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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选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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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云欢坐着苏家的油壁小车在宫门口排队等着进宫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明明她已经和秦家议亲,明明进宫选秀的是表妹苏雨君,怎么连她也捎带上了。
想不通啊想不通,她已经想过无数次以后要过的日子,可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同皇宫扯上关系,甚至可能要在宫内度过一生。
她与秦喜你有情我有意,她已经想好了,嫁过去后就开一间酒楼,她掌厨秦喜做掌柜,酒楼的名字就叫欢喜楼,如果秦喜不乐意这名字的话,叫秦聂记也可以。
她此生唯一的乐趣便是掌厨,唯一的愿望便是开一间由自己做厨子的酒楼,这愿望眼看就要实现,不料陡生变故。
皇城根下就那么缺美人?凑不够皇帝要的九十九名秀女?
不知道内官是怎么对表舅苏白山说的,她的名字便莫名其妙出现在秀女名单上。
以往听说书嘴里的君王故事,喜欢美人的帝王大抵都是昏君,最终美色误国,国破家亡,山河易主。
依聂云欢看来,皇帝这么喜欢美女,选个秀都嫌秀女太少,铁定是个昏君。
别说聂云欢怨恨,便是奉了这趟差事的内官对圣意也颇有微词,本来已挑选好四十九名秀女预备面圣,可皇帝前日突然说秀女数目太少,提出要九十九人。
原本各地送来的秀女也有数百,可经挑选之后,落选的人早已经送了回去,再召集回来也赶不及,一时半刻可往哪里找人。
内官要求宽限几日,皇帝却不准,秀女面圣时间不改,人数也不能少。
内官可是忙疯了,急急把京城的官宦人家又筛了一遍,把那尚未正式定亲的十五岁以上姑娘,那管嫡女庶女投亲靠友的表小姐们都选了一遍,也不用慢慢考究德言容工,只要容貌漂亮和身家清白,才堪堪凑够人数。
聂云欢与苏雨君便是在这等混乱的凑数活动中上了名单,要按之前太后懿旨秀女必须官宦人家出身,苏雨君勉强可以,她这个商户女是断断上不了名单。
“表姐,你说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进宫?”苏雨君掀开帘子看着长长的车队,有些焦灼。
因为宫门一开秀女便要进宫,故此天未亮,送选秀女的各家马车已陆续到宫门前等候。
虽然她们来得不算迟,可也不是按先来后到排队进宫,那些后到的权贵之家马车,不会管排得长长的队伍,直接驱车往前。
“不急。”云欢懒懒的,一辈子也轮不到才好呢。
她就没想过进宫,以前在她眼中,皇宫是她八竿子打不到的地方。
云欢大老远上京来是因为要与秦家结亲。秦家也是商户,当年秦喜的袓父坐船路过越州,遇上大风浪,货船翻覆,货物行李俱都没入江中,侥幸捡回性命,身上却不名一文,因想起以前与聂家二老有一面之缘,便厚着面皮寻上门来。
云欢的祖父母是宽厚之人,不但收留款待秦喜的祖父,还资助回乡。秦喜的祖父甚为感激,见云欢玉雪可爱,想起家中有一孙儿,便想结为秦晋之好。
聂家二老未见过秦喜,不想贸然应承,便与秦喜的祖父口头约定,待云欢满十三岁再带她上京议此事。
等云欢满了十三岁,秦家果然来信,约聂家二老带云欢上京,无奈此时云欢的祖父缠绵病榻,不能舟车劳顿,云欢也不愿意离开祖父,聂老太便写信与秦家说明此事,道亲事容后再说,此事一搁便是三年。
三年间云欢的祖父母相继病逝,因三年间秦家也有书信来问候,聂老太临死前便让云欢到京城投奔她的娘家苏家,托娘家侄儿苏白山帮云欢相看秦家的亲事。
云欢在苏家的安排下见过秦喜,见他相貌周正,谈吐有礼,也无甚反感,后来接触过几回,觉得秦喜对她痴心一片,也有些欢喜。
因云欢要守祖父母的孝,秦喜也有父孝在身,须得满孝才能正式议亲,云欢便暂且在苏家住下,没想到遇到这等事。
云欢不愿意进宫选秀,可对上天家,谁又敢说个不字。苏白山只是个八品城门尉,一怕得罪皇家,二怕连累得女儿选秀的事也黄了,不由得苦劝。云欢是心软之人,觉得不能连累了苏家,只得答应。
选秀之事无法更改,云欢便托苏白山送信给秦家道明此事,免得秦家以为她是贪图富贵、背信弃义之人。
也不是全无希望,她还可以落选的,虽然很多人说她长得漂亮,但选秀也不是光看脸蛋。这话是宫中来的教导嬷嬷说的,因为时间紧,嬷嬷也没来得及说什么,只拣紧要的一些规矩教了,叮嘱她们要注意仪容仪态,切记不要失仪。
苏雨君等得不耐烦,又没别的事可做,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云欢说话。
苏雨君:“你说皇上长什么样?”
云欢:“不知道。”心里补充一句,也不想知道。
苏雨君:“我想皇上应该长得很俊。”
云欢心想:再俊也是个昏君。
苏雨君:“好紧张,你说皇上会看中我吗?”
云欢:昏君看不见我最好。
苏雨君:“听说皇宫铺地用的都是金砖。”
云欢:好有钱,等我有钱了,也开间用金砖铺地的酒楼。
苏雨君:“听说皇宫的御厨很厉害,什么吃食都会做,估计手艺比你强多了。”
云欢终于撩起眼皮看苏雨君一眼,御厨嘛,她也不是没见过,至于比不比得上,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云欢到苏家大半年了,苏雨君对她说的话加起来还没有今日多。
虽然是亲戚,因为苏夫人生性孤寒,对钱财看得犹为重,云欢一介孤女投奔而来,无端多了个吃饭的人,苏夫人自是不高兴。
苏夫人得知云欢袓父母开过酒楼,云欢也善庖厨,便借口人手不够,打发她去帮厨。
云欢寄人篱下也没有法子,所幸她自小就喜欢做菜,把厨事当作是乐趣,也不觉得有多辛苦。
苏雨君是苏家娇养的小姐,云欢做的是灶下婢的活,苏夫人也不许苏雨君与云欢亲近。
没想到现在会面对同一样的机会,也许是对未来命运的不确定,苏雨君对云欢亲近了许多。
“以前不觉得,如今看表姐倒也长得挺漂亮的。”苏雨君盯着聂云欢道。
“妹妹才是美人。”聂云欢心不在焉道,也不是违心,苏雨君确实长得不差,秀女容貌自然是重要的,虽然说德言容工,这容排在第三,可内官总不能选些无盐女去恶心皇帝吧。
苏雨君看看身上的狐皮小披风,樱桃红小袄,梨花白锦裙,再看看云欢青缎大氅内的青底暗梅纹衣裙,言不由衷地道:“表姐穿得太素净了,怎么也得拾掇拾掇吧,若是皇上以为你是丫鬟或是宫女就糟了。”
若是这样才好呢,云欢对自己落选还是有点信心的,打扮低调,言辞木讷,没甚才艺,说不定很快就被打发回家。
苏白山想让云欢打扮得光鲜点,可苏夫人不舍得出钱替云欢置办行头,虽然苏雨君有不少新衣头面,苏夫人怎么肯给。
初春料峭,早上寒气甚重,苏白山见云欢穿得单薄,怕人说他苛待亲戚,到底逼苏夫人拿了件大氅出来给云欢披上。
云欢不喜欢京城,冬天太冷,每日在厨房洗菜洗碗,她的双手能肿成红萝卜,还是南方好,越州是冬天也不冷,她想念越州,可在那边她已没有亲人。
若是秦喜对她好,京城冷点她也认了,想到秦喜,她不禁捏捏腰间带的荷包,里面藏了五十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是秦喜托人偷偷送给她的,说是怕她在宫里面受委屈,有点银子打点也好过些。
这男人对她真好,知道选秀之事阻止不了,还替她着想,云欢嘴角漾上笑意,坚定了要落选的决心。
苏雨君对进宫之事热情,云欢对此冷淡,苏雨君与云欢说了一会话便觉无趣,百无聊赖地撩起车帘看外头。
“瞧,相府小姐陈嫣的马车。”苏雨君兴奋地拉云欢看。
相国小姐是谁?云欢不感兴趣,但不好太扫苏雨君的兴,她落选后还得回苏家呢。
瞧完了,一辆很大的马车,很华美。
“陈嫣可是我们京城第一美人,不过她喜欢的是容王。”苏雨君开始八卦。
身为相国嫡女,陈嫣的马车排位自然靠前。外头天气甚冷,她精致华美的车内有暧炉,暧融融的不觉一点寒意,丫鬟轻岚替她揉着腿,渴了饿了有茶水点心瓜子果脯,想消遣可以看书,车内还置着她爱逾珍宝的琴,预备要献艺时用。
陈嫣美丽的脸上眉尖轻蹙,看上去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