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源》埃斯米的七个

3、3.死刑之前

　　因为村子里的生活也越来越差，所以已经很少有人提出要去寻找水的要求了。渐渐的那段关于水的往事被封陈在了所有人的记忆深层中，转而全力投入到现实的生活境况中了。但是基拉知道洋克一直在向族长提意见，计划组织一次大规模的远征行动，选出十个身体强壮的猎人一起向上次查金出发的方向行进。他相信一定会找到那个水源，并且不会重蹈查金的覆辙。对于这个建议族长很犹豫，因为村里猎人本来不多，派出十人会大大影响食物收获，要是他们回不来村里可能会饿死很多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并不是每一个猎人都同意远征的，这一点洋克即使不情愿也得承认，由于以前出行的猎人除了查金没有一个是有所收获的。有些幸存回来的人说他们走了多少天多少夜仍然是无尽的沙漠，而且查金临死前也没有说哪怕一句话是指点圣水的位置的。于是，洋克便自己挨家挨户的调查意见，吃了不少闭门羹，说到这件事，村里大多人都是闭口不谈，或者大哭自己的哪个哥哥或者父亲就是因为找水而命丧沙漠。基拉虽然没有问，但是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向不赞同这件事。他经常对基拉说：神的物品不是咱们可以去碰触的。但是基拉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神可以喝水，人却不可以。
　　基拉十三岁生日的前一个月，库兰突然得了一种怪病。高烧不退，而且经常神志不清。请了巫医开了药，但是仍然不见好转。洋克急的寝食难安，整天坐在妹妹的床边照顾她。基拉也担心的不行，但是洋克和母亲都说库兰的病会传染，不让基拉接近她。基拉天天在家中又急又无聊，于是便数算着离自己的生日还有多少天。
　　终于到了基拉生日的那一天，晚上他狼吞虎咽的吃着母亲做的丰盛的沙虫肉。并惊喜地把玩着父亲给他的礼物：一支石制长矛。父亲对他说：“你还有两年就可以和我去打猎了，好好练习，一定要当个称职的猎手。”他忙点头称是。这时候来了两个身穿猎人服装的人，把父亲叫了出去。好一阵子父亲也没有回来，基拉突然想起要把新长矛给洋克和库兰看一看。和母亲打了招呼便跑了出去。在门口一头撞到了父亲身上，他对父亲说他要去洋克家。但是父亲一脸严肃，抓着他把他拖进了屋子。母亲连忙问什么事情。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洋克要被公开处死了，因为偷圣水。”
　　“什么？”基拉手中的长矛掉到了地上。
　　这件事情是真的，在这样的小村庄中也没有什么事情会有任何隐情。
　　事件的经过很简单。洋克在昨天夜里悄悄潜到神殿，趁着守卫打瞌睡的时候绕了进去。刚想爬上石柱取水时被守卫发现，抓了个正着。守卫马上通报了族长，族长问洋克原因他却闭口不谈。族长召集了所有长者开了个紧急会议，毫无疑问，他们都对洋克的行为极端气愤，说他这是对神的不敬，甚至是一种亵渎。
　　“这孩子一向很遵守规定的，是个好孩子。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族长说。
　　“但是他什么也不说，分明是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为了一己私欲就破坏咱们百年的传统，罪不可赦！”另一位长者站起身说。
　　其他人也都纷纷议论起来，后来达成一致协议：判处洋克以死刑。
　　全村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十分震惊。从来没人有过丝毫盗水的念头，而现在盗水的人居然是洋克。死刑在村里可以说是最大的一件事情。只有几百人的小村子大家都是有福共享，有难同当的，几乎没有人犯过罪。村子里面的法律也很简单，一般小罪的惩罚只是跪在神殿前悔过几天。至于死刑，只规定了以下几点：杀人、抢劫、□□、亵神。而这里面被村人看的最严重的恐怕就是亵神了，洋克偏偏当了一个先例。为了全族的以后的安定和对神的尊敬,判处死刑所有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第二天早上，族长便把全村人召集到村子中央，正式宣布洋克的处死决定。
　　基拉对这件事情的观点可没有那么单纯，他还小，也从来没有见过神或者受到神的任何恩赐。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对一个没有见过的人如此惧怕，以致亲手杀死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人。洋克被抓住之后就一直关在族长家的一个封闭式的房间里，由两人把守着，不让任何人见他。基拉真想当面问清楚洋克，他抓破头皮也想不出洋克偷水何用。他不知道库兰现在是否知道这个消息，因为库兰已经被派专人看护，并不让任何人接近。他这时候越发感觉自己的渺小无力，自己根本什么也不能做。他突然想到了爸爸，对了，爸爸身为一个高明的猎人在村子里有一定的地位，而且也很喜欢洋克，一定可以阻止族长的决定。这个想法一下子燃起了他心中的希望，但是他只是单纯的意识到父亲在村里的威信和对洋克的欣赏，没有看到父亲坚强如铁的身躯下面，有一个早已屈服于命运和对所谓神的力量的彻底折服。
　　因为中午洋克就要被处刑，所以所有猎人都被聚集到了一起，在村子中央布置行刑。基拉到那儿的时候看见父亲正在和其他猎人往地上画范围线。他看到他们对待行刑就像准备什么节日似的，好像丝毫没有悲伤感，又涌出一股怒火。他跑过去抓住爸爸的衣角，大声喊着：“爸爸，你就这么看着洋克哥哥被判死刑吗？你知道他没有错的，你跟族长求求情吧！别让他们杀死洋克哥哥！”基拉喊着喊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父亲很吃惊地看着他，然后四周看看，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俩，回过头来就照着基拉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大人们的事情，你来胡闹什么？”
　　基拉坐在地上，感觉很委屈，爸爸第一次动手打他。
　　“但是爸爸，你就看着洋克哥哥死吗？”
　　父亲低下头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然后说：“谁也不希望他死，但是孩子，你要理解，规矩就是规矩。洋克中了邪做出这种亵神的事情，对我们全村都是一种侮辱。”
　　“我不理解！难道洋克哥哥的生命还没有那一罐子东西重要吗？”基拉一边喊一边转身就跑，回到家中便大哭起来。在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变化，以前在他心中很神圣的水一瞬间变得令人厌恶起来；以前在他心中很伟大的父亲变得无能和盲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