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手》简梨

17、没有马桶就不上厕所的投资商3

　　“马老哥啊，您是明白人，我不敢虚言谎话，一字一句，字字真心。您说为什么那么多年轻人往北上广跑，家乡不好吗？这里多好，空气清新、气候宜人，大城市的空气是粘稠的，伸手仿佛就能摸到空气中的杂质尘埃，多少人为这个生病。可还是那么多人去大城市，咱不说梦想之类虚的，就说说这条件，现实条件！”

　　“在大城市你可以抱怨下暴雨让城市内涝，可是内涝能有几天呢？在农村就不一样了，只要以下雨，土地就全部打湿，走路一脚泥，再高档的衣服鞋子穿一次就能毁了。这种条件还讲什么生活品质？基础设施不过关啊！现在的孩子，还有在城市里长大的人，已经不知道泥泞二字如何写了吧？”

　　“再说说今天这事儿，马老哥肯定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没有马桶的地方，我们也没想到世上居然有人的生活习惯是这样。这能怪谁？我想来想去，只能怪这悬殊的城乡差距。情况都是类似的，您今天也看到了那群小孩儿，是不是觉得他们脏。唉，不止你，我也觉得他们脏。难道他们是天生就不爱干净吗？”

　　“不是~”

　　“马老哥知道在农村洗澡是什么步骤吗？夏天好说，男孩子脱光了跳水潭里就是，女孩子在家晒一盆水也行。是不是没听说过晒水？为了节约柴火、电费，夏天太阳的正好的时候，用铁盆打一盆水放在太阳底下，过一会儿就晒得温热了，用这水洗澡。您别觉得可怜，夏天已经够好了，更遭罪的是冬天。”

　　“南方冬天，没有统一供暖的暖气，所谓的分开供暖，也就是烧个煤炉子。如果要洗澡，首先要烧水，浪费柴火不说，还要挑不做饭、不烧猪食、鸡食的时候。其次要准备个大水桶，因为没有淋浴的条件，只能一瓢一瓢的浇。最重要的是动作一定要快，冬天天气冷，尤其是山上，如果你耽搁时间久了，肯定会感冒。这么兴师动众，就为了洗澡。还往往洗一次病一次，不管动作再快，天剑限制，总会感冒的。”

　　“我都不想说这些，说起来尴尬，一点儿都不体面。可能有什么办法，客观条件就在这儿摆着！”

　　马先生喝高兴了，反应有些迟钝，但脑子没糊涂，叹道：“不容易啊！”

　　徐涛不用人劝，再干了一杯，发自内心的叹道：“是不容易！说这些不是为了卖惨，马老哥看得到的，这话应该让给可怜兮兮的孩子来说，最打动人心。我们虽然生活在乡村，可日子也还过得去。可我是真不想拉孩子们示众，让他们一遍一遍感谢谁，太伤自尊了。”

　　“大妹子是真慈善人，春风也是有口皆碑，钱交给你们，我是放心的。既然你说学校缺浴室，那就建吧，建吧。”马先生只要把钱捐出去，并不指定用在什么地方，徐涛说的项目他有意向，顺理成章就办下来了。

　　“行！什么都不说了，都在酒里，我替山里的孩子，谢谢马老哥。干了！”徐涛又干了一杯，眼眶湿润，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在闪光。

　　一顿饭吃高兴喝高兴，把投资商哄高兴，才宾主尽欢，满意而归。

　　助理没喝酒，开车送马先生回徐涛闺蜜的房子，传说中的“民宿”。在他们吃饭的空挡，东耳抽空把钥匙偷渡给化麦子，让她去把房间仔细打扫一遍，查漏补缺，争取不让马先生看出来。

　　徐涛喝得醉醺醺的，拉着助理的手嘱咐他一定照顾好马先生，拉拉杂杂说了半天，两拨人才分开。

　　徐涛喝的多，喝的急，等送走了人，突然反胃劲儿上来，推开扶着她的东耳跑到路边草丛一阵呕吐。

　　东耳连忙赶过去给她拍背，又翻出矿泉水和纸巾。吐干净了，东耳才把徐涛扶到车上。

　　张勇早早把车门打开散热，东耳、徐涛上车，他也不着急开车，就这么在夏夜的停车场坐着。

　　东耳看着面色苍白的徐涛，她的口红已经全部吃光了，妆容不整，手不自然的捂着肚子，肯定是胃痛了。东耳帮不上忙，只能看着夏夜星空，没话找话道：“咱们等等再走吧，别把涛姐又弄吐了。”

　　张勇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不会停在这儿不动。

　　两人静默半响，张勇才道：“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上学，我也是农村来的。上学的时候要走一个半小时，可还是喜欢。因为学校是我生活中最接近先进文明的地方，老师是那么彬彬有礼，不像村里人那样粗俗，女老师更是温柔。以前在村里见过的女人，要么沉默寡言、要么撒泼打滚，当时以为学校就是天堂。”

　　“是啊，谁没有过这时候。当时也有上学不努力的，老师就会骂，‘你们还有人嫌弃学校的条件不好，如果不考出去，你这辈子住过最好的房子，就是学校的宿舍。’现在想来是对的，一个村子修的最好的地方一定是学校。我本想留在省城的，可没办法啊，总想回来，当初走的时候，我发誓再也不回来，我要去走不会溅一身泥水的马路，要去过‘上等人’的日子。可最后发现，最怀念的饭菜还是山里的野菜，最喜欢的人是热情拉着你上家里吃饭的乡亲。”东耳静静回忆着，他们这些人，上过大学，在大城市闯荡过，最后又回到乡村，这些问题早心里早就想过千百次。

　　“人说童年影响人的一生，不是没道理的。大学的时候，我谈过两次恋爱，都找那种光鲜漂亮的女孩儿，一看就是娇娇女那种。宁愿吃一个月方便面，也要给她买玫瑰、买衣服，那是看到蟑螂会尖叫的人，和我一起回老家，因为泥巴路弄脏了新裙子，最后是我背着上山了。最后还是分了，她说就算有再深的爱情，她也做不到走一辈子黄泥路，上山下田。当时人也偏激，就想一辈子不回来，再也不受这落后地方的影响。后来，经的事情多了，才发现根还在这里。泥巴路是不好走，可路边的野花香野果甜。村里的人的确粗鲁，说话像吵架，可他们热情淳朴，一家有事千家帮。”张勇说起这些，忍不住露出微笑，大约每个从大山走出去的人，都曾经发誓再也不回来了。

　　“你结婚了吧，你老婆也是农村的？”东耳问道。

　　“农村的，和我一样，能上山捡蘑菇摘野果，能下河网鱼，看到蟑螂不会尖叫，家里有老鼠直接打死的女人。我在县城工作，她自己能换灯泡、能修水管，这才是能一起生活的人。”张勇再次笑了。

　　“勇哥，你真幸福，下次约你老婆一起出来玩儿吧，带上你们儿子，咱们一起去郊游。”

　　“成，这次马先生的项目能落地，咱们就出去就庆祝庆祝。”张勇笑道：“你还没男朋友，我让你嫂子给你物色一个。”

　　“得得得，怎么又扯到为身上来了，我可不想结婚，再等等吧。我已经在看房子了，等我把房子买了，做到了经济完全独立，再说结婚的事情。”东耳连连摆手，对结婚、男朋友这个话题敬谢不敏。

　　“买房子？你已经要买房子了？”张勇惊讶，在农村，买房子是男方的事情，独身女孩儿，很少有买房子的。现在还在流行彩礼，虽然绝大多数女方会把彩礼再陪嫁回去，但依然有用金钱衡量女方的意思在。

　　“是啊，县城不是新开了三四个楼盘吗？我正在选，还没想好。我也工作五年了，身上有小二十万，咱们县城的房子不贵，我买个室内面积八九十的就差不多了，然后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装修。或者家里要给我出装修，我就连贷款都省了。出来五年，我早就想有个落脚的地方。有了房子再谈恋爱，底气足。”

　　“新女性！够独立。”张勇竖起大拇指，别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能自己养活自己，能有自己的房子车子，这就是底气。男人不好算什么，踹了找更好的。

　　“我早就想好了，都说爱情与面包不可兼得，如今我自己准备面包，才算有资格追求爱情吧。我也和家里说了，这辈子不想找个‘合适’的人过，只想追求灵魂伴侣。家里人都说我读书读傻了，有钱人上流人士才玩儿灵魂伴侣呢，我们老百姓就该踏踏实实过日子。”东耳叹息，也许是这夏日星空太过醉人，才让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勇哥，你别在意，这话赶话的，也不知怎么就说到这里了。”

　　“我懂，我懂，咱们读了大学，进了城市，认识那么多人，又不是为了给哪个宇宙直男癌当保姆了。就算我是男人，也没这么自大。”张勇轻笑，能干这行的，三观都正。

　　“灵魂伴侣人人都可以追求，只要你能下定决心。”徐涛突然开口。

　　徐涛一直闭目养神，东耳和张勇以为她醉了，都没注意，没想到她突然开口了。

　　“涛姐？”

　　“灵魂伴侣才是爱情该有的模样。”徐涛笑道：“东耳，我真对你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