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尽欢》月半未了

6、被选中

　　先帝当年登上帝位也有一番惊险，为稳固帝位，太皇太后与先帝对从龙有功之人自是大肆封赏，对勋贵宗亲也多有安抚。

　　先帝坐稳帝位，太皇太后便不再插手朝政。先帝的性子，说好听是仁慈宽厚，说不好就是有点软弱，在位日久，弊端渐现，世家权贵势力盘根错节，党朋之争见于朝野。

　　皇帝登基后想改革诸事，但他的根基并不在京城，遇到的阻力可想而知，偏他又是铁腕作风，继位数月，得罪的勋贵宗室王亲可不少，难免有些人会跑去灵峰山向太皇太后哭诉。

　　太皇太后对皇帝所行之事颇为赞许，但碍于旧情，也不能不劝皇帝手下留情。

　　皇帝杀伐决断惯了，对不满之事一刻不能容，祖孙间见面本不多，说感情也不算多深，碍于孝道，表面应了，背地里还是毫不手软。

　　太皇太后这段时间颇为烦闷，对皇帝也有微词，此刻触动柔肠，总算叫了声“好孙儿”，对皇帝的印象也改观了些。

　　“此女不错，简衣素服，连花也选了素色的，总算知道尚在国孝。”皇帝朝秀女中虚虚一指，指向那心不在焉，懵懂无知的女子。

　　云欢觉得身边的空气怪异起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宫人来请她出去，她悚然一惊，是要问罪了么？总算轮到她了。

　　她已经准备好说辞，虽然比不上孝女，她也没有什么人可孝敬，但希望皇帝能体恤。

　　她上前正要跪拜行礼，太皇太后已道：“好孩子，过来让老身瞧瞧。”

　　太皇太后装束简朴，倒如民间的寻常老妇，慈眉善目的样子让云欢想起了自己的祖母，一时心酸，想好的话瞬间哽在喉间吐不出来，只默默地依言上前。

　　“你这孩子很好，老身喜欢。”太皇太后打量云欢，这不是虚话，她多年潜心礼佛，对富贵浮华看得淡了，近些年不喜奢华，更喜自然和返璞归真。云欢简衣素服，若是在街市，这样的装束也许是不起眼，可放在一群华服女子中，倒有种出尘的味道，更贴切太皇太后的审美。

　　而且云欢很安静，眼睛也没有往四处乱看，不似旁人眼神那么活泛，虽然秀女们偷看的是自己的亲孙子，太皇太后也觉得不喜。

　　太皇太后见云欢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真切的欢喜，还有一丝依恋和慕孺，心中一动，从腕上撸下一只玉镯，“这镯子老身戴了多年，便给你罢。”

　　云欢已准备接受斥责，猝不及防地听到太皇太后赏赐，有些懵了，接过那镯子，见镯子翠绿通透，中间隐隐有红丝流动，知不是凡品，急忙双手奉还，推辞道，“这镯子太贵重了，民女担当不起，不能收。”

　　瞧见云欢受惊的样子，靖王妃笑道，“傻孩子，老祖宗可不缺好东西，快收了吧。”

　　云欢心想她又没打算留下，如何能收如此贵重的东西，固执道，“民女不敢，民女粗手笨脚，只怕不小心磕坏了，倒辜负了太皇太后娘娘的好意，求太皇太后娘娘换一样罢。”

　　太皇太后原想着是皇帝看中的，也合自己的眼缘，便给个体面，没想到这女子竟有些呆气，不过她说的若是真心话，倒是个实诚孩子。

　　“那换这个可好？这个可是木头的。”太皇太后接回手镯，抺下另一手戴的手串。

　　云欢刚才情急之下推辞，此刻回过神来也有点害怕，嬷嬷说过，莫要乱开口说话，莫要惹贵人不喜，冲撞贵人，打板子还是轻的，重则可是会没命。

　　既然这手串是木头做的，黑黑的不起眼，想来不贵重，云欢便接过，跪下磕头谢过太皇太后恩典，把手串戴上，自有宫女引导她退下站到一侧。

　　“这镯子便赏给容王妃吧。”太皇太后温声道，给了皇帝女人体面，另一个孙子的女人也不能忽视。

　　陈嫣上前跪拜谢恩，接过镯子套在自己腕上。

　　“容王妃手儿白白的，衬这镯子正好看。”康王妃笑嘻嘻道。

　　何太后扯出个勉强的笑容，陈嫣也不甚舒服，虽然是太皇太后恩典，这镯子也非凡品，可凭什么商户女不要才给她。

　　陈嫣素雅，聂云欢朴素，秀女中只这俩人身上没有一点艳色。秀女们又妒又恨又后悔，陈嫣就罢了，这聂云欢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云欢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在陈嫣身上，她忍不住看向始作俑者，那位把她指出来的昏君。却见他居然对她笑了笑，那眼神让云欢晃了一下神，虽然是昏君，长得也真俊，特别是他笑起来真好看。

　　他还做了一个动作，她居然看懂了，伸手在手上一摸，神色变得惊愕，她头上什么时候戴上一朵花的。

　　这花绝对不是她插上去的，是谁？是谁人要害她？

　　皇帝绝对是最大嫌疑，要不然怎么会做那个暗示性的动作，可他一直坐在那里，她也不能平白无故冤枉他。

　　她一介孤女，没什么可让人图谋的，更何况是富贵至极、权势滔天的皇家，皇帝指她出来，相信也是无心之举。

　　皇帝刚才见云欢的脸带茫然之色，秀眉微蹙，似是有极想不通之事，已觉得好笑，后来见她眼神看过来，似带着点恼意，便暗示她一下。

　　她果然就懂了，然后表情变得更有趣，又惊又恼，还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是一脸茫然，看来是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

　　皇帝盯着她，见她想拔下花又不敢，脸上神色变幻，让他简直想捧腹大笑。

　　虽然皇帝无心美人，可选秀也没有半途中断的道理，剩下的秀女好歹走完了过场，都是差不多待遇。

　　数十名秀女皇帝居然只选了一人，用的理由虽不可让人信服，但又无法反对，谁让那些女子在国丧期间还穿得花红柳绿的不招皇帝待见。

　　秀女出宫后，太皇太后有些生气，却又不好发作，皇帝句句不离孝字，甚至说至少要为先帝守一年，不纳后妃不碰女人。

　　“你选那女子呢？”太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眼可没瞎，皇帝与云欢之间的互动没逃过她的眼睛。

　　“皇祖母难道以为孙儿喜欢她？”皇帝戏谑地道，“她漂亮么？穿得土里巴唧跟根青豆角似的，朕只是看她有趣，捉弄她罢。”

　　“喜不喜欢都罢，既然你指了她出来，老身也赏了手串，便接入宫来罢，好歹给个份位。”太皇太后觉得云欢挺老实的，对皇帝的态度不以为然。

　　“再说罢。”皇帝似是提不起兴趣。

作者有话说

　　聂云欢：太皇太后没看走眼，我就是一个实诚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