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痕》言光君

24、番外一 龙倾挚爱（上）

　　记忆中的母妃是温婉贤淑的美人，总是在很温柔的笑。可是这样的温婉却不适合在皇宫里生存，即使有着皇帝的宠幸也不行，因为她没有娘家的有利支持。母妃没有能够保证她在后宫无欺的有利支持，是因为她几乎没有任何背景的家世。

　　她是被父皇还是太子时微服出宫救下的孤苦无依的美貌女子。之后的故事犹如说书的桥断：孤苦无依的美貌女子被一见钟情的太子带回宫中，两人情根深重，最后有了他——皇长子龙倾。

　　取名倾本意是父皇对母妃倾尽一生的所有爱恋，但是渐渐长大之后的龙倾已经明白他的名字只是父皇心底的愧疚和母妃一生的伤痛。

　　有了俗套的英雄救美的开头，自然也要有俗套的结局才算是应称。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温婉女子终于敌不过家世显赫的太子妃，在这三千粉黛的大德后宫中渐渐老去。而她唯一被人记恨的就是生下了龙倾。虽然母妃及他没有任何的有利支持，但是长子与嫡子却都是储君的候选之人。

　　龙倾是皇长子，却也是没有身份地位的皇长子。他从小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淡漠。只有淡漠的表情才能当作面具挡住各方心思各异的揣测视线；只有淡漠的态度才能让他从一场场皇子间的明争暗斗里落于不败之地；只有淡漠的行为才能让他人摸不透他的底细让他轻松的回击来自各方的试探与攻击。为了生存，他也只有淡漠。

　　面具戴了太久，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原来的表情、性格是什么样子？

　　励帝十八年，龙倾二十岁成年行加冠礼，他在酒宴过后潜进母妃所住的偏殿。因为已经成年有了自己的府第所以番王不能随意在后宫走动，但是微醺的龙倾那晚很高兴，因此毫不犹豫的破了规矩。

　　龙倾很高兴，因为他已成年，从今晚过后他将会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美丽善良的母妃。

　　二十岁的龙倾在母妃的面前还像个孩子，他将头枕在母妃的膝头，任由仍然美丽婉约的母妃轻轻梳理抚摸他披散如云的长发。他记得那晚的月亮清冷的泛着光晕，风中飘着莲花的香气。

　　一夜沉醉之后，清醒的龙倾怕被人发现连累母妃所以匆匆离去，没有看见身后母妃微笑的流泪送别他的身影。

　　翌日，母妃被发现暴毙于自己的偏殿。

　　那时太子之争已经浮出水面，即使龙倾从来无心参与，但是他的出身早已决定了一切。

　　第一个牺牲者就是他的母妃，那夜色中的清冷月光和莲花香气都已经成为龙倾记忆深处最碰不得的深深烙印。

　　一向淡漠的心有了刻骨的愤怒与不甘，于是他开始拉拢臣子，结党营私。母妃的死把龙倾心底深处已经埋葬了几乎二十年的感情全部激发出来，原来他也会伤心、会难过、会愤怒、会仇恨……他学会了报复，只有报复心底的痛才能减少一些。

　　他的报复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逼宫。龙倾对皇位没有兴趣，可是他想要那些在乎它的人失去它，为此他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他恨那个被他称之为父皇的男人，恨他向权势低头的懦弱、背弃爱情的冷酷、没有保护好母妃的失责。他也恨那个皇后所出的二皇子珩，即使那孩子也是身不由己的被推进了这场争夺太子之位的战争，但是母妃的死却是由于皇后一手造成，所以那孩子自然也免不了被牵扯进自己的报复。

　　他是个好赌徒，他几乎成功了。只要他杀了那个他称之为父皇的男人和皇后所出的嫡子二皇子珩，但是他没有杀他们。所以只差一步的成功最后终究是失败了。

　　龙倾一身武功被他的父皇亲手所废，又被下令圈禁宁王府三年，宁王党羽被完全剪除。大德励帝终究不忍心杀死这个昔日爱人留给自己的一丝血脉，所以这个在朝堂之上雷厉风行近四十载的励帝对犯下谋逆重罪的长子手下留情，甚至完全罔顾皇后的叫嚣保住了他的性命。

　　武功被废，势力丧失，面对这一切龙倾不后悔，即使这些结果都缘于他自己最后一刻的放弃，因为他得到了他更加珍视的。

　　龙倾一直回忆在自己即将痛下杀手那瞬，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已故母妃的身形与话语。他知道那不是幻觉，母妃确实在最后一刻犹如真实一般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倾儿，千万不可！”母妃一向温婉的脸上也有了焦急的神情。

　　龙倾喂向被制住的父皇嘴里的毒酒停了下来，过于激动甚至将毒酒洒了出来。他几乎以为自己因为过于思念母妃以至出现了幻觉。可是他看见因自己的行为一脸沉痛的父皇和一旁之人的无知无觉时才知道能够看见母妃的只有自己一个。

　　嘴唇反复嚅动，却始终叫不出“母妃”两字，只有滚烫的眼泪滑落眼眶。

　　不顾他人的诧异，反映过来的龙倾下令叫自己的心腹将大德励帝和二皇子珩小心看押，自己独身一人来到母妃曾经居住的偏殿之中。

　　“母妃，儿臣好想您。”无人的偏殿之中龙倾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慕孺之情声音哽咽。

　　“这段日子苦了我儿！”白皙的手抚上龙倾消瘦许多的脸颊，然而那手却透明一般穿过了龙倾的脸颊。

　　龙倾的泪流的更多，他微微侧头，将自己靠在那透明的并无实体触感的手上，把自己的手也贴了上去轻轻摩挲。即使只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但是龙倾在看见母妃含泪的微笑的时候却似乎感觉到了许久未曾得到的温暖。

　　“倾儿，你怎么如此糊涂？竟敢犯下弑父谋逆之罪？”女子的脸上满是爱怜。

　　“我要让他们后悔，让他们尝到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东西被亲手打碎在面前的痛苦！”龙倾一脸扭曲的愤恨，“母妃，你不知道你去时我的心有多痛？”

　　明明理智告诉他眼前的母妃已经是一缕芳魂，龙倾却依然忍不住如往昔相处时一样把自己已经比母妃强壮许多的身体窝进那温暖娇小的怀抱，直到自己的手穿透母妃的身体，才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倾儿，无论如何你也不该让仇恨蒙蔽了自己。”女子抬手想要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发现手却无法接触龙倾的脸颊时也蓦地一僵笑得自嘲。

　　母子二人眼中满是当初分离的深刻思念和如今碰触不能的无奈痛苦，一时竟是相视无言。

　　“倾儿，我有话要告诉你。”还是女子先打破了沉默。“你也许很奇怪，为什么我还能出现在这里？”看见龙倾听话的如同孩童般颔首，她努力忍住心疼得泪水接着诉说。

　　“倾儿，我的时间已然不多，你听我说就好。”她打断了急于开口询问的儿子，努力忽视龙倾听见“时间已然不多”之时脸上出现的焦急与痛苦。“我回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很久之前，我们家的先祖是一名玉石雕刻师傅，那还是大德第一位皇帝龙仞开朝之时的事情。先祖由于雕工精湛，奉仞帝之命为其雕刻玉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半年却始终无法成功，不是在最后一刀时前功尽弃就是雕刻完成打磨之时玉玺突然破碎。先祖虽然知晓玉石有灵，但是一辈子与之打交道却也从没有碰上过这样的情形。无奈之下先祖只好禀告仞帝负荆请罪，仞帝却仔细问及经过。因为先祖那时已经是首屈一指的玉石雕刻师，其技艺精湛再无他人可比。仞帝知晓缘由后长叹一声道‘天命如此！’随即离去并未责怪先祖。

　　翌日，翻转忐忑一夜未睡得先祖被仞帝召唤。仞帝亲手交给他两块玉石，一块翠绿一块绯红。先祖接过便知这两块玉石实非凡物，触手滑润色泽艳丽，仿佛能够感觉到其犹如活物的心脏跳动一般。先祖疑惑，仞帝却似疲惫异常未作解释，只说翠色为玉玺绯色为虎符。先祖压下惊异奉命，果然雕刻打磨都不曾出现问题，之后便上呈仞帝。仞帝见之苦笑，竟一口鲜血喷出，喃喃道‘总是要还的。’随之将一信件交予先祖吩咐离开皇都隐姓埋名。

　　先祖惊骇慌忙遵照连夜举家迁离皇都，却不想翌日便听闻仞帝病重弥留。先祖惶恐，打开仞帝之信，那是讲述那两块玉石以及事件由来的经过。原来那玉石乃是守护精魂封印的容器，仞帝建大德之初由守护神辟佑的传闻竟是事实。听闻先祖禀告普通的上好玉石始终无法雕刻出玉玺的时候，仞帝就已经猜出了建国之后守护精魂离开之时留下玉石的含义。但是那句‘启用之时必以一皇族之魂祭之’的话语却让仞帝心惊，虽然尝试毁掉两块玉石，但是用尽釜砸火炼等方法却不能如愿，仞帝终究死心。”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看着龙倾微微疑惑的表情继续说道，“仞帝在给先祖的信上还说，先祖是守护精魂的有缘之人，便如实将事实告知，那两块玉石雕刻成后有一个方法可以再次唤醒守护精魂。那就是以皇族之人的鲜血喂之，之后以绯色虎符作匙开启翠色玉玺，用藏在玉玺之中的铭文，并以一魂为祭便能达到施术者的要求。之后仞帝因为当初的卜言‘启用之时必以一皇族之魂祭之’而薨毙，太子继位。

　　仞帝只将此禁术告之先祖而不是自己的皇族子弟，就是不想发生再用灵魂为祭这样残忍的事情，也是希冀万一日后大德危机之时先祖一族之后可将禁术之事告知当朝帝王以解大德一时之急。但是再次使用后守护精魂与大德订立的契约便已完成，玉玺和虎符便是普通的玉玺和虎符了。先祖离开皇都之后为守住秘密放弃了玉石雕刻师的身份，从此改做他业，但几世之后便家道中落人丁稀少，直到你外公一代只有我一个女儿，但是你外公去世之时也未曾来得及告知我这个秘密。后来茶楼唱曲谋生的我遇到了你父皇……”

　　龙倾看见母妃白皙的脸庞之上出现了有如少女一般的娇羞神韵，暗自心痛。原来他的母妃竟然一直没有忘怀他那薄情寡义的父皇。

　　“这件事与我何干？”龙倾故意打断母妃地回忆问道。

　　“倾儿，你不该恨你父皇。”温婉的女子耐心劝慰，看见龙倾无动于衷的表情只好继续讲述。

　　“那日你行加冠礼，那些多日如往事在现的梦境告诉我时候就要到了。本想于你生辰过后再告之于你，却不想未曾来得及……”她似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柳眉皱了起来，看见龙倾关心的眼神转而舒展。“于是借助一点守护精魂的力量回来见你告知事情原委。倾儿，你要答应我，不能利用守护精魂的力量伤害你的父皇。”仿佛看出龙倾心中所想，温婉的女子轻声却坚定的说道。

　　本想搪塞过去的龙倾对上母妃慈爱坚定的眼神之后敷衍之言却无法出口，只得答应。

　　“那力量是为了保护挚爱之物而开启，倾儿，我希望你能明白。”

　　“母妃，我可否利用那禁术让你回来？”若有所思的龙倾欣喜问道。

　　“不，倾儿。我已经是死去之人，现在只是守护精魂念我一族有雕刻守护之恩才可维持魂魄之姿将实情告予。”女子摇头还是那样温柔的笑，那笑却显得有些透明起来。

　　“可是我想保护你呀，母妃！”发现女子变化的龙倾大喊。

　　“倾儿，你挚爱之人会以只有你能见到的姿态出现在你的面前。所以放弃现在的复仇吧，只要等待就好。”女子的身形已经快消失的全部呈透明状。

　　“母妃！”龙倾想要抓住消失便再也不会出现的母妃却徒劳无功。

　　“倾儿，你要……”女子的话音未完便如从未出现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龙倾阖上双眼，却无法阻止那一阵阵涌上来的心痛，他看见母妃那最后未来得及出口的两字是“幸福”。

　　然后他放弃了复仇，坦然地接受大德励帝做出的一切处罚，令龙倾惊讶的是那个称之为父皇的男人竟做出了如此之轻的惩罚。

　　之后的圈禁生活龙倾只剩下了等待，等待那个母妃口中只有他自己能够看见的挚爱之人，也独自期盼着一个属于他的幸福将来。

作者有话说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