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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宋庄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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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庄篇2
我未来的及告诉她,先生给我起这个名字,乃是源于庄子曾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与江湖。
而我从来不知道,有一个人,可以这么难以忘记。
在我十二岁之后的人生里,那个鹅黄裙子,蓝色眼睛的女子时时刻刻的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二十二岁那一年,国破,异族蛮夷铁骑入侵,杀我国君,嚣张的蛮夷首领扬言要搜罗全国长相清秀的秀才抓去给他做男宠,荒唐至极。
而国中一时间人人自危,凡是自认有几分相貌的书生均惶惶不可终日,有出家的,有匆忙娶妻的,有想想办法逃走的。我自以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士可杀不可辱,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万言书痛斥蛮夷一族不仁不臣,准备贴在城门楼下,自己跳城楼殉国。
街道上人烟稀少,各个形容萧索,浑然没有临近年关的热闹样子,没想到还没走到城楼,就被一队蛮夷的卫兵拦住,“我看这个书生长得倒是一派俊秀,大王一定喜欢!”说完就作势要绑我。
我暗觉不好,不能从容壮烈殉国真是悲凉,正欲从袖子里抽出匕首与几个卫兵拼命,身后有人喊了声“相公,怎么了?”
我没反应过来,几个卫兵倒是雷击了一般定住,转身一看,姜妖。鹅黄的裙子,蓝色的眼睛,笑如春水骄阳,她的模样与十年前相较没有一丝变化,走到我身边将一本文牒放在其中一个卫兵手中,“几位怕是抓错了人,这一位公子却是有家室的。”
说完挽了我的胳膊拐进巷子,眨眼间我已和她站在城外,她松开我的胳膊笑笑:“宋庄,别来无恙?你倒是长成个俊秀的书生了。”十年不见,她居然还认得我,果然是妖,我万言书还卷在手中抱着,姜妖展开看看,风吹的纸页烈烈,她轻笑:“好文笔,只是你为何想不开想跳这城楼自尽呢?”见我不答话:“国有国运,改朝换代乃是常事,你……”话锋一转,“你既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倒不如学我做妖?”
那一日,我写的万言书雪片一般飞满全城,我听她一句劝,没有自杀,而是去了九华山。
将近一千年的时间,我连方丈问的第一个问题都没想通,我为何要去九华山,我自认为没有佛性,资质愚钝,所以直到姜妖灰飞烟灭,一千年我什么也没修到,一头烦恼丝只增不减。我到九华山九百年时,好歹学会演算命格星盘,第一个算的就是姜妖。
那一日她劝我去九华山,却说自己是在逃难,自那之后九百年音讯全无,九百年我虽修为不济,却实在的看淡了许多事情,原本我生活的国家覆灭又重建,九百年后,建成一个叫做烟国的小国。
妖的命盘走向,像是临近一个过不去的死结,与烟国年轻国君的命格纠缠在一起,一个凡人如何会与一只妖有羁绊。我至今不知,那时所作之事是对是错,妖的命格显示的清楚,若是再继续与这国君在一起,必然万劫不复,而这年轻的国君,后宫佳丽无数,自然也不会对妖转生的小丫鬟多么深情专一。
又或许是我那时不愿承认,我不希望妖以任何方式,嫁给别的人。
我以退为进,告诉国中一向有贤明之名的王爷国君要娶的这个宫女乃是妖精所化,准备设计救她离开,化了符咒的水泼在姜妖身上,她周围开遍白色的姜花,我头一次知道原来她是姜花变的妖。
没想到年轻的国君却死活不愿放她走,最终被他弟弟借机推翻,毒死在流放的路上。而妖的灵力被封在那个凡人的壳子里,记忆也只是那一世,我没想到她听说国君死的消息后毅然悬梁自尽。
自尽之后妖恢复自由,认出了我,只是此时的她与九百年前神色却相去甚远,总是微微皱着眉,我带她出皇宫,换了那道士的装扮,在街头买了串糖葫芦递给她,“你还记得吗?糖葫芦,烟国的山里红做的——”
我话未说完,糖葫芦被她打落在地,“宋庄,你不要掺和这些事了……”见我愣然立着,她叹气自语,“越搅越乱,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说完勉强扯出个笑容,想了想拉住我一只手说,“我如今,如今做妖……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有些劫难……宋庄,我想这些快了结了,下次我来看你,赔你糖葫芦……今日我先走了。”
“下次我来看你,赔你糖葫芦……今日我先走了。”是姜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果然她说的快了结很快了结,然而却是她灰飞烟灭,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因为一个人那样的不安与崩溃。
我初遇到的姜妖,哪里是妖,是百花山的姜花花神……年少不更事也不过我当年,更让我不能相信的是,姜花花神因,因对九天府书然神君不敬被判雷刑?到烟国再见时居然真的沦为一只花妖……又是为何她灰飞烟灭,书然神君却好整以暇的回到了九天?
我不是修佛的料,自然也不是什么修仙的料,我不过是想去那个九天府,替我觉得无辜受难的人讨个说法。许仙问我是不是姜妖的朋友,并不是朋友,不过在凡世曾有一次她喊我一声相公,我想生生世世都只听她这么叫我而已。
我未曾想过我有多爱姜妖,就像我本就想不通我为何偏偏会爱她。
在司命星君府我找到姜花花神的命格册子,许仙……许仙失德在先,为何只罚姜妖,为何降如此重刑!?为何她要为了别人牺牲!?我两手握着那本册子尽量稳住胸中翻涌的气息。
“宋元君?看姜花花神的命格看这么久是做何?”司命星君在背后问。
我闭眼调整声调,“我只是觉得,她自毁之时,一定,流泪了吧……”
书然神君修为高深,凭我自然无法正面斗法,混了安息香的毒酒,加上织梦术,若是顺利,足够我将他的仙力封住。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竟然完全没有反抗。
天地间最后一颗姜花种子也死了,姜妖再无复生的希望,“宋庄,我也自私一回,你杀了我吧…………宋庄,姜妖,从来不是旧友,她是我许仙,唯一的爱人……”许仙是那国号平安的皇帝,姜妖在还是花神之时就爱上了许仙?许仙这般言说,是真心爱姜妖?那么我呢……那么我呢……我如愿用玄铁剑刺穿许仙的心,为姜妖报仇,然而却觉得像是成全了许仙,我只觉得铺天盖地四个字,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