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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章十七 路漫漫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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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给我说一遍,”九韶嫣提着水桶,对松胖子仰头,“三爷,劳烦您慢点说成吗。”
她被安置在这个不知叫啥的院子里,松胖子就紧紧跟在她后边督促她赶紧干活赔他受伤的钱。真是作死,怎么看他也不需要那几颗铜铢,分明是和她先前打了个平手要找面子嘛!
“胖爷就再说一遍。你呢,从这里挑水到阁顶上去,浇到阁顶翻车,让它动起来,这样晚些枭主休息就凉快些。”
“你在逗我吗,”九韶嫣抬脚点在起码有五百步距离远的五层高阁,再晃了晃自己肩挑着和她几乎一般高的水桶。“虽然我还算强壮,但这么挣钱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啪。”松胖子合起册子,擦着汗,“臭丫头,好歹你算是个能打的,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就不成了?眼下就这事需要你,其余的还真没空缺。”
“可是您老手也没什么大碍,你们这么,”她狐狸面具上狐狸眼眯弯。“这么无耻真的成吗?”
“胖爷这是内伤。”松胖子连脸都不红,“你的真气从五指……”
“啊喂,我何时对你用真气了?”
“我这是提点你!咳,这个,你的真气从五指流转,虽然没有运出,但这打开的拳脚功夫还是相当凶狠的!所以胖爷伤的还是很重,你万不可看我面色红润就以为没什么大碍,其实里边凄惨着呢!”
“我觉得你虚汗淋漓,还是趁早看看大夫,顺道调养下这里。”九韶嫣点点自己的头,“扭曲乱想的很厉害了。”
“去!”松胖子一帕子摔地,“臭丫头,还想干架不成?”
九韶嫣顿时滑出一步,却见他从后腰摸出一算盘,噼里啪啦的一阵拨动。“打伤胖爷是三十金铢,还想趁机再打胖爷又是三十金铢。外加窥视咱们枭主五十金铢,总计一百一十颗金铢。”他胖手一摊,“现在付清咱们就干。”
“讹诈喂胖哥!”九韶嫣退后几步,像是看珍稀动物似的,“您这么贵,是按斤算的吧?”
“臭丫头!”
“呦。”她坚持不再靠近他五步之内,洋洋散散的应了声,拖着水桶向水池。“好啦好啦,姑娘挑还不成吗?”
松胖子抹着汗,嘴里念念有词的继续拨动着算珠。九韶嫣听那算声飞快,不禁暗自咋舌,这是多厉害的精算力?
终于松胖子没忍住,汗都把衣衫浸湿了,他大叫一声,“胖爷先去凉快凉快,你可别偷懒!”说完飞一般的消失在院门。
“喂……”九韶嫣嘴角抽搐,哀哀道:“您老还他娘的没告诉我干到几时啊。”
哪里还有松胖子的身影。
九韶嫣拖着水桶,对着空荡荡的院子扶了扶额。
他娘的。
这是他鲨帮的地盘,若不是她还正好可以借着这个身份遮掩方便进入鲨港,姑娘又怎么会在这里莫名其妙的浪费时间?她深呼一口气,拖起桶。
水痕逐渐漫湿出了一天路径,月也逐渐缺口。
萧野站在院门处时已经很晚了。他没有用守卫和下人的习惯,所以踏进院的那一刻,他就听见了让他熟悉的呼吸声。
嫩黄色的衣裙华丽她却不在意,外褙早不知扔去了哪里,正挽着袖坐在院池旁的大石上,低头专心的左右手互搏。
阁上的翻车笨重的转动,清凉的池水从檐角泻下,让整个院子都清爽不少。萧野唇线细微的动,看见从池中一直延伸到阁上的竹筒,再看他院中的竹也少了几株。
她倒是会偷懒。
“呦。”低头的姑娘并没有抬头,左右手不停,“老大回来了。”
看来武道上也绝非当年可比了。
萧野一直到池边才停下,看着她用他教的招式拆玩。
“你的身手不错。”他清冷的眼看着她。“练这个做什么。”
“啪。”双手一合,她似乎不欲给别人看。抬头狐狸面具依旧在,狐狸眼依旧弯。“喜欢而已。”
萧野静静,她也静静。
他忽然抬手拿在狐狸面具上,问她:“为何不取下来。”
九韶嫣面具下的黛眉一挑,“我认为这是我的事情。”
他端详了很久,就在那种侵略强势的气息压的九韶嫣几乎以为他要卸下面具时,他的指却缓缓描画在面具上。
冰凉,竟让她生出一种温柔的错觉。她心口细微的痒麻说不清是什么,但她警觉的发觉不妥。
九韶嫣后仰身,一把挡住他的手,笑了笑。“赔钱里没卖身这一条吧?”
“你想太多了。”他眉间淡漠,“不是所有人都饥不择食。”
嗯嗯。
说的对,说的对,说的对个头啊喂!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咽下我这么差劲吗什么的蠢话。
“你——不休息吗?”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眼,她还配合的笑了几声。“早睡早起精神好。”
萧野并不理会她的磨牙,而是坐在她身侧,在石头上隔了一个人的空位。他曲起一条腿,整个挺拔的身形略微后仰,一手随意的搭放在膝,一手撑后。这是个相当轻松又潇洒的姿势,和着他清冷的侧脸,蛊惑的力量爆涨。
“坐在这里能看见什么,”他狭眸看向她,“你能看见什么。”
师父在上,她真的不是色狼,但是……长皇女不动声色的咽了口水,然后揉了揉额角。“能看见的多了,你想看什么?”
“苍穹尽头。”
“那怕是不成了。”九韶嫣双手后撑,和他一起望向烁烁闪亮的星空。“苍穹的尽头不在天上。”
他静等着她继续,果然她眯眼看着星空,伸手给他指。“看见了吗,从你头顶上的这颗开始,一直到,到这里。”她的指转了一个很大的圈,却回到了她自己的头顶上。“你觉得这是尽头吗?”
萧野拇指和食指在他和她之间虚画。“这个距离的尽头?”
“觉得不可置信是不是?”狐狸面具上的眼弯弯,“但你得相信,这的确可以称作尽头。你不了解我,我不清楚你,我们即便是坐的只有一寸远的距离,那也是十万八千里,就像是你在这里,而我在苍穹尽头那么远。但倘若你,”她顿了顿,“你牵挂我,而我同念你,我们即便是隔了十万八千里,那也是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的近处。所以我说苍穹的尽头不在天上,而在人心。”
萧野颔首,若有所思的看着星空,难得提问道:“人心的尽头又在哪。”
“我不知道。”九韶嫣深呼一口气,笑了。“人心比星辰还要复杂难观,现在的我没法回答你,倘若以后有一日我知道了,再告诉你。”
“当真。”他冷肆的侧脸很有味道,尤其是强势又侵略的时候。“那我等着。”
“你还真是……”她别开头小声的喃喃,“不知道客气。”
两人间沉寂了很久,但并不觉得枯燥。只是星空璀璨的迷人,让人看久了便会生出渺小之感。
今夜倒也不算太差。
“休息吧。”他身形不动,侧看向她。“夜安。”
夜安?
这个蛮新鲜。九韶嫣起身拍拍裙摆,“同安。”她扶了扶面具,转身朝松胖子指好的旁屋去。
萧野仰头看了许久的星空,探指从自己头顶的星指到方才她头顶的星,两指划开一寸的距离,又缓缓的贴近。然后他平静的端详了许久,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距离?
那是什么东西。
年轻的枭主想了很久,直到他双手枕后,倒在石头上看着星斗旋动。清俊的脸上细微的露出怔然,又很快消失。
九韶嫣也双手枕后,倒在床褥间发愣。
睡意不浓,人倒是很清醒。
三把九螭长刃就躺在枕侧,师父给的苍鹰调令在夜中散发着温润柔和的乳白色。她拿在手中把玩,脑中逐渐将这几日知道的东西拼连起来。
云木——玄云宗——中都祈灵——秦欢浅——这是对手。
藩王——四封地——错综复杂——帝都——这是阻拦她回家的人。
玄云——商家——邯城——商焕——这是有合作机会的助力。
北海——鲨帮——海岛——枭主——这是不可预知的陌生势力。
她能借用只剩流痞帮派和暗影了。
九韶嫣长长舒出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她的归途还很长。
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