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混乱》狄黎

2、公交色狼

　　柏芊芊在车厢里的站姿十分别扭，她一只脚着地，一只脚悬着，脑门上方还顶着一个大菜筐。透过筐底的缝隙，柏芊芊看到大妈买了菠菜和肉馅，想来是要回家做丸子汤的。公车就快靠站的时候售票大姐对柏芊芊说：“妹子，你这姿势堵在门口可不行，你得往里去啊。”
　　柏芊芊扭过头朝大姐点头笑笑，因为戴着口罩怕对方看不到，所以她努力眯着眼睛。车子刚一进站，提着菜筐的大妈就转身对柏芊芊说要下车，柏芊芊使劲往旁边靠想给大妈闪条路出来，奈何人瘦力威，等到车停稳了依然没什么进展。最后，还是大妈震动虎躯，挥动双臂，杀出一条血路，临下车时还反手将柏芊芊往里推了一把。柏芊芊感激的看了大妈一眼转身顺着人流往车厢里走。
　　柏芊芊虽然瘦，但好在个子高。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内她的视野非常好，环视了一眼车厢，她走到第一排靠窗的座位旁，后背贴着车窗站好。柏芊芊之所以选择这个位置，一是这里离车门近，下车的时候比较方便，二是背靠车窗让自己身体有个稳固支撑，等下司机飞车时她不至于被甩出去。车内又陆陆续续上来很多人，车子开始在马路上穿行，柏芊芊双手紧紧抓着头顶上的扶手，努力保持平衡。
　　起初，她只是盯着自己手套上的卡通狗发呆，可渐渐的她发现有些不对劲。随着车身的摇晃，和她面对面站着的中年男人不断像她靠近。开始的时候柏芊芊只以为是车上人多，加上车速又快，对方控制不好身体平衡像她这边倾斜，因为身后就是车窗，柏芊芊无处可避，只好把头低下，希望中年男人可以自觉站直。但柏芊芊再次抬头时发现，这中年男人没有一点这方面的自觉意识，反而借助车子行驶中的颠簸，身体有意无意的贴在柏芊芊身上。
　　柏芊芊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即羞又恼的瞪了中年男人几眼，可对方毫无反应，只是闪动着龌龊的目光不断靠近，甚至有意无意的用下身磨蹭着柏芊芊。这下柏芊芊可以十分肯定自己遇上了公车色狼。
　　柏芊芊看着那张长满脸肥肉的大脸，心里涌上阵阵恶心，她不停地像四周张望，希望可以换个位置避开这个人。但是车上的人太多，大家都是肩挨着肩，脚贴着脚，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位置站人，现在就是想挤条缝也要等到停车时才行。
　　柏芊芊最大限度的伸直胳膊与中年变态男人保持距离，可是公车一路颠簸，柏芊芊想要站稳必须缩紧手臂抓牢扶手，变态男人就看准这个时机再次靠过来，柏芊芊只能不停的低头，她觉得自己的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变态男人的脸就快贴到她的脸上。她甚至都感觉到对方嘴里吐出的热气喷到了自己脸上。
　　柏芊芊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手心不住的冒汗。此时的柏芊芊真想用力踹那男人一脚，然后大骂他是变态。可是，柏芊芊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儿，虽然心里即愤懑又紧张，但看那中年男人一幅无懒表情，又不敢冒然发难，只能鸵鸟般的缩在那里，双手不停的在手套里绞来绞去。
　　变态男人盯了柏芊芊一会儿，见她没有出声，心下吃定柏芊芊不敢声张，居然变本加厉的把一只手撑在柏芊芊身侧，那只手在滑过柏芊芊腰部时居然摸了一把。柏芊芊的身体立即就僵住了，血液一下子从脚底涌到脑顶，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嘴唇也跟着发抖。变态男人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再次向柏芊芊靠了过来，柏芊芊心里发慌，身子发紧，后脑勺牢牢贴着车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柏芊芊僵硬的身体被人从后向前推了两下。她疑惑的转过头，发现自己右手边第一排座位上的男青年很随意地指了一下自己的位子，紧接着站了起来。柏芊芊在青年离开座位的一瞬间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她从来没有觉得公车的座位是这么珍贵。
　　安稳的坐在座位上，柏芊芊紧张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低着头，盯着自己左脚边那双明显脱色的黑灰圆头皮鞋愤恨不已。柏芊芊知道那双鞋是刚刚那个中年变态男人的，她反复在心里想是不是应该用力踩一脚，但又觉得自己这么做了会不会太过份，可转念想起刚刚那人的下流动作，又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终于，柏芊芊迅速抬起右脚，朝着那双又圆又皱的皮鞋头狠狠踩去。
　　柏芊芊的心随着自己伸出的右脚而紧张起来，同时又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感从心底升起。鞋底和鞋面即将接触的一刹那，变态男人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啪！”的一声，柏芊芊的脚结结实实的踩了个空，整个人的身体也因为用力过猛而使劲向前一顿，眼见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柏芊芊心里一个劲的后悔自己出脚晚了。周围的乘客惭惭躁动起来，柏芊芊意识到是公车靠站了。
　　中年变态男人侧了侧身，给面前的青年让出条路。柏芊芊的脚就像八爪鱼的触角一样横在两人中间，她迅速抬眼看向两人，变态男人一脸不耐，青年眼中隐有笑意，柏芊芊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就好像小时候偷看同桌卷纸刚巧被监考老师发现一样。“幸好戴了口罩！”柏芊芊再次在心里感叹自己今早的英明决定。同时快速把脚缩了回来。
　　青年一动没动，身子继续斜靠在车窗上。变态男人疑惑的问：“你不下车？”青年撇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不下！”变态男人一愣，随即厉声喝道：“不下你起来干嘛？”青年嘴角一挑，随意瞥了变态男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我-高-兴！”变态男人被他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恶恨恨的瞪着他。
　　青年与变态男人对视了一眼后，忽然目光微扬，身子快速向前一挺，整个人瞬间就靠近变态男人，刚刚还慵懒无神的双眼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变态男人被青年眼中的狠厉惊得心里一个激灵，本能地畏缩后退，正好挤到身后一位体形健壮的大姐。大姐拿胳膊用力顶了他腰眼一下，扯着嗓门喊：“挤什么，挤什么。”变态男人腰上吃痛，扭着身子推裳大姐恼怒道：“下车，我下车。”大姐把身子一横，依旧拿胳膊顶着他说：“下车？你早干什么呢？”变态男人咂巴了一下嘴，脖子一晃，偷偷瞄了青年一眼，见他已经重新将身体靠回车窗，不再看他，就转头用力分开周围人群喊到：“下车。”
　　眼见变态男人就要挤出人群，柏芊芊心中不安份的小火苗再次蹿了起来，这次她瞧准了时机，趁变态男人分开人群的空档，果断用力踩了他一脚。黑灰色的圆头皮鞋，瞬间被柏芊芊踩得整个扁了下去，鞋头上还印着个黑乎乎的泥印子。柏芊芊看着粘在鞋头上的一道道泥痕，瞬间觉得堵在自己胸口的那道恶气正逐渐散去，她睁着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幸灾乐祸的看着变态男人。“哎哟！”变态男人吃痛的猛缩起脚，一脸凶相的盯着柏芊芊，嘴里刚要骂人，“还有没有下车的？”售票员在车门大喊一声。“有！”变态男人愤愤的答了一声，扭头狠狠瞪了柏芊芊一眼，转身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