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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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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得浮云与那少年用来藏身的大树,高大挺拔,枝叶繁密,藏匿两人绰绰有余。只是,浮云隐身之处枝叶刚好略为稀疏,加上她今日又不巧一身白衣胜雪,一不小心就很容易“露陷”。于是,为了保险起见,她悄悄向少年那边挪了挪。见手中的黑鹰颇为累赘,便随手将它甩进少年怀中。
少年虽感讶异,但也很配合的将之纳入怀中。毕竟现在两人是坐在同一条船上。
蓝衣侍卫们动作迅速地搜完了这处,接着便又向别处搜去。很快他们便全都无功而返。亭中的华服男子显然很生气,爆跳如雷地咒骂了几句,才又带着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往别处寻去了。
看着一行人渐渐走远了,浮云才松了一气。她习惯性地皱皱鼻子,表示不屑。一低头,瞥见少年正用一双无比澄澈天真的眼睛望着自己,脸上已不复见刚才的惊惧与慌乱,于是毫不吝啬的回给他一个笑脸,却不知为何突然惹得少年粉脸上浮现一朵美丽的红霞,看得她惊奇不已。再仔细一看,他的怀中还抱着刚才她扔给他的那只鹰,那姿态使她一下子联想起了年画上见的抱财童子,既可爱又十分可笑,于是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搞得少年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她含笑问少年。
少年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名字,“傅儿……”
浮云没听清,略皱了下眉。
“我的名字……叫傅儿。”少年又重复了一遍,这回浮云勉强听清楚了。
她微微一笑,“傅儿……原来你叫傅儿呀?对了,你藏在树上是为躲刚才那个男人吗?”浮云问出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少年惊讶地望了她一眼。他的脸上迅速地蒙上了一层阴影,然后他点点头。
浮云被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沉郁气息攫住了,心里突然生出不妙的感觉。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处境本不该再节外生枝的,但不知为何她还是开口道 :
“好吧,傅儿,我打算离开这里,但是我迷路了,你知道怎么出去吗?”说完又补充道,“作为交换我可以带你一块离开哦!”
听了她的话,少年的双眼溢满了欣喜。他马上又点点头。
浮云淡淡一笑,起身立在枝头,“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她向少年伸出一只白玉无暇的手,少年的目光沿着面前的手向上,夕阳的余辉穿透树叶间的缝隙照射下来,使她的笑容如同渡上了一层金辉,令人目眩。这一切就这么直直地撞入少年的心间,令他瞬时失神不已。很多年以后,当他再次回想起初识,仍能记起那一刻心头涌动的暖暖的激流。
京师第一酒楼——金碧楼的一间雅间内。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吗?要不再好好想想?”明艳动人的金碧楼老板金碧云微恼的轻抚额角,对着趴坐在对面的好友再三劝说。
此时的浮云又是一身不同的男装打扮。脸上戴着一副精致的银质面具,遮住了右边脸颊的上半部分,也正好将脸上那块胎记掩去了踪迹。看上去,带着几分眩目,又有几分神秘。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等这么一个机会。”她淡淡地道。
“我只怕有一天你会后悔……到时可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了!一旦你踏出了这一步——”
“你别为我担心了,你明白我的,那条路原本就不是我应走的!能够享有这么长时间的安逸,能与你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很满足了,现在是必须重新面对现实,走我应走的路的时候了。”
“难道不能再等等吗?现在并没有到非这么做的时候不是吗?再说,你舍得就这么离开老将军吗?”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义父他老人家会理解我的!”
金碧云一听冷了脸,她咬牙气道:“好……好……你可真够狠心的……” 说完便气恼地背过脸去。浮云明白好友是在担心自己,同时也在责怪自己仓促做出了决定,没有跟她商量一下。猛然间便要接受两人即将‘天人永隔’的消息,不免一时难以接受而已。
就在她打算像平常一样嘻嘻哈哈的蒙混过关时,却从背后看见好友的双肩一颤一颤的,于是到了嘴边的话语便怎么也吐不出口了。金碧云是永远不哭的。这一刻她的心头溢满了浓浓的温暖与感动。
“呜……你太没良心了……枉我真心与你相交一场,也不给人家多一点心理准备……”浮云这厢正酝酿着劝慰的话语,金碧云却突然转过脸来,目光幽幽地控述道。那语气十足一副被抛弃的怨妇口吻,于是她又忍不住满头黑线。
“云云——,唉!这不是事出突然嘛,也没时间让我与你们相商不是。”
“不,就是你太无情了!”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我们又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了,等这边事儿平息了,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再说,我会随时跟你们联络的。”
“哼!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是!是!我的金大小姐!”浮云见好友平息了怒火,又开始嘻皮笑脸。
“你这人——没心没肺的。算了,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意。”叹了口气,又正色道,“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你就尽快离开长安城吧。这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
“嗯。今夜我就走,不过走之前我必须去见义父一面。”
“好,这事我让灵儿去办。”
“对了,说说你带回来的小家伙怎么处置吧?”金碧云突然转移了话题。
浮云一愣,“你查到什么了吗?”
金碧云微微皱眉道:“目前只查到他是吕通两天前从街上强行带回梁王府的,据说得了失心疯,忘记了前尘,除了知道自已的名字外,什么都不记得了。目前只能查到这么多。”
浮云点点头,不再多问,心中暗想原来是失去记忆,怪不得就觉得这个少年有些奇怪呢!……突然想到什么,一惊之下,一时没忍住,将刚刚含入口中的一口荼水,“噗”的一声,全数喷洒而出,直直射向了坐在对面的金碧云。金碧云虽然连忙起身躲避,但终究措手不及,衣服上还是溅上了不少茶水。她满脸厌恶的理了理脏湿的衣衫,抬头正想责备几句,便听见浮云以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说谁把他带回梁王府的!”
金碧云心中有气,不作语,举杯抿了一口荼后,才目光幽怨地看了一眼,那意思是说:别装了,你不是听的很清楚吗!
浮云自知理亏,讪讪地收回目光后,“真的是那个臭名昭著、喜欢豢养娈童幼婢的烂男人吕通!”
“你干嘛这么生气?很少见你为了一个初认识不久的人生这么大的气。”金碧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
浮云一愣,是呀,她干嘛这么生气,为何一听说那如玉般的少年,曾被吕通当作娈童,她就火冒三丈呢!那感觉倒像是自己受了辱似的。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现在想来初见之时便察觉,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羁绊牵连着明明陌生的俩人。当时之所以没有多作考虑就把人带回来了也是因为如此!
金碧云看浮云陷入深思的模样,见怪不怪的摇了摇头。心想,这人有时理智的可怕,有时却是很情绪化。常常想到什么总是一股脑儿做完了,事后才去思考自己的形为。怪胎一只。
翌日一早,长安城内如雪片般传开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上原老将军柳启的义女柳浮云昨日在家中被一伙强贼虏走,至今下落不明,老将军因为此事,急气攻心,病倒于榻。
至午时,街头小巷又传开一个据说来源十分可信的谣言:城外的护城军在郊外的一座荒山的悬崖边找到一具女尸,衣着和面貌都酷似柳浮云。之后,又有各种各样的传闻与猜测在城内传播开来。一时间搞得长安城内人心惶惶,家家自危。城内,护院、武师的行情一下子水涨床高。
当夜五更时分,将军府的书房内仍有一盏孤灯不息地亮着,摇曳的烛光映着窗格子上的一抹身影不停的虚晃着。
而房门外,亦有一抹纤瘦的身影在院中静悄无声的伫立着。月光下,拖出一道老长的影子。浮云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只有脸上蒙面的长巾在夜风中飘摇不定,扬起好看的弧度。远远看去,既神秘又张扬,还有一丝丝的落漠。
“云儿!是你来了吗?”书房内,一个苍劲的声音带着些许迫切之情问道。
院中人的身影动了动,移至门前,“义父,是我。云儿不肖,让您担心了。”
房内传出一声的幽幽地叹息,声音中饱含莫名的忧伤。
“进来吧!”
浮云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
当浮云再次走出房门时,天空明月仍皎洁如故,当空悬挂。她抬起头,怔怔地望了好一会儿。虽然面上仍一派平静,但她的眼中却溢满了疑惑与迷惘。她的心乱了,如同迷失了方向。义父刚才告诉她的消息,太令她震惊了,她头一次感到那么无助与彷徨。
夜风中传来寂静的更鼓声,浮云知道该走了,于是她又回头望了一眼,无声地向门内的人再次告别,然后便毫不犹豫地飞身跃出了将军府。
只见月光下,她幻化成一道蹁迁的暗影,惊鸿之间,便已远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