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伞起缘起 ...
-
第九章
吃斋饭时，离玉问灵心，“这两日我在地藏院见得你庙里的一只手便数的过来，你没有其他的师兄弟么，上次与你一起去九重天那个老和尚…方丈呢？”
灵心想了想说，“你说梦参师弟么，再过几日陵阳九华山庆地藏诞，要为师父办七天的法会，凡间的众多弟子，信徒香客云集。听说此次为祝贺师父出关，办的是个双百子会，几路的高僧都要去，师父便带几个师兄弟都去了九华山。”
“师弟……”离玉心想上次瑶台的仙使怕是都把那老和尚认成了尊者，不过小和尚这凡间十岁孩子的样子，也怪不得别人认不得他地位尊贵。
吃了斋饭几个人出了地藏院后门，再走一段木板平桥来到一片开阔的地方，长河蜿蜒处，有一支在地势低处积水成了一大片清亮的池塘。
离玉道此处景致倒是开阔，墨玉看着眼前，淡淡说，“忘川…”
灵心将伞诀递给离玉，“前两句是持伞之人与伞发愿，初步操控伞打开的起势，施主可先凝神聚气试一试，师父说前两句便能辨别伞是否愿意为持之之人效力，施主若控制不了，就将伞交还地藏院保管，从此别过，再不要提此事。”
离玉答道，“先前在阁楼我就撑开过这伞，倒没什么特别”说着哗一声将手中颜色发黄破旧的伞撑开，举起转了两圈，“你看，没什么特别。”
灵心面色惊讶，又微微皱眉说，“从前见这伞，还没有这么破旧。那么施主你试着念前两句决罢。”
离玉将手中折页翻到第一页，面露难色，“…唵…南无…揭谛…陀罗…”
墨玉君掩面而笑，灵心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啊，忘了告诉施主，师父写的伞诀是兰扎体梵文，不太好认。施主翻到后面，我抄这本伞诀时，译成了如今常用的仙体文，虽字数不够工整，但方便施主念诵。”
就在离玉断断续续念了半句口诀时，伞顶的玉珠忽闪忽闪的发出白光，在伞柄与伞骨中流动起来。
离玉见状将伞诀往后翻了几页，念动前两句：
“玉生伞生，伞起缘起，众生有情，执念，为君。”
“缘空心空，身死剩残魂，而今吾为君颂，挽歌起，天地苍茫，执伞，为君心。
当此下，是与伞，缘否？”
缘否两个字话音刚落，离玉手中的伞飞起一丈，在池塘上空转动起来，带起的微风卷的池塘一片波光，伞顶白玉珠发出耀眼的一道白光直直照在离玉身上。离玉目露惊讶之色，随即迈步轻轻踩着水面走向伞底。
再默念一遍前两句的伞诀，伞柄的末端的空心铜铃突然发出两声轻微的铃声，伞转的速度变缓，却带起更强的风，离玉保持着抬头的姿势，抬起左手，白裙飘动，五色锦带披帛与裙裾的茶花随风翻飞，几缕长发掠过颈侧，斑驳的水面倒映出她随水波晃动的身影，白玉珠的光聚集照在离玉左腕的伞形印记上。
离玉扭头看一眼灵心与墨玉君，露出笑容。
墨玉一直面色淡然的看着离玉。灵心指着离玉身后长河的另一头，“施主只念了开头，竟有魂魄找来了么。”
伞上的空心铜铃发出清脆的声音，灵心手指之处，一抹灰色的身影从水上飘来，身姿面目都有些模糊不清，目光盯着空中的白玉簦，飘至离玉面前五步时停住，躬身对离玉拜了一拜，说，
“小人愚痴，在黄泉路上迷失了方向，在远处被大仙神伞招引而来，斗胆拜请大仙给小人指一指赴轮回的方向。”说罢又拜了一拜。
离玉站在伞下，发现竟能清楚的看穿此人的心，三魂七魄都在，原来是黄泉路上迷路的冒失鬼。
灵心看眼一直站在一旁未发话的予馨予德，予馨便会意走上前对那灰影说，“你也算是个有福的灵，今儿个遇到的这三位都是天上地下金贵的人物，来，我与你指指方向，你快些上路罢，莫要误了时辰。”那灰影的目光从伞上移开，又一一行了三个礼，便顺着予馨指的方向飘走了。
灵心对离玉说，“试到此也差不多了，施主可先收了伞说话。”
离玉将伞诀翻至最后，念了最后的一行。
“缘聚缘散，有情无情，伞开一世界，伞合一世界，轮回无常，莫问是劫是空。”
伞停止转动，缓缓合起来落回离玉手中，离玉踩着玉珠的余光走回长桥边，用墨蓝红穗子的锦带将伞绑好，才长长舒了口气，走到灵心跟前轻轻拍一下他，“小和尚你看，我就说没什么事的吧。”
墨玉看她没事，眼风扫了眼周围的人，目色微微温和一些。
这时予德走上前对灵心说，“谛听大人方才从离玉上仙念第一句决时就在远处看着。”
灵心回头，离玉就看到一只通身雪白的眼珠乌黑的小狗朝灵心奔过来。小狗先是用鼻子蹭了蹭灵心的衣角，灵心蹲下宠溺的摸摸它的两个直立的耳朵。接着小狗跑到离玉脚边绕着离玉走了两圈，又伏在地上，趴在离玉对面，像是极认真的盯着离玉看了片刻。
接着小狗跑回灵心身边，灵心一边侧耳凑近它一边轻抚着小狗的头。听罢灿烂的一笑，对墨玉和离玉说，“两位施主，谛听说它方才听的真切，你们二位正是女娲娘娘所炼灵玉玉魂转世，如此说来，离玉施主真的是白玉簦上白玉珠的玉魂了！”
墨玉点点头，“早闻神兽谛听能辨六合八荒之内万物，既然它如是说，便是真的了，倒不知谛听大人的原身这样…小巧玲珑。”
一行人往地藏院回去时，离玉默默对墨玉说了一句，“若不是亲眼所见，玉面白净、大眼清澈的小和尚和憨态十足的小白狗，任谁说了我也不信就是地藏菩萨座下的尊者和神兽谛听……近两日真是长了几万年都没的见识。”
回到灵心住的东苑屋中，灵心似乎颇开心，语气欢喜的说，“不管怎样，白玉与玉魂分离十几万年重聚也是过了一大劫，是桩功德。师父听了定也非常开心，白玉与伞早已血脉相连，结为一体，那这柄伞理应交与玉主。”又对身边小白狗说，“谛听，一定要将今日的情景告诉师父，先前他担了许多的心，一定要告诉他，离玉施主便是玉魂。”
离玉觉得自己还未完全适应眼前的小和尚和小白狗玩闹的画面竟是神兽谛听与灵心尊者在交流极其严肃的事情，是以脸上的笑容就有几分不自然。
灵心又俯身听了谛听说的，正色道，“啊，你说的对，怪我考虑不周。”抬头对离玉笑着说，“我都忘记了施主来地藏院之前还领着天君的罚，先前是以地藏院来处罚施主的由头上奏天君改的判书。”
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都是灵心害离玉施主受罚，我再写信给天君，就说离玉施主自来对我照拂有加，前嫌冰释，余下的罚可以免了。”
接着拍手笑道，“而且要紧的是要告诉九天天府，离玉上仙乃是女娲娘娘宝玉之魂转世，如今玉与魂重聚，也是件喜事。”
离玉听得不用再受罚，加上看着小和尚露出从未没见过的笑容，自然也开心，点点头，“小和尚你对我太好了，我看告不告诉天府倒无妨，这四海八荒共治，天君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为我个小小上仙改几回的判书。当下要紧的是要帮你结魂才对。”
墨玉也接话，“离玉是领了公文来的地府，大概也是要拿你地藏院写的公文回去，我们回去时灵心尊者写与离玉便是了。”
灵心说，“我交给离玉施主的那本伞诀，还要师父看看我译的有没有出入，离玉施主有什么不懂之处自然也是要问师父，而且师父保管这白玉簦十几万年，要交给离玉施主也是要经过师父的手才对。这样一来，离玉施主便势必要与师父见上一面。”
低头摸摸小白狗，接着说，“师父抽不开身又是放心不下这边，特地派了谛听来，明日还麻烦两位随谛听去一趟九华山，地藏府的公文师父自然也会写给离玉施主。”
这时予馨端来药递上来，离玉见灵心平静的喝完一大碗苦药，心下动容，抢过墨玉君刚倒的茶递给灵心，道“好了好了，九华山自然是要去的，你倒是与我说说，我要结你的魂，你有没有什么大致的地方。”墨玉挑眉看了眼她，自己倒了杯茶。
灵心喝了口茶清清嗓子，低头想了想，大大的眼睛一片迷蒙，道“说起此事我也有些奇怪不解之处，不知施主可还记得瑶台碧波湖落水那时。我虽一向身子差，气血不足，但却不是不通水性，那日掉进湖里，却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水直灌七孔而入，挣扎间我似乎看见水深处，竟是我自己的影子。”
离玉听了也颇疑惑，回想当日，只记得自己四肢用不上力气，直直往水里沉下去。摇摇头回神说，“听着蹊跷，不过或许可以去那碧波湖张伞试一试，也不知天君愿意不愿意……对了墨玉仙君，当日是你救了我们两个，你有什么印象没有？”
众人的目光看向在一旁安静品着茶的墨玉君，墨玉放下白瓷茶碗，扫一眼众人，摇摇头，“我只顾着救人，哪里看过四下，不过灵心尊者你的确不像是寻常落水之人，我记得你是脸朝湖底似乎在望着什么的。离玉…我就没有旁的印象了。”说完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衣襟。
离玉想起墨玉君说自己抓着他衣襟不放，非要剪了衣服的事情，脸一红，“咳咳，不管怎样回去了就直奔那碧波湖去。小和尚，墨玉仙君，你们两个将方才说的写下来，言辞最好再确定一些，就说，就说那湖里绝对值得一看，我再去也好有理有据的。”
说罢又是张罗予馨予德拿笔墨纸砚，写完了又张罗是时候该去吃斋饭了，拉着两人写好画押的时候离玉不自觉的瞄了一眼墨玉的衣襟，见墨玉君专注的拿手指去按朱砂，似乎并不在意方才说的，才又放心的拉着大家去吃饭。
晚上在西苑离玉对着池塘发了一会儿的愣，见墨玉君推门从房中出来，低头问了句，“墨玉君因为我剪坏的衣服确实是很金贵的么。”
墨玉一愣，打量一下离玉的样子，笑着点头。
离玉又说，“我离玉可不是个知恩不图报的，墨玉仙君这一路一直帮我，旁的不说，一件衣服我还是赔的起的。”
墨玉见她认真的样子，想说什么，又轻轻一笑，“那倒是极好。这笔账我且记着。”
离玉认真的点了点头，两人相顾一笑，再没说话，安静的看了会儿池塘中倒映的天上的红云，各自回屋睡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伞起缘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