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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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班主任的时候，他正在靠着窗户抽烟。
窗外雪飘着，十月份的北方已经很冷了。风呼呼地吹进走廊的窗户，我的刘海上下左右飞着，班主任的烟一直往我脸上刮。
“嗯？”他爱理不理地哼着，“啥事？”
“那个……张老师，我想换个座……”
“嗯？”他猛吸了一口烟，“换座？”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烟灰在风中往我身上飘。
“对，换座，因为我理科不好，尤其是数学……很拖我后腿，我想换一个数学比较好的同桌……可以帮帮我啦什么的……”我越说声音越小，毕竟高中三年来，我从未向老师提过什么要求。他们眼中，我也应该是那种不会提要求也不敢提要求的学生才是。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那种典型的语文英语好理综数学差的高中女生。
“哈……”班主任轻哼了一声，“换谁？你说换谁？”
“刘……刘一……”
“刘一航？”班主任又哼了一声“不行。”
我仿佛被浇了冰桶，“为什么啊……？”
“你以为别人不想坐那么？我满足了你，明天八百万个家长给我打电话要我换座，我怎么办？你呀，”他掐了烟“考虑别人一下行不行，老师也是人……嗨，这事绝对不行。”
当时我还没多想这话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那句“老师也是人”把我噎了回去。
“真的不行么……”
“不行。”
“……那……换到别的位置呢？”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上课了，你先回去吧。”
“那座……”
“再说。”
我悻悻地回了座位，刘青青正一脸好奇的盯着我。我知道她要问我什么，答案我昨晚就想好了。我不能，也不敢让她知道我要干什么。
雪下得有点大了。
数学课。
数学老师一把年纪，向来不管课堂纪律，所以在这种所谓的“竞赛班”中，数学课也是翻翻小说、跟同桌闲扯一会的好时候。
“喂，”刘青青把脸凑过来，“你这一脸什么表情？他说你什么了？”
“没什么……还是那堆破事……你懂的，咱俩以后英语课收敛点就行了……”
“哈……”刘青青微微叹了口气，“就这事？这死胖子。”
数学老师往我们这瞟了一眼。刘青青吐了吐舌头，翻开了一笔没动的数学卷子。
我也翻开了卷子，上面写满了字，但是没有一道是算出答案的。我把过程满满地写了一篇，很用功很努力的样子，然而这一篇字值几分我自己明白得很。没有答案，是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做，零分。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卖力地画着正三棱锥，我偏过头，看着窗外十月份纷纷扬扬的雪拍在窗子上。
我跟刘青青说谎了。
我只能跟她说班主任教训了我让我上课别说话，否则我就会被调到别的地方。我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骗着她，因为我根本不能失去这唯一一个朋友。如果她知道了我是主动要走，我会彻底变成班级的边缘人。
很焦虑。我试图让我的心事不被别人看出来。
他们说我是很开朗的人，因为我总是跟别人笑着闹着。
我和刘青青打着招呼骂着“小贱人我滚了”，和陈威喊着“你真是胸越来越大了”，然后挥手，一个人下楼，出校门，等公交。
座位没换成，必须有托辞跟我爸交待。
雪停很久了，我坐在摇晃的一路车上思考着需要告诉家长和必须隐瞒起来的话。我已经把这件事练习得足够娴熟，短短的十分钟内，我能串成一段断章取义的话，这段话只对我一个人有利，而其他人在这里都是小人。这样，能逃过我爸的责问，又不至于说谎。
“回来了？”我爸在车站等着我，手里拎着一把伞。
“嗯，回来了。雪不下了，真是点高运气好啊。”我笑着说，“不过今天运气不都那么好啊……”
他的脸沉了下来。
“座位没换成，都因为我们班主任胆子太小了，他怕别的家长打电话问他，还说什么‘老师也是人’，要我体谅他，你说他是不是胆子太小了……”我絮絮地念叨着，观察着我爸的脸色。
果然，这段拼起来的话起了很大作用，我用半分钟就毁了班主任在我爸心中的形象。
“嘁，‘老师也是人’，我明白了。什么叫也是人？不就是要钱么，行，给他，只要你能到刘一航那坐着，钱都不是事。”我爸脸上显示出讳莫如深的微笑，“我后天去找你们老师。”
我在摊开的数学卷子前坐了半个小时，上面是写满的步骤，没有结果。
写不下去。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本都不是我的本意，而我向来是善于屈从于家长和命运的，所以我在试图把对我的危害降到最低。我在思考。
换座位不是我的本意。
或者说，同意换座位是我唯一的出路。
刚考完试，数学依旧平均分以下，跟耀眼的语文英语没法比。我爸把原因归咎于同桌的问题。他怎样都不肯相信智商的差异性，而我并不能明白他对我哪来的自信。
有人说优秀是一种习惯，其实只是别人习惯罢了。
我知道明天必须和班主任说清楚，而且不能让刘青青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推开写得满满的数学卷子，拿起了铅笔和橡皮，在草纸的背面画了起来。
我把位置选在了梁子纯旁边。
她正在和同桌闹别扭，闹了一年多了，我看得很明白，只要是换同桌，不管是谁她都会同意。所以这一步不存在阻力。
很好。
接下来是班主任。不像刘一航那种学神，梁子纯是属于理科好文科一般的，所以不会给班主任造成心理压力，不会有家长责问他怎么回事。这一步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最后……刘青青。
我叹了口气。
很难办。伤人或自伤还是两败俱伤，都不是我想看到的却不得不面对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