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莫耳朵

3、有人失眠了

　　自生日宴不欢而散后，一方面是由于对老同学的偏袒，另一方面则是胡天佑本人的“不热情”，总之，他跟班上其他同学的关系更加疏远了。
　　升高二是要分文理班的，虽说大部分同学都会在分班时选择理科，学校在安排班级的时候也会尽可能保留一个班级的完整，但分了班，去了文科科目之后，同学们的水平还是会有较大浮动，所以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就格外被同学们重视。
　　月考成绩出来，胡天佑第六，本来这个比较不错的成绩能为他带来一些同学的关注，但班上此时却爆出一件大事，田湘死了，尸体就在暗巷里被人发现。
　　学校信息相对封闭，学生之间的八卦差不多都能传上几个星期，更何况事关人命。
　　学校有心封锁消息，奈何发现尸体时有很多学生亲眼目睹，所以校方干脆统一口径，让班主任去班上解释——“田湘同学的事大家也都听说了，凶手已经被警方抓到了，就是社会上的小混混。根据警方的调查，田湘同学之前被那些小混混多次敲诈，也没有跟家里，跟学校说，最后那些小混混要不到钱就不小心把人打死了。所以我希望我们班的同学以后遇到这种事能及时跟老师沟通，不要害怕。当然这种事最好是不要发生。尤其是女同学，回家不能由父母接送的，一定要结伴回去。田湘是我们班的一份子，他的事，学校和警方会一起处理的，我希望大家也不要太伤心，也不要到处去传，还是要引以为戒，专注学习，我们离高考已经不远了……”
　　老师的话总是说着说着就引到了学习和高考上，这一招虽然老，但的确有效，同学们得了解释也没再多关心田湘的事。不过私底下的八卦还是不可避免地传了一阵。尤其是一个关于暗巷闹鬼的说法，不知道是从谁那里传出的，说在晚上九点过后，如果有人单独穿过暗巷，就能撞见田湘的冤魂。
　　这种说法虽然迷信，但在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之间却很快变成了一股勇气试炼的比赛热潮。而田湘的事，在短短一周不到的时间，就被其他明星八卦，早恋流言以及各种作业试题所取代。
　　十月中旬，照惯例，学校要举办秋季运动会。叶汐婷作为班上的体育委员要协助班主任安排大大小小的事，简直忙得不得了。而且现在班上有个关于运动员报名的问题，学校的要求是一共十二个个人项目，三个集体项目，每个学生限报两项，但每项都必须有人报，所以一个班最少也要出六男六女参赛。
　　然而目前只有五男三女报了项目，于是班主任孟老师在晚自习最后十分钟特意来给同学们做思想教育，强制性地定下了最后的几个人选。
　　这天晚自习下课，叶汐婷又组织几个运动员开了小会才最后一个离开。
　　看时间已经快十点，附近的店铺差不多也都打烊了，出了校门几乎已经看不见什么人影。路灯昏暗，四周黑魆魆的。再联想前不久发生的命案，叶汐婷开始有点后悔今早拒绝家里司机接送的决定。
　　不过出了校门只要走几分钟就是地铁站，她也不想多耽搁。
　　路过暗巷时，叶汐婷突然就想起在自己生日宴上那个狼狈无措的人来，到底是同学一场，她没来由地就涌起一阵悲伤，转头看了暗巷一眼。
　　只是这一眼就看得她头皮连着后颈一阵发麻，明明只是一片黑暗，她却有种被人盯上的不自在感。
　　那个传说叶汐婷也听说过，不过她不怎么信鬼神之说，也就没多在意。
　　夜风拖着几个塑料袋在街上发出瘆人的摩擦声，四周静得可怕，叶汐婷站在路边甚至能听见流窜的风经过暗巷的声音，像是赋予了那团黑暗一丝微弱的呼吸。
　　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心里一害怕，就干脆撒丫子跑了起来，直到气喘吁吁地到了地铁站台看到人群才算摆脱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第二天中午，胡天佑和弥岱泽正要去食堂就被叶汐婷拦下，核对运动员信息和编号场次。
　　弥岱泽身体素质过硬，主动报了最没有人气的两个长跑项目。而胡天佑则是被孟老师以融入班集体为由，强制报了一个标枪。
　　不过两人接过表格都没看，因为叶汐婷的状态看上去着实不好，眼下黑眼圈很重。
　　“叶子，你生病了？”
　　“我没事，就是昨晚做噩梦没睡好。”叶汐婷一边回答一边打了个哈欠，看上去的确像是睡眠不足，“你们快点看，弄完这个我还想多睡会儿呢。”
　　弥岱泽核对了信息后把表格递还给她，玩笑道：“你好像变白不少，不会是涂粉了吧？不过你的技术看来不怎么样，黑眼圈完全没遮住啊。”
　　“去你的，我这叫天生丽质！”
　　这边两人聊得开心，胡天佑却一言不发地皱起了眉。白？他明明看到叶汐婷的脸色泛黑，尤其是眉间额头那块。
　　等人走后，胡天佑抿了抿唇还是跟弥岱泽提了：“你看她脸变白了？”
　　“白了很多啊，不过睡眠不足嘛，她们女生还有‘大姨妈’，所以也不奇怪。”弥岱泽接了话才发觉胡天佑问的是什么，立刻凑过去放轻声音问：“狐狸，你不会是对人家叶子有意思吧？我上次拉肚子拉到快虚脱都没见你问一声。”
　　“你治腹泻的药还是我买的。”胡天佑闻言抬手，直接就用笔杆子把这颗凑过来的脑袋戳开了。
　　“那你问什么啊？”
　　“我好像看到……她的脸变黑了。”
　　弥岱泽闻言一顿，伸手在胡天佑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狐狸，眼睛不好早点说，阿姨就是医生，你……”
　　“瞎说什么呢你！我说真的，我看到她这一块——”胡天佑抬手指指自己的眉心，说：“黑乎乎的，你没发现？”
　　他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但不论他怎么说，弥岱泽就是不信。
　　这边两人还在拌嘴，而叶汐婷把资料送到办公室后，困意更盛。
　　昨晚她受了点惊吓，晚上睡得很不安稳，醒来后也不记得梦了什么，只是身体变沉了似的很不舒服。好不容易熬过上午的课，她连饭也没吃就趴在课桌上睡了。
　　只是情况并没有好转，一连好几天，叶汐婷都没有睡过好觉，总是做噩梦，醒来又忘记，在学校在家里都一样，甚至在有时上着课，她也能昏昏睡去。
　　已经有好几个跟她关系不错的同学跑来关心她的身体了，可是一听说是困，他们也没什么辙了，只能嘱咐她多休息。
　　下课铃刚响，叶汐婷感到一阵昏沉就又要睡。突然间，她两边太阳穴附近像是被针扎似的疼得一激灵，人就清醒了。也是被这困意折腾了好几天，叶汐婷醒来后看到站在自己座位旁的女生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周星梦这个人平时独来独往的，跟叶汐婷并没有什么交往，两人的关系也就比陌生人好那么一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熟悉的同学，现在正递过一张鬼画符似的符纸给叶汐婷。
　　“这是什么东西？你搞迷信？”叶汐婷不信邪，这也是她第一次收到这种电视上才能看到的符纸。黄符边角平整，显然一直被主人细心收藏。
　　周星梦不理会叶汐婷的质疑，认真的吩咐她贴身带着之后就离开了。后来叶汐婷还想再问，她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跟别的同学有说有笑，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而且看同学们的反应也像是没注意到刚才那张黄符。
　　叶汐婷觉得古怪，不过带着这张黄符她午休时竟真的安稳入睡了。
　　虽说周星梦帮到了自己，但叶汐婷还是有些不安。不过看周星梦的样子是不愿与自己多说什么了，最近叶汐婷最好的姐妹也忙着谈恋爱，她思来想去，还是挑了个空闲的时间把“德高望重”的班长约了出来。
　　胡天佑是被硬拉来的，似乎班长大人真的认为自己的发小对叶汐婷有兴趣，不过与他的兴致勃勃相比，胡天佑比较希望对着他的脑门踢几脚。
　　叶汐婷也没太扭捏，直接拿出那张黄符，跟弥岱泽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至于胡天佑，就直接被叶小姐无视了——毕竟两人不久前才闹过不愉快。
　　“照你的说法，这黄纸能帮你睡个安稳觉不是挺好的吗，你还担心什么？而且我觉得你睡不着该去看看医生，狐狸他妈就在市医院呢，回头让他帮你问问得了。”弥岱泽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大不了，而且他本人也是不信这些的。就拿胡天佑一直留在乡下的事来说，各种缘由他也知道一些，不过他一直都觉得那只是胡天佑身体不好和他奶奶迷信的缘故。
　　他嘴上这么说着，胳膊就顺势顶了胡天佑一下，示意他说话。
　　胡天佑脸上没什么表情，斜眼看了这个自作主张的人一眼，然后轻轻点了头。
　　不过相比这事，胡天佑更在意别的：叶汐婷额间似乎更黑了。他不认为自己的眼睛有问题，但也信弥岱泽没有骗他。就像弥岱泽了解胡天佑那样，胡天佑对弥岱泽的脾性也了若指掌，他生性开朗，胆大心宽，这也算是胡天佑越长大越孤僻但他俩的友谊反而更加坚固的原因吧。
　　胡天佑不爱掺合事儿，不过跟上次在暗巷里撞见同学被欺负那样，他既然遇到了，也不至于躲着不管。
　　弥岱泽把符纸还给叶汐婷，又安抚了几句，总算是把人哄好了。
　　胡天佑由于小时候的遭遇，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多少有点了解，只不过还没等到开口，他就突然听见一个古怪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被撕裂后又胡乱拼凑，再一股脑塞进他的耳朵里，令人莫名心生寒意。
　　日头早已西斜，昏黄的光线在这种声音的衬托下显得苍凉诡异，胡天佑忍住不适，看弥岱泽好好的站在旁边并无异样，再看叶汐婷却生了异象。
　　她本人跟弥岱泽一样没有反应，但胡天佑看得真切，在她脖颈以下，密密麻麻地缠绕着一身黑气，在斜阳余晖中，竟像是披了一件暗红血衣。
　　胡天佑耳边的诡异乐音好像就是为了迎接这一刻，撕裂般的感觉再度侵袭，胡天佑这回没能坚持住，就在另两人惊慌的眼神中直接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