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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捉奸 ...

  •   沈丹仰头看了看天,她不想去看那些怪异的眼神,所以只是在水塘边洗了把手就回家关门吃饭了。

      当初这鱼塘也有沈丹家一份,夏季水草丰盛的时候家里几乎顿顿都可以吃到鱼和海虾,可是后来被大伯母独占了去,父亲就没敢在河里捉过鱼了。

      倒是沈丹小时候不懂事坐在水跳板上钓虾,从田埂里挖出一牙签盒的蚯蚓,然后穿到铁钩上,扔在水里当诱饵,虾很快就上钩了,沈丹越钓越过瘾,越钓越过瘾,浑然不觉大伯母正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一般站在她身上,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抡过来,沈丹被打懵了,一时没站住,一头扎进水里,童年的记忆里,每一次落水就像是一场噩梦。

      大伯母眼睁睁看着她差点被淹死,这样的狠毒心肠,却只是在牙齿缝里蹦出来几个难听的字,“贱货生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偷东西偷到老娘头上来,赔钱货,去死吧……”

      她看看左右没有人,悄悄地溜了。当年奶奶突犯高血压病,她也是这般溜地比兔子还快……

      沈丹差点溺水而亡,救上来的时候嘴唇早已乌紫,还好是六叔及时救了她,六叔的一个来沈家玩的朋友是医生,生命里第一次嘴对嘴地人工呼吸,一条命捡了下来,她却已完全记不得六叔的那个医生朋友的面貌,只记得那叔叔有一口雪白的大白牙。

      好人,坏人,好人,坏人……沈丹无聊时就会拔菊花的花瓣,小小的她只是很想知道世界上到底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为什么朝夕相处的亲戚却比不过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所能给你带来的感动呢?

      奶奶,大伯母,四婶,小姑,还有母亲娘家的那些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亲戚,她清晰地记得姨妈家经济条件比较富裕,而沈丹家比较穷,那时她和姨妈家的那个小表妹一样在泥地里把鞋梆子踩得很脏,而小舅舅就只会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给表妹擦,她以为是姐姐要让着妹妹,所以舅舅就先给表妹擦,可当她满心欢喜地等了好久,舅舅才忽然从扔给她一块油漆乌黑脏到无法下手的抹布给她,擦不干净不准进屋子,眼泪含在眼眶,她第一次知道这种因贫穷而被忽视刺痛的感觉,曾经一度的自卑,她甚至不敢再踏进小舅家门槛一步……

      太多太多都让她寒心,原本应该和睦温情的亲戚之间除了算计就只剩下算计……

      她不能埋怨,因为每个人都有人每个人需要生存下来的手段,或狠毒,或阴森,或虚与委蛇,或两面三刀……其实人世间最可怕的不是真坏人,而是假好人,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沈丹心里也没有很大的底气,若这招声东击西的招数没有起多大效果的话,那么六叔就会有一直背负着那只偷鱼贼的黑锅,可是只有放长线才会钓上大鱼,六叔不会不懂。

      不过到夜里十二点多钟的时候,六叔果然跟她很有默契,当然他俩都知道那贼肯定不会蠢到顶风作案,但还是想试探一下那偷鱼贼的智商到底是多少?

      既然这么会玩阴的,那她和六叔就陪他玩到底。

      沈丹假装起来拉肚子上厕所,因为家里的那个茅房半边土坯墙在一场暴风雨里倒了,所以沈丹只好到以前大家公用的这个茅房来解决生理问题。

      到公用的茅房需要经过四婶家的后院,沈丹刚从四婶家墙根子底子走过的时候就听到房间里两个人叽里咕噜地在说着话儿,窗帘虽然拉得很严实,窗子里依旧散出一点点晕黄的灯光,这么晚了,四叔又在外地打工,想起四婶晚上看她时那古怪的眼神,难道四婶真如大伯母说的那样,在家里偷汉子?

      沈丹满腹狐疑地贴着墙根继续偷听,只一男猴急猴急地解皮带的声音,一脸的急不可耐,“凤儿,我可是什么到照着你吩咐的去做了,你不让我摸,总让我亲一口也行吧,你可知道我家那个婆娘好久都没让我碰过了,好凤儿,你就从了我这一遭了吧!”

      四婶半推半就地娇滴滴的声音酥地沈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个死色鬼,急什么,金簪子掉进井里,是你的总有你的……“

      沈丹听那男人的声音有点像村尾的那个陈福田,就是她同学陈小婉的三叔,听小婉说,她那个三婶简直就是河东狮吼里面的战斗机,一天到晚地都是精力充沛地东家吵完换西家。

      自家野惯了的儿子再也学校里把别的同学头打破了,那同学的母亲过来要赔偿,她倒理直气壮地把那同学妈的脸给抓了个稀巴烂。

      就那样一个豺狼虎豹一般凶狠的老婆,这男人竟然也敢出来偷腥,他死活要亲四婶,四婶扭着身子仿佛极不情愿,“人家身上来了嘛,过两天,过两天咱们悄悄在那没人的高粱地里,到时候你想怎样,人家还不都依了你……”

      四婶只要妩媚地勾勾嘴唇,多少男人都心甘情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连那时的四叔也是爱她爱到癫狂,只是谁都知道这样的女人是不能娶回家的,男人愿意不过是出于一时的意乱情迷,清
      醒过后,该回家喂孩子的喂孩子,该回家娶媳妇的娶媳妇。

      那陈老三也不是个傻的,满腹牢骚地点燃一支烟边抽边抱怨道,“做了婊.子还在这给老子立牌坊,我看你心里就是惦记着你家的那个老六,他在你家老大塘里下地笼也是你要我放出去的风声,既恨他,又不让我碰你,什么意思?”

      听到陈老三提到六叔,沈丹趴在墙根子底下忽然心里一个“咕咚”,难道四婶和六叔之间也有什么不好的谣言?

      可是四婶为何要害六叔?

      四婶连忙娇滴滴地推了一把陈老三,瞬间就软了骨头一般滚到了他的怀里,声音更是娇地喘息连连,“你个没良心的,我徐玉凤一颗心在谁身上你还不清楚,就这沈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的人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要扒别人的皮,左不过我娘家没人,一个两个都拿我不吃劲,若不是当年我那没开眼的妈偏推我进这火坑,我能过这猪狗不如的生活吗?”

      她一边嗔怨地拿手绢子擦着眼泪,一边正式调成了苦情戏的频道,“你要我一心一意待你,可咱们见个面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你家那个母老虎,沈家上上下下多少只眼睛盯着,你不成气,倒埋怨起我来了,我是个女人,又没有什么谋生的本事,左不过由你们这些挖了心的男人糟蹋去罢了……”

      四婶眼泪哗哗地就往下流,只是不敢哭出声了,陈老三的心都快要哭化了,只不住地打着自己的耳刮子愧疚道,“凤儿,凤儿,等我家那老爷子一死,钱一拿到手,我就带你走,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回来这里……”

      真是沈家庄的头条大新闻,沈家四儿媳竟然打算跟男人私奔,想想四叔平时那可怜的蹲在墙角吸烟的模样,沈丹的心里忽然感到一阵心疼。

      那时的她还不懂,为何女人结过婚还要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就算只是背地里偷情不被人发现,可是日后面对日渐长大的孩子,面对在外地疲倦打工的丈夫,难道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沈丹不想再听下去,可是刚一转身忽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虽然黑乎乎的看不见,可是沈丹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温热的气息,她差点“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六叔一直笔直地站在她身后,他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捉贼变成了捉奸现场,刚才的动静有点大了,沈丹怕里面人怀疑,连忙捏着嗓子学了几声猫叫然后顺势溜了出去。

      那里面正打得火热的两人其实比沈丹还要心虚,那陈老三连裤子都没拉好,就急吼吼地从窗子里翻了出去。

      沈丹跟在六叔的后面,他一声不吭的时候才是她心里最担心的。

      月色一点一点淡下去,沈丹看了很久,才看出他神色里那一点点愠怒的责备,可是更多的是落寞和惊讶。

      是啊,在几个哥哥中,也只有四叔对六叔是最好的,小时候兄弟俩洗个澡都喜欢挤在一个盆里,然后拎着手巾把子互相干仗嬉闹着,结果六叔一个趔趄水泼了一地,盆也被踩地稀巴烂,爷爷拎着个扫把头就要打六叔,结果四叔拦着,每勒出来的一道红印子,六叔都愧疚地要流眼泪,四叔却只是咧着嘴安慰他说一点都不疼,那时他们还那么小,四叔却懂得了体贴和担当。

      后来,他在狱中劳改的时候也多半是四叔去看他,可四婶却这样子对不起四叔……

      沈丹很想解释,可是现在还小小的她,却趴在一对偷情男女的墙根子底下听得津津有味的。

      呃……六叔不会以为她就是一个闷骚的小色女吧?

      沈丹六神无主地踢着脚底下的小石子,她总是有这样种小癖好,母亲总说她穿鞋子就跟吃鞋子似地,鞋梆子哪里都是好好的,就前面脚趾那一块总是破了一个大洞。

      一颗石子踢起打着旋儿蓦地歇在了六叔的脚边,他忽然停了下来,双手插在卡其色的工装裤子口袋里,修长的双腿,剪裁地妥帖的白色衬衫和裤子,村东头的裁缝铺里阿花姑娘缝纫手艺很精湛,可是每次她看六叔的眼神都是娇羞里带着点奇异的渴望。

      沈丹不知为何就是不喜欢那个阿花姑娘,连带她给六叔做的衣裳沈丹也不喜欢。可不知为何,六叔就喜欢穿这一身衣裳,阿花姑娘总是有事没事地来给家里人做衣裳,爷爷奶奶沈乐沈天然青儿还有她。

      无非就是想多看六叔一眼,想多献点殷勤,想笼络沈家的人心,她长得一团白白嫩嫩的一团福气,说话的声音也甜甜的。奶奶喜欢的跟什么似地,还好六叔压根对这姑娘不感冒。奶奶留她在家里吃饭,无非是想撮合,六叔却始终不改老本行地在院子里修补着地笼,六叔爱着的始终是那个叫薛晴的女人。

      后来,沈丹才渐渐明白世上爱情的苦涩与甜蜜,只是触不到,可是心里渐渐翻滚出来的酸意,六叔始终是一个让女人入迷的男人,就连背影也是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

      他忽然转过身来,六叔很高,沈丹站在他面前却只能到他的腰那里,不敢抬头去看六叔的眼睛,然而仿佛沉默了好久,六叔才忽然蹲下身子,将两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沈丹的肩膀上,低沉悦耳的声音里有着一种艰难的乞求,“丹儿,回去好好睡一觉,今晚所有听到所有看到的事……”

      沈丹忽然抬起眼皮来看六叔,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反映在他的眼睛里,像宝石般熠熠闪着光芒,她很少打断六叔的话头,然而这一次她却忽然举起一只手来发这誓,“六叔,我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她眨巴眨巴眼睛,那古灵精怪的模样忽然逗乐了沈子言,他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说道,“你这小脑袋瓜子到底装了些什么,哦,对了……”六叔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放在沈丹的手心里,沈丹不愿意要,毕竟这是六叔挣来的辛苦钱,可是六叔却忽然握紧她的手说,“丹儿,这都是你的,六叔可能过几天就要跟二狗子叔叔去上海打工了,以后啊,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妹妹,听爸妈的话,好好学习,六叔听你的好消息……”

      沈丹心里忽然觉得好难过,怔了好久,才恍惚说道,“可是那个贼……”六叔的清白,沈丹只是在等待时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替六叔澄清。

      六叔只是摇摇头,仿佛很轻松地点燃一支烟,望着四婶房檐的方向,忽然苦笑道,“牵扯到太多人,我是做过牢的人,这点子委屈还算不得什么,我只是怕……”

      他只是怕,只是怕四叔会面临难堪的境地,所以才不管不大的祸水都肯往自己身上扛……

      心慌变成无止境的心疼,六叔转身走的时候,沈丹还仿佛发愣了一般怔在那边,手心里的破的旧的新的钞票还散发着淡淡的鱼腥味,六叔身上凛冽的香烟味,六神花露水的香味,还有她洗发水的茉莉香味……

      过了好久,眼泪“哗”地滚了下来,这才喃喃地委屈道,“可是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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