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末世[星际]》燕十六

25、第一军校（五）

　　有人已经在房间中等待。
　　平凡的面容，小麦色的肌肤，壮硕的身材，完全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是放在人群中找不着的类型。

　　脸和肤色都不同了，但身形和气息还算熟悉。
　　赵寒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缓缓开口：“宋末？”
　　他的语气淡漠，却已带上了七八分的肯定。

　　“是我。”男人，也就是宋末回答道。
　　不待赵寒继续询问，宋末就自动解释起前因后果。

　　之前，沈澜因为要帮宋末安排新的身份，曾亲自找过宋末一趟。
　　宋末在第一军校学习的时候，曾和莅临指导的沈澜交过手，是当时在沈澜手下坚持最久的军校学员，给沈澜留下的印象并不浅。没想到再一次见面，宋末竟成了一名流放者。

　　深入交谈后，宋末把自己的经历和身世全盘托出，其实心情是十分沉重的。他在帝国长大，自然知道，帝国人对联盟人的仇恨之深无法想象，他不仅身上流着一半联盟的血，母亲还当过一段时间联盟的间谍。因此对于说完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他也有心理准备。
　　但宋末没想到的是，听完他的话后，沈澜仍然十分平静，对所有牵扯到联盟的事情一概不论，甚至很快就按照约定帮他改头换面，重制了新的个人终端，构建了一个新的身份——并且这个身份，还是隶属银翼军团第一分队的在编人员。

　　宋末对这个结果一开始是不敢置信的，震惊之后就是狂喜——他在第一军校学习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加入银翼军团。本来被判处终身流放后，他的梦想早已经跌到了泥里，没想到现在竟然实现了——即使是以走后门的方式。
　　对于军纪严明的沈上将居然会滥用职权这件事，宋末表示毫不介意。
　　当初年少轻狂一根直肠匡扶正义的时光，对他而言已经一去不复返。

　　得到新身份的那天，沈澜就对宋末下达了一个任务。
　　——前往第一军校，保护联盟新生。
　　这名新生自然就是赵寒。

　　第一军校不允许他人陪读，但凡事都有例外。按照和平协定，联盟每年需要派遣十个帝国指定的高官子弟到第一军校学习，今天比较特殊，只剩下赵寒一人，但这也无法改变这些高官子弟与其说是‘学生’，不如说是‘人质’的事实。
　　人质嘛，自然是需要监视和控制的，依照惯例，帝国会给这些联盟新生每人安排一个‘保镖’，名义上负责这些新生的安全，暗地里帮助帝国进行监控。
　　经过沈澜操作，这个‘保镖’的人选变成了宋末。宋末是个很重情义恩情的人，赵寒既然救了他一条命，他就绝对不会做出背叛的事情。因此监控是假，保护是真。

　　听完宋末的解释，赵寒陷入沉思。
　　沈澜的态度和做法让他疑惑。
　　——实在是太贴心了，贴心得简直过了头，让他感觉有些不安。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好，何况沈澜和他还有着国界的隔阂，按宋末的话说，帝国和联盟的仇恨永远无法消弭，沈澜作为帝国上将，和他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是对立的敌人，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赵寒不得其解。

　　宋末见他一直没回话，想起还有一事，便主动道：“沈上将让我带一样东西给你。”说着，他拿出一条项链状的物体，项链上挂着一颗水滴状蓝色宝石。
　　“这是能够让意识链接星网的高级虚拟装置，同时还具备十五立方米的储物空间。”说着，他顿了顿，“沈上将让我转告你，如果你想要通过虚拟装置链接星网，最好使用他送你的这一个。”
　　宋末将‘最好’两个字咬得很重，似乎在暗示什么。

　　赵寒沉默了会，很快意会过来。
　　他住的是军校位于200层顶层的豪华单人宿舍，除了个人重力室外，同时也标配有星际时代人们不可或缺的虚拟仓。通过虚拟仓，人们可以以意识体进入星网所链接的虚拟世界，在里面进行各种活动。
　　但除了虚拟仓，其实还有另一种东西可以让人的意识链接星网，这种东西就是沈澜所给的高级虚拟装置。高级虚拟装置方便携带，使用时会在使用者周身形成一个防护罩，比游戏仓的安全系数要高上很多倍，只是造价高昂，还限量供应，就连贵族都很难弄到手。

　　赵寒把项链接过来，凝视着项链优雅精致的造型好一会儿，才默默地、慢吞吞地接了过来。
　　有点儿凉。

　　他知道沈澜通过宋末传达的隐晦警告极有可能是真的，帝国既然敢派‘保镖’光明正大地进行监视，自然也不介意在私底下使用一些手段。
　　谁也不知道他的意识和原主的有什么不同，他并不想暴露自己外来者的身份。
　　虽然沈澜的装置也不能完全规避风险，甚至沈澜可能也是他的监视者之一，但是这些不确定，和军校配置的虚拟仓比起来，要小得多。

　　赵寒面无表情地把项链塞进领口里，走到床边，便看到了自己的刀躺在床上。
　　此前他随沈澜去觐见帝国皇帝，亚加皇宫明令不允许携带武器进入，他便只得让宋末给拿着了，这一会儿不见，可真是有点儿想念——赵寒很喜欢用指尖抚摸过刀刃的感觉，只有刀刃冰冷刺骨的寒意，才能让他的心神得到片刻安宁。

　　宋末见状，立即会意地退了出去。
　　任务在身，他按规定得和赵寒同住一间宿舍，不过幸好这宿舍够大，有主卧外有客卧，除此之外，还有客厅、厨房、重力室和书房等设施，甚至顺着墙角的复古楼梯走上去，还能看到一个花草茂盛的小型花园。

　　宋末走后，赵寒在衣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先去冲了个澡。
　　洗的是冷水澡。

　　他脱了衣服走进浴室，赤♂裸的身体削瘦而修长，却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单薄羸弱，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身体上，看起来有种引而不发的力量感。
　　冰冷的水哗哗打在他的身体上，让本来温度就偏低的身体更冷了几分。
　　室内虽是恒温，却根本温暖不了他的身体。

　　晶莹的水珠在青年的侧脸划落。
　　苍白的脸上，他黑色的眸幽深而漠然。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好似再度褪去了那些在人世间逗留好不容易沾染上的人气，又重新变回那个在末世里飘荡、苍白空洞的幽灵。

　　几分钟后，赵寒从浴室中走出来，漆黑的发梢仍滴着水，清俊的眉目间氤氲着丝朦胧的雾气，白色的浴袍半干不干地挂在身上，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
　　他将湿透的浴巾随手挂起来，又顺手拿了条干净的，走到床边坐下，慢慢擦拭头发。

　　床垫很软，半透明的床垫内水波流淌，有一种流动的美。
　　房间灯光被调得昏暗，四周装饰典雅，天顶是一片模拟出来的星空图景。
　　赵寒左手的银色腕表突然闪烁起请求通讯的绿光。

　　他只微微迟疑了一下，便选择接通。
　　这个时候，知道他的通讯号还会主动联系他的，应该只有一个人。
　　沈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