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绘山河[三国]》秋水玉

12、麻烦

　　回去的路上，王婵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里，吕布和张辽亲自骑马在旁边护送，后面还缀着若干全副武装的并州军。
　　看起来像是保护，又像是监视。

　　王婵开始觉得无所谓，那些在百姓眼中异常可怖凶如妖魔的士兵们在她眼里不过是凑成堆的大型移动木桩子，真动起手来，她连招式都不用出，干坐在原位直接真气一荡，就能震翻周围一圈的人。
　　但当百无聊赖的王婵顺着车窗缝隙偷偷向外张望，注意到街边路过的百姓们目光闪烁地对着他们这一队人指指点点，便一时兴趣凝神细听了一下他们议论的内容后，她顿时感觉压力如山大。

　　“……看那标志，是司徒府的马车……”
　　“……据说王司徒家的女郎双十年华，生的像花一样美……”
　　“……都亭侯一定看上了她……”

　　自从被虎了吧唧（别有用心）的吕布在华林园里“告白”之后，再听到吕布、吕奉先、都亭侯、中郎将等词语，王婵就自动开始头疼，她真心觉得自己跟吕布八字犯冲，碰到一起准没好事。
　　难不成是因为历史上的我坑了他，所以现在的他就报复坑了我？王婵无奈地想，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力按住太阳穴揉捏着。

　　百姓们八卦得愈发激烈，声音在王婵耳朵里渐渐沸反盈天，她一时烦恼得恨不得自己没有那么深厚的内力，以至于耳聪目明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或者干脆聋了算了。

　　然而另一位当事人吕奉先却稳稳骑在马上八风不动，仿佛压根没听见那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自然放松的神情与王婵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用看，不用想，这淡定肯定是装出来的，打死张辽王婵都不会相信吕布不清楚那些百姓们在议论什么，他心里现在不定怎么得意洋洋呢。

　　气了一会儿后，王婵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她开始思考吕布这样做的目的和隐藏在背后的深意。
　　他看穿了王司徒的手段，但并没有告诉董卓，还用这点来暗示王婵。
　　思来想去，王婵还是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吕布此时正处在犹豫的边缘，他无法下定决心，不确定该不该给董卓背后捅刀子，所以两边暂且都不能得罪；他之所以对王婵示好，是想利用她拉拢王司徒，或者至少向皇室这边发送了一个“可以谈判”的信号。

　　如果是这样……
　　王婵想了想，心中一动，她俯下.身将马车门推开一条缝隙，低声道：“将军……”
　　吕布听到了王婵的声音，他眯了眯眼睛，勒住缰绳令马放慢速度，与马车并肩而行：“王女郎有事？”
　　王婵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嘲讽笑容，但她的声音听上去却是与表情严重不符的又轻又软：“确实有一件事情，虽然惶恐，但……还是告诉将军比较好。”

　　王婵把张辽一去半天不回头、将她留在原地结果遇上了苏曼莎、为了不惹麻烦她起身躲了、却被苏曼莎认为是刺客、带着狼牙军满皇宫搜人的事情告诉了吕布。
　　吕布听完之后：“……”

　　躲在马车里的王婵完美闪避了吕布的死亡视线。
　　跟在吕布身边的张辽就倒霉许多了，如果现在不是在大街上，他恐怕早就被吕布套麻袋拖去阴暗的小角落打死算了。

　　直觉告诉张辽，事情要糟糕，他瑟瑟发抖，下意识哆嗦着往马车边靠了靠。
　　——王女郎！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你没说你还有这种奇遇！惹谁不好偏惹令狐伤和苏曼莎啊啊啊！

　　王婵假装感受不到张辽哀怨又控诉的气息，她轻轻一抚胸口，自觉心平气和了不少。
　　其实张辽挺无辜的，在华林园里找到王婵之后，他都没来得及问出王婵去做什么，就被王婵把话题带跑偏了，还顺嘴一秃噜说出了董卓的坏话，被捏住了把柄。
　　可如果不是张辽被人引开了，王婵根本就不会碰上苏曼莎。
　　反正锅得有人背，张辽，就你了，千万别客气！

　　王司徒听说吕布亲自把王婵送回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激动得可以用“欢呼雀跃”这个词来形容。
　　他准备穿着隆重的衣服亲自来到府门口面见吕布，向他表达感谢之情，顺便再探探吕布的口风，问他有没有结亲家的意思。

　　然而当王司徒看到吕布的时候，他却发现吕布的脸黑得好似锅底，看不出分毫被王婵美色所惑的意思。
　　王司徒直觉哪里不太对劲儿，满腔的喜悦登时被泼了盆冷水，他下意识地瞪向了抄手站在一旁装壁花的王婵，心说这个侄女可真是不争气，白瞎了那张倾城倾国的脸。
　　……然后王司徒就被吕布冷冷地看了一眼。

　　王婵脸上写着明明白白的无辜和茫然。
　　王司徒：“……”

　　王司徒的内心充斥着满满的疑惑。
　　——这这这，都亭侯这态度，他到底是看上了我侄女，为她出头呢，还是就只单纯地看我不顺眼，所以瞪了我一眼？
　　把吕布那冷淡的一眼琢磨来琢磨去，琢磨的头发差点儿都要掉光了，王司徒也没能拿捏出个准确的意思，他头一回感觉武人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

　　“劳烦将军送我侄女回来了，”王司徒试探着问，“请进来坐坐？”
　　吕布高冷又疏远：“不必了，顺路而已，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王司徒露出遗憾的表情，但他也不能强行把吕布拽进门，便只好笑笑说那就不麻烦将军了，下回有空再叙。
　　吕布懒得搭理王司徒，只敷衍地拱拱手，然后便潇洒地走下台阶，当路过王婵身边时，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脚步略一停顿。
　　王婵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吕布发出了一声在王司徒听来是柔情、在王婵听来是嘲讽的笑，他压低声音道：“真是谢谢你送我的‘大礼’了。”
　　王婵微微一笑：“将军太客气了，礼尚往来而已。”
　　吕布深深地看了王婵一眼，转身离开。

　　王司徒迈着小碎步跟王婵身后，想向她了解今天发生的一切细节，好分析吕布的态度，及时调整方案。
　　然而王婵却不想费时费力跟王司徒纠缠了，她草草留下一句“叔父我身体不适改日再谈”，然后就运起万花谷的独门大轻功点墨山河，一阵风般的溜走了。
　　王司徒老胳膊老腿，根本追不上，只能气得跺脚。

　　回到绣楼，王婵一眼看到床上枕边放着一封折成方块的书信。
　　她皱着眉头拆开，先浮皮潦草地扫过一眼，完全看不出字迹是出自何人之手，只感觉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用尺子比着丈量过，写的端端正正。

　　再看内容。
　　短短一句话——
　　“静虚道长已于一月前外出，行踪不明，归期不定。”

　　王婵：“……”
　　怎么可以这样啊啊啊！
　　我的大腿！我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