一下吧,一定要给他们安排一场别开生面的特训。(同时间,忙碌的船员们都不由的打个冷战,呜——离冬天不是还早的很吗?怎么会这么冷啊?)
　　主意刚定,天空突然爆裂开一道银光,伴随着银蛇飞舞的是倾盆而下的暴雨。硕大的雨点挟着力道砸到身上,耳边风雷咆哮,船员们顿时呆住了,怎……怎么会……这还让他们活吗?!
　　“呆着干什么!做自己的事!”朔扬厉喝着惊醒他们,自己却不由的苦笑起来。风雷雨电竟然都来了!看来,不用想着算计他们了,能不能安全度过这场危机还很难说呢!
　　所有人都拼命的干起来,想要创造人定胜天的奇迹。其他人在朔扬的领导下,轮替上场,偶尔还能休息一下。朔扬自己身先士卒,又没有可代替指挥的人,只能不停的奔波着,不一会儿就不由自主的感到疲乏。拖着有些迟缓的身体,朔扬不禁暗叹,这个身体可真是不中用啊!以前他忙乎几个通宵都一样精神抖擞,现在却……而且那个被既白吹得神乎其神的慧心果怎么在这关键时刻就一点都不顶用呢?在小说里,吃过什么奇珍异果的家伙不是都会像打不死的超人般精力充沛吗?
　　(不懂就不要胡乱迁怒嘛,燕子跳出来打抱不平。要知道你虽然吃过慧心果,可是慧心果的奇异效力也要服用的人懂得利用吸收才能发挥啊!当日,你把人家当充饥的普通果子一样一吞了事,再加上体内又没有真气运转吸收,所以慧心果之于你大概也就是人参果对猪八戒的效果了。不过,你还是得了很多好处啊,比如把君朔扬那个体弱多病的身体改造得比普通人还强健,经脉被拓宽了,以后一旦练武就会事半功倍,百毒不侵……反正是好处多多!你居然还敢得了便宜还卖乖?!)
　　“船……船长……”正当他勉强着坚持时,耳边却传来隐隐的呼声,朔扬寻声回头一看,却是江叔正一脸焦虑的跑来,又出什么事了?朔扬眉头刚皱,天边一道银光击下,正中主桅。主桅轰然下倾,而江叔却正走进的它下落的领域。
　　“闪开——”朔扬厉吼着,身体已箭一般的冲出。奋力推开江叔,他却余势难止的直直的撞向船壁。勉强扭动身体,避开头部要害,他只听轰的一声,左肩随之传来一阵巨痛,几乎要把他痛晕过去。软软的滑到船板上,他一时竟聚不起一丝起身的力气。
　　“船长!”江叔和附近的几个船员焦急的跑过来,“您怎么了?吴先生!吴先生……”
　　朔扬在众人的扶持下坐起,由一个三十左右大夫打扮的男子仔细检查着。“没什么大碍。气血有些不顺,等会喝些调气的药,左肩也脱臼了。”大夫模样的人利落的帮朔扬接骨包扎,“半个月里都不要乱动,如果再脱臼就要落下病根了。”
　　吴先生是船上的大夫,平日也帮船长做一些纪录的工作。当初大伙儿对船长找大夫上船的举动很不以为然,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若没有他……尤其是今天这种情况……江叔激动的看着吴先生帮朔扬包扎,心里对朔扬又是感激又是敬佩,一时间只能默默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雨下得更大了,和着狂风肆无忌惮的击打着。朔扬仰起头，任雨水冲刷着脸庞。感到昏眩的头脑清醒起来，他站起身深呼吸几次,挥手让船员们赶紧回到自己的岗位,才转向江叔:“刚才一脸着急,怎么了?”
　　激动的江叔这才想起了本来的目的,变色急道:“舱里进了水,有的东西已经不能用了!”
　　什么?！“赶紧带人把没受损的储备保护好。”就算度过了这场天灾,没有了食物他们还怎么活下去啊!朔扬皱眉暗忖。江叔领命正要离去,突然船身一晃,堪堪站稳,却又有更大的一股晃荡袭来,船身竟明显一倾。朔扬和江叔互视一眼,脸上都不由浮起骇色,该不会是——
　　“船身倾了！船要歪了呀——”惶恐的声音四起，原本井井有条的船员们不禁慌乱起来。
　　“派人挪开桅杆！”朔扬急喊着向主桅落处跑去。暴雨夹着狂风打在身上是刺骨的冷冽，受伤的左肩更是阵阵发痛，可他已顾不了那么多。活下来！带着船队活下来！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考虑的！
　　在他身后，江叔张口欲阻：“您的手——”犹豫了一下，他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身奔向船舱。拥有那样坚定背影的人是飞扬号的主人，没有人该阻止他投入战斗的脚步！在这场生死之争中，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一直站在他身后支持他、帮助他——这也是他表达对船长的敬意和感激的最佳方式。
　　雨越来越大了……朔扬抬头看看昏暗咆哮的天空，伸手抹去不停浸入眼睛的雨水，眉头悄然皱起，情况千万不能再糟了，否则……摇头甩去笼在心头的不详预感，他飞快的安抚人心，招呼人手……
　　“船长！船长！”又一个心急如焚的声音飘入耳中，朔扬心头一跳，侧目望去，却是猛子直向他奔来。
　　“船舵……坏了！”猛子不敢直视朔扬的眼睛。他们已经拼了命在掌舵，可是阻力实在是太大了，结果……
　　船舵不能用了？！难道只能单纯靠人力了吗？朔扬眉头隐隐发痛，就这么点人手，要排水，挽救储备，移动桅杆，现在还要再分人去划船……每一项都是十万火急耽误不得，可是……
　　正觉焦头烂额之时，江叔却跑了回来，脸上满是阴沉：“底舱损坏，已经开始漏水了！”灾难接踵袭来，他反而冷静了。像他们这些浪里打滚的人早已做好了随时葬身大海的准备，只是……江叔透过雨幕望着那瘦削挺拔的身影，才刚刚决定要追随着这个人在这片大海上走得更远，跟随他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不甘心啊……
　　朔扬不由的扶上左肩，见鬼了！怎么突然疼的要命！黑暗的天空不时爆裂出银光，狂风卷着数人高的浪头一拨拨攻击着，暴雨更是密密击打浸湿着天地……朔扬默默的矗立在联合肆虐的天地间中，目光渐渐的冷了下来。终于，他开口，声音竟是恁般平淡：“江叔，计份收拾水和食物。猛子，把小船放下来，通知大家离开。”
　　周围的人都是一震。船长的意思是——放弃“飞扬号”？！他们的骄傲，集结了无数财力智力，全国独一无二的“飞扬号”，就这样被放弃了？！
　　“楞着干什么？耳朵都聋了吗？”朔扬厉喝着，目送船员们闷闷的转身执行命令，他不由的闭上眼，脸上的痛苦一闪而过。他了解他们的心思，他又何尝愿意舍弃“飞扬号”。它对于他来说，不仅是心血的结晶，更是他打造海上王国的第一步，他报仇的希望所在啊！可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失败了！不是败给了神秘莫测的大自然，而是因为自己的莽撞冲动、自以为是！他以为凭他的智慧，凭他超越数百年的知识可以轻易的称霸海上，所以他改造了一艘船，带着一群毫未训练过的船员就出海了……他是失败了！朔扬睁眼，眸底尽是坚毅，可他不会放弃！逃过这劫，他要重新来过，这片海上王国依然将会属于他！
　　狂暴咆哮的海面上飘摇着几艘小船，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它们就如飘零的落叶一样脆弱无助，可是就是这样的几艘小舟现在却成了“飞扬号”众人逃出生天的唯一希望。
　　朔扬不顾众人的劝说,执意要先安排人员离开,当几乎所有人都上了小船时,他反而成了留在随时会完蛋的“飞扬号”上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
　　“船长,大家都离开了,我们也快走吧。”江叔再一次催促。船长执意不愿先上船,自己也就坚持留下帮忙。现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船长总该可以走了吧?
　　“猛子,你和江叔先上船。”朔扬吩咐另一个坚持要最后才走的人,“那些资料还没拿,我得把它们带出来。”
　　什么?江叔猛子一听,顿时大加反对。现在是什么时候啊?慢走一步都可能会命丧大海,他们怎么能让船长再返回去呢?
　　“不行!那些东西哪有小命要紧?您还是赶紧走吧!”猛子最为直率,虽然心底已把朔扬佩服的无以复加,但情急之下说起话来还是毫不客气。
　　江叔也不赞同,但他却深知朔扬是多么在乎那些出航以来纪录的资料,一皱眉,他毅然道:“您和猛子先走,我去给您拿!”
　　什么呀！怎么江叔也陪着船长疯？猛子的脸已经苦得皱到了一起，但他仍然一撸袖子，气势如虹的吼着：“江叔，你还是算了！我年轻，手脚快，我去！”
　　每个人的衣服都湿漉漉的了，哪还用得着挽袖，他分明是在壮胆嘛！朔扬瞅着猛子紧握的双拳，深深一笑。就算这样，还是愿意为他去冒险吗？
　　这一笑间，那两个人竟然争起来了。“我去！”“你和船长先上船！”正互不相让时，突然两只手掌分别拍上他们的背。止声回首，却都望入了一双含笑深幽的眼眸，那其中的神采暖意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你们不知道什么重要，赶紧上船吧。”再次轻拍，朔扬止住他们欲出口的反对，“就一会，不会有事。现在，去照顾船上的兄弟，我一回来就走。”
　　不待他们出声，重重一点头，朔扬反身跑向自己的船舱。江叔猛子迟疑一下，互视一眼，终于上了小船……
　　焦灼的等了片刻，猛子已沉不住气了：“怎么还不出来？我先去看看！”
　　江叔拉住他：“再等等，船长一定……咦？出来了！船长——”
　　舱口现出一抹身影，众人努力望去，果然是朔扬背着一个皮制长袋向他们跑来。
　　“船长！快啊——”猛子兴奋的扯开嗓子喊。船长一回来就划船，这时多待一瞬都危险啊！兴奋的喊声突的止住，猛子脸色大变的吼：“身后！闪开啊——”
　　朔扬咬牙忍着左臂的巨痛，正全力奔跑时突见船员们隔着重重的雨幕惊慌失措的喊着什么，怎么了？微失神间，背后一股巨力卷来，身子已不由自主的一轻，口鼻猛窒，昏昏沉沉间就失去了意识……
　　猛子不敢相信的看着一拨巨浪卷过船板，而后船长就在巨浪中失去了踪影。怎么会……明明！明明就只有一步之差，怎么就发生了巨变……怔楞间，江叔已急急招呼伙伴们把船划向海浪消去的方向。
　　“船长——”
　　“船长——船长——”每个人都焦虑的纷纷呼喊着。猛子回神，什么也不说，纵身就要跳入大海。
　　“你疯了！”江叔眼疾手快的拽住他，“不要命啦？！”
　　猛子目光凶狠的瞪着他：“我去救船长！”
　　我也想啊！江叔压下心头的呐喊，把他拉的更紧：“现在下去是找死！”
　　“那也得下去！”猛子倔强的喊着，“你们怕死！我不怕！我一定找得到船长！”那样一个人，一个危难时和他们一起拼斗，一个撤退时走在最后，一个总能最快最好解决问题，一个拥有那么温暖手掌和眼神的人……怎么能就这么消失了呢？怎么能？！
　　船员们有些鼓噪，似乎也被猛子的大喊挑起了心中的冲动，纷纷想要下海救人。江叔见势大急，顿了顿，竟一掌掴向了猛子。响亮的一声“啪”，响彻天地。人们一时呆呆的看着江叔，天地间顿时杳无人声。江叔脸色涨红，少有的激动大吼：“你他娘的要造反吗？”
　　猛子不服气的喊：“我要救船长！”虽然依然坚持，在江叔少有的暴怒下气势却不由一敛。
　　“船长那么宝贝那些资料,可他为什么要到最后才去冒险?”江叔双眼充血的环顾众人,“他是把我们的命看得更重啊!为了让大家安全撤退,他放下了宝贵的资料,坚持最后离开……我们每个人的命都是船长费心救下来的!你们想轻易就放弃,让他的努力白费吗?”江叔把目光对准猛子:“你难道忘了船长的交代吗?”
　　去照顾船上的兄弟们……那温热的手心,那幽深的双眸……猛子猛的一震,脸上尽是复杂:“可是……船长……难道不管吗?”
　　“你就不会学学船长的谋定而后动吗?”江叔飞快的吩咐,“找几个水性最好的兄弟,绑好绳子再下去。其他人随时注意情况,我们现在必须小心。兄弟们——”江叔环顾众人,“我们要救船长,但绝不轻生,我们要活下来和船长一起继续航行!”
　　“是!”船员们纷纷应和。本来,江叔之所以成为副船长,是因为他丰富的经验及超过众人的见识学问(此人正是“飞扬号”上少数识字人之一),但此时的他却真正开始学着组织领导……在这段航行的日子里,分明每个人都在成长啊!
　　当众人千方百计的寻找朔扬不果,焦急失望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船长早就被汹涌的巨浪卷走,偏离了本来的位置,也就此走上了迥然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