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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inq 此去经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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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有好生之德,夺去了她的父亲,拐跑了她的母亲,留她孤苦一人,好歹,却放她在这样的夜里,能安稳的睡上一觉,那缘由之人,也是功不可没。
翌日是周六,五月初十,刘渭爸爸——刘英俊的祭日。
刘爸爸的墓地位于万丘市郊,回清公墓。
十三年前,七岁的刘渭,在那一天,五月初十,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刘渭压抑住自己的哭腔,尽量想把生日歌唱得喜庆些,最后缓缓道,“生日快乐,爸爸,在我心里,爸爸永远三十二岁!”
刘渭抚着逐渐被晨曦照得暖和的墓碑,看着爸爸的照片,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难过、难过。
十三年来,每一年,刘渭都会来。
爸爸死的时候,她才七岁。也是那一年,爸爸死后不久,妈妈也走了,撇下她一个人。
她本来和乐美好的家,说没就没了。那之后,她整整一年都没开口说几句话,像是哑了似的。
后来叔叔带着她到了现在的家,叔叔和安炎妈妈对她很有耐心,也很爱她,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
还有他……
肩被身后的人拥住,刘渭没有动弹。那人也不说话,脑袋又不由自主地搁在她肩上。
刘渭拐了他一胳膊肘,却被他躲过,她侧头怒瞪他,“这是爸爸面前!”
“我当然知道这是爸爸面前,”他正色,蹲在墓前摆弄被晨风吹乱的百合,“所以我才这么放松,正好也想问问他,什么时候答应把你交给我?”
“楚安炎!你再胡说八道,下次就不要你来了!”
“又生气?怎么那么喜欢生我的气?都生十几年了,我们换换别的?”
刘渭不理他,小心翼翼地用抹布给墓碑擦灰,极其专注。
安炎呆呆地望着她,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也不知被他看得不自在,还是被愈发炙热的太阳晒的,刘渭的脸红彤彤的。安炎站起半个身子,替她挡住了烈日,可自己那双烈目却仍是目不转睛。
待刘渭仔仔细细擦完墓碑周围的里里外外,已近晌午。依依不舍地离开公墓,本以为他们会直接回家,哪知安炎却带她走了另外的路。
“我们去哪里?”
从公交上下来,刘渭跟着他走了一段,发现周围越走越陌生。到处是琳琅楼宇,车水人潮,来来往往的车辆吓得刘渭有些走不动。她更习惯她那僻静的居民小区。
安炎没回答,走得更快了。刘渭只得快步跟上,忍不住又问,“我们究竟要去哪里?你再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
安炎突然停下来,刘渭气鼓鼓瞪着他。
“我要见个人,可我不想单独见,所以,你陪我一起。”
刘渭皱起眉,这个人,怎么突然,有些,不对劲?
“是,什么人?”
问完,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正疑惑着他究竟怎么了,手却突然被攥住,他看着她,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抓着我的手,不要松开。”
他虽然是这么说,神情却似在恳求,有种难以言说的苦楚。刘渭很少见到这样的安炎,除非……她突然瞪大眼,看着他,莫非是他的……
有种两人间的默契,安炎拉着她拐进一条人少的步行街。他似乎很熟悉,大楼间交错纵横,几乎看不到完整的蓝天,拐了不知道多少幢不同的大楼,走过长长的林荫廊道,入眼便有一间闹市中突见桃源的雅致茶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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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渭从茶室出来,天已经黑了。
下了公交,走过一段林荫道,才是小区入口。
门口的保安跟她打了招呼,她点头回应。她没有立刻上楼,在小区的花园长椅上坐着,望着夜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风拂过,有些凉意。
坐了许久,刘渭起身准备上楼,余光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路灯下一闪而逝。
对什么事情都漠然的她自然不会深究,拿起背包便进了楼道上楼去了。
刘渭在安阳集团上班。安阳是一家跨国集团,集团下包括医院、卖场、酒店、服装、餐饮、高档汽车品牌等各行各业都有安阳的投资股份。
安阳在招聘员工的要求上,极其高标准,是典型的高门槛。
大学时很多同学毕业都想进这家公司,可很多都没熬过实习期。刘渭能留下来,是凭着她本身优秀的专业技能和那股埋头苦干的执著劲儿。
刘渭现在是万丘分公司里市场部总监的私人助理。很不幸,市场部总监是空降而来的William,比利时人。
刘渭的专业是行政管理,市场本和她不搭边,可她的英语口语非常棒,再加上她不苟言笑的做事风格,William对她很信任。
在安阳,刘渭和上学时一样,没什么朋友,同事间交往也甚少,独来独往惯了。明明才25岁,可一点也没二十几岁女孩子的朝气,反而清汤挂面严谨得像个老太婆,可能也是这点,让William最终选了她做助理。
休息了两天,周一刘渭去上班时,在公司大楼里看到公告栏围了一圈人,不知道在看什么人事调令。不过刘渭素来对自己工作范围外的事漠不关心,看也不看直接拐入楼梯。
刘渭不喜欢坐电梯,她工作在八楼,每次都走楼梯。
刚坐到位子上,同事们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可避免就听到他们口中的八卦。
市场一组的Vicky拉着二组的Lily说,“亚太区的老板回来可不是小事,听说这次是专门调查下属子公司的运营状况,稍有不慎,就是大清洗!”
Lily又拉着Jane说,“作为子公司,我们可得提着脑袋办事,听说William下午就要去亚太区总部开会,回来恐怕又是大整顿了。”
Jane将自己的小皮包往桌上一扔,冲对面玩手机的Felix嚷道,“还玩呢你,也不知道好好抓业绩,到时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Felix假装没听到,转向身边的Rainbow,“你帮我望下风,等下老外来了记得叫我!”
Rainbow正在补妆,合上化妆镜,白了他一眼,“老外不用来,这里就有个现眼的在监视你呢,小心有人打小报告!”
Felix手上动作不停,笑嘻嘻余光扫了眼刘渭,“她不会的!”
Rainbow嗤了一声,转头对已陷入工作狂模式的Ben柔声道,“我给你带了咖啡,你要卡布奇诺的呢,还是拿铁的?”
“不用,谢谢!”Ben目不转晴的盯着电脑,计算着报表数据,没空搭理人。
“他不喝,我来喝吧!”迟到分子David刚好踏着时间而来,一手拿过Rainbow递上的拿铁,“谢谢啊,我正好喜欢拿铁口味。”
“喂!你还我,谁说要给你喝了!”Rainbow赶紧去抢,David自然不给,两人在办公室追追赶赶。有人吃早餐,有人补妆,有人玩手机,有人趴在桌子上睡觉,也有人疯狂按着计算器算数据,状态百样,像大学高中时期的课后。只有一旁独立办公桌的刘渭,整理着桌上的资料,面无表情,仿佛跟同事们隔了一块无声玻璃,不被干扰。
"What are you doing!!!"
William的声音突然出现,办公室也顿时安静下来,大家迅速回到自己位子上,翻资料的,专注盯着电脑的,总之十分认真投入工作了。
William看了一圈,皱起眉头。然后抬起腕表,看了一眼,又对刘渭喊道,"Wei, Be prepared and let's go !"
刘渭是唯一没有英文名字的,所以William叫她Wei.
William已经走出去了,刘渭拎起自己的背包,拿上笔记本和笔,还有一些办公小物什快速跟了上去。
他们刚走出去,办公室里又传出一片哗然喧闹声。刘渭不由看向William,William正在一边等电梯,一边打电话。
William是个三四十岁的典型欧洲人,做事严谨条分缕析。
"May I ……"刘渭指向楼梯口。
William点点头,"sure, please! But remember, we must be there on time."
刘渭示意明白,快速奔向楼梯口,飞快下楼梯。
待她到了大厅,却没看到William,刘渭皱起眉,扫了一圈,大门口的车还停在那里,William还没走呀,人呢?
她又走向电梯口,发现William果然还在那里,好像遇到了熟人,正在打招呼,那人和William一样高,身形欣长却清瘦。刘渭下楼梯的时候拿掉了眼镜,现在重新戴上,再看去时,William已经走了过来,而那人也进了电梯。
"Sorry. I just met my friend , so …."
“It's all right.”刘渭作了个请的姿势,William点点头,两人快速走向大门。而他们身后的电梯门突然打开,刚进去的人突然跑出来,大喊了声,
"William,your paper!"
刘渭才走出旋转门,William听到喊声,停了脚步,对刘渭示意让她先走,刘渭便点头走了出去。
William接过那人提过的文件,"oh,gosh, thanks a thousand, Yan."
"Careful."那人拍拍William的肩。
"Wallace with you"
"Not yet, he's still with Vincent in London."
"OK , don't you go to see your father in Chengyue with me"
"No. I have no father."那人不再笑,对William点点头便转身走回电梯口。
William望着他的背影,无奈耸耸肩,也转身出了公司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