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PrincesSophie

4、夏夜

　　藤子俨然成为了派对的中心人物。不时有男孩子过去搭讪，这样的情况她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是还是好脾气地回答所有人的问题。
　　刚才说风凉话的大小姐们似乎对此有些微词。为首那个名叫绘里的私下和女伴们商量了一下，一群人向藤子走了过来。
　　绘里故意从中间走过去，撞了藤子一下。藤子没有提防，打了个趔趄。
　　“藤子大小姐，怎么换上名牌泳衣来了？”绘里有些阴阳怪气地说，“怎么没见刚才那件了？”
　　藤子明白了她们的来意。刚才在客厅的时候，她就已经忍了很久了，现在她再也忍不住了，但还是克制地反问：“刚才那件，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绘里的女伴帮腔道，“我看过那么多家店，都没有看到过那一款。我只是很好奇，既然是卡特莱特的大小姐，会不会是在什么地方定做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不是定做的，是我自己买的。”
　　“所以说应该不是定做的吧？要不然怎么不合身呢？”另一个女伴说道。
　　“哈哈哈哈！”
　　绘里和女伴们装腔作势地笑起来，引得周围的人也笑了。
　　藤子的眼睛埋在刘海里，水珠一点点顺着发丝滑落，她的拳头越握越紧。终于，在众人的议论和哄笑声中，她怒不可遏地冲着绘里大吼道：“喂，你们这种没有靠自己挣过一分钱的寄生虫懂什么？”

　　烤肉在炉子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刺激着人的味蕾。
　　“谢谢你，竹内先生。”明彦接过盘子，向竹内点点头。
　　他正打算找信介时，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明彦！不……不好了！”来人上气不接下气。
　　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信介也走了过来。
　　明彦问：“怎么了？”
　　“藤子小姐似乎和绘里小姐发生了一点矛盾，在游泳池那里。”
　　明彦皱了皱眉头：“知道了，我就过去。”
　　“明彦，我和你一起去。”信介放下手里的盘子，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你……你说什么？”绘里被藤子的话激怒了，直接冲了上去，却被周围的人拦住了。
　　“绘里！你冷静点！”“就是，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藤子没好气地看着无理取闹的绘里。刚才她的一番话，似乎也惹恼了人群中的一些人。
　　“我们都觉得自己更有道理，你要是不服，也不要在这里动手。”藤子笑笑，走到泳池边，“就和你比游泳，游到那头，谁赢了就听谁的。”
　　每次在孤儿院里和人发生争吵的时候，藤子总是用比赛的办法解决。这样解决问题的办法，没想到在这里又派上了用场。
　　绘里似乎也来了精神，很不屑地说：“就凭你？我可是有专门的家庭教练教的哦。”
　　“完全没问题！”藤子伸了伸胳膊，又活动了一下双腿。
　　“预备！开始！”一个自愿充当裁判的男孩子一声令下，藤子和绘里双双跃入了水中。
　　周围简直成了赛场，绘里的女伴们大声地给她加油。
　　“怎么搞的？”刚刚赶到的明彦有些摸不找头脑。
　　信介笑着问了问旁边的人，然后转告明彦：“据说是绘里指责藤子的不是，反而被藤子教训让她不要做自己不会挣钱的寄生虫，绘里一时生气，就要动手。所以藤子就提出比赛这个办法，说谁赢了就听谁的。”他还没说完，就笑得不行：“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藤子赢了！藤子赢了！”水池那边等待的人欢呼。

　　绘里无精打采地走过来，被女伴们簇拥着。
　　“真的是很抱歉，比赛的事。”明彦把毛巾递给她。
　　信介强忍住笑，说：“是啊是啊，只是闹着玩，去吃烤肉吧。”
　　绘里一行走开了之后，信介再次笑开了，比刚才还要厉害，上气不接下气。
　　明彦无奈地说：“拜托你拿出点长辈的样子吧！”
　　“可是……可是……你看看绘里的样子，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脸拉得那么长……哈哈……”

　　天色已晚，庭院里的灯发出橘红色的光，天角被染成了酒红色。
　　大家都去吃烤肉的地方了。
　　藤子慢慢地游到池边，一边上岸一边暗暗高兴：总算是教训了一下这些自高自大的富家小姐。
　　顺着扶梯往上爬的过程中，藤子的手冷不防滑落了，一瞬间便无声地滑到了池中。
　　腿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糟糕，刚才游得太卖力了，是不是抽筋了？
　　藤子的心里一沉，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觉得身体在不停地落、落、落。
　　“谁来……救救我……”混沌之中，藤子这样呼喊着，却发不出声音。

　　“藤子这个小家伙，一定要给她双份的烤肉，好好犒劳一下！”信介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他顺便向后看了看，游泳池边已经没有人了。
　　向前走了两步，信介觉得有些不妥，拍了拍明彦：“喂，小妹妹呢？怎么不见她的人？”
　　“谁允许你喊得这么亲密了？”明彦提高了声音，“我要喊美幸姐了啊。”
　　虽然和信介开着玩笑，他还是转身看了看。
　　游泳池边并没有人。
　　可是刚才，似乎只看到绘里上了岸。
　　明彦不顾信介的呼喊，径直回头，向游泳池的方向走过去。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慢慢地溢出来，溢出来，把他的胸腔填满了，简直无法呼吸了。
　　水面上，分明有一圈波纹在扩大，扩大。
　　“藤子！”明彦不顾刚换上的衣服，直接跳到了水中，毫不犹豫。

　　藤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矢野信介一边安慰着北川太太一边说：“您看，只是腿抽筋了，没有事的。”
　　北川太太这才停止了抽泣，但是肩膀还是抖得厉害。
　　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明彦的头发落下来，落到藤子的额上、颈上。
　　冰凉。
　　“对不起！”藤子腾地一声坐了起来，马上又开始咳嗽，看来呛了不少水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你就会说对不起！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明彦怒不可遏地咆哮着，语气却一点也不生硬。
　　“第一次看到你发这么大的火呢，小明彦。”信介离开的时候，丢下这么一句话。

　　一群年轻人离开之后，藤子又像往常一样忙开了。
　　“算了，你去睡吧。我来帮忙。”明彦站在藤子的对面，安静地说道。
　　北川太太连忙说：“大小姐天天帮忙就已经让我过意不去了，您再来帮忙，如果让老爷看见了……”
　　“没什么，让他多锻炼锻炼也没什么不好！”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走到藤子身边，摸了摸藤子的头问：“今天开心吗？”
　　藤子点点头，笑容格外灿烂。
　　“明天去爸爸的公司看看，好吗？”
　　“好！”
　　父亲刚要离开，明彦问道：“爸爸，我明天也去吧？”
　　父亲很奇怪地转过头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
　　“我……我和矢野学长说好了，他说想带藤子去买衣服……之类的。”
　　“矢野？”父亲笑道，“就是信介吧？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房门轻轻地响了三声。
　　明彦开门，发现藤子站在外面。
　　“有什么事？”
　　“啊……刚才的事，谢谢哥哥救了我。”
　　“……”
　　“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
　　“那么，我去睡觉了。晚安，哥哥！”
　　门关上了。
　　黑暗中，秒针发出柔软的呓语。明彦躺在床上，望着烟白色的星河。
　　“晚安。”
　　他这样躺着，渐渐，进入了梦乡。他的侧影，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年轻而深邃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