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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来客惊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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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击节声渐渐,绛点君心却不休,罗旋常隐小莲足,玉杯倾花容。
明眸倩笑善离离,欲道迎拒又复羞,无晓姬人强欢颜,长舞醉衣袖。
李公子是有大名的,不过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名字叫不得。除非是觉得在世上活的过于舒坦,非要找死才有趣,才会自嘴中挤出那二字:
如花。
如花公子家住江浙金华,他胡姬的母亲因为一双可捧在手心的莲足而被大商贾的父亲相中,春风一度之后,胡姬暗胎珠结。十足月分娩出七斤重的白胖小子来,被年过半百,膝下无子的父亲认回。李如花上面四个姐姐,按照“上善若水,止偈似蓉如花”排行,恰到“如花”二字。
若李如花是张飞、董卓一般的男子也就罢了,照他的性子,也许还会以“名不符如花实”吓人为乐。偏偏如花真个“如花”,面貌与他倾国的娘一般无二,不过是卷曲的褐发稍稍平直,眼睛则是浅浅的棕色。
如花自小便恼恨这张如同女人的面皮,认为只有“练成绝世武功,会泡很多女人”才能去了自己的脂粉之气,于是便不顾爹痛娘哭在九岁上跟着师傅,师爹拍屁股走人,游历江湖去也。算起来,如花公子离家已有十一年整,也慢慢闯出了些名声。
李如花师承刀圣柳行风,但世人皆知如花公子使剑“碎风”,青色,长三尺余两寸,宽二指,剑刃极薄,闲置时可收于腰间做束带。
若不怕死的去问李如花为何弃刀用剑,定会收到白眼一双再加噎死人的一句“因为好看”。
刀圣柳行风常常叹息自己刀无承人,却又欣慰当初并未“拐”错,李如花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能将刀法揉到剑招中使出来的,江湖仅此一人。
柳行风的刀,劲道凌厉,威风八方,劈如山倾,挥似浪涌;而用同样套路的李如花的剑,则锦绣华丽,蝉翼刃身抖便成花,刺则瓣落,偏又不拖分毫,痛快干净。
李如花继承了母亲多情的眉眼,父亲风流的性子,尊师的花言巧语,师爹的计谋重重。他精明又狡猾,虽非专一但绝对真情,再加雄厚的家业,俊美的外表,于是行走之处,是个有名气的烟花女便争相要如花公子做入幕之宾,某些事情办起来倒是爽利许多。他为人还算正派,又帮这白道做过几件大事,理所当然的就被白道中人推崇,也理所当然的被某些□□——其实还有某些白道,视为鱼骨哽喉。偶尔也会来找那么一两个小麻烦,恰好为如花公子无聊的人生添几许乐趣。
其实李如花并不在乎自己名声如何,他学武功一半为去女人气,一半为泡女人,若没人找他帮忙,仇家不来滋事,或者不曾有人冒如花公子之大不韪单独叫出那二字,他还是相当中意这闲云游鹤,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坐吃山不空的清闲随性日子的。
此时正是三伏,半月未曾降下恩霖的老天开眼下起了倾盆大雨。外面乌云遍布,电闪雷鸣,李如花坐在来客客栈三楼梅房雕花小窗旁托腮发呆。久久,发呆发累了的如花公子优雅的以手掩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挤出泪花的眼角无意的瞥到客栈前翠柳下的一个人。高挺的身型,墨色的剪影。
之后许久,李如花对那人说:“这就是一见钟情。”
隔着泪雾看了个朦朦胧胧,李如花揉揉眼睛再去看时,那人却已不见。
李如花察觉到心脏小小的抽搐一下,却以为这不过是“如花公子”的又一次“多情”。但这呆却是发不下去了,回头看看更漏,似乎已到中饭时间。李如花鬼使神差的决定不叫人单在雅座摆独席,而屈尊下楼到大堂去吃。我要关心民情民生么,如花自己解释这心血来潮。刚下楼梯,他便被柜台前边脱雨蓑边对同行人爽朗大笑的那倚柳之人勾去了心神。
又只之后许久,李如花抱着那人咬耳朵:“一见倾情,再见倾心,我可是一眼就看上了你漂亮的小胡子啦。”
那人的面庞符合一般少年英雄的标准,剑眉星眸,挺鼻薄唇。若说有什么特别的与众不同,那便是那散聚在唇上,颏尖,颊侧毛毛糙糙的小胡髭。李如花因为外貌的缘由,从未蓄过须,看得这样一把漂亮的胡子,不由顿生艳羡,平生第一次起了主动结交朋友的念头。如花公子懂得如何与情人,对手,合作伙伴周旋,却是实实不知该如何去认识一个朋友。他站在楼梯口冥思苦想,回忆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狐朋是如何与他结识的。思来想去,只得一个结论:打架,然后拼酒交友。李公子直觉这方法不大可行,准备再想时,那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动,大声说道:
“兄台,你挡了我的路啦!”
李如花一惊,抬头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眼,他有些呆呆的道:“在下李如花。”
那男子一愣,低声道:“我又没问你叫什么。”
李如花这才发觉自己实在傻的可以,装模做样的清咳一声,打开折扇轻摇以遮窘意,换了副道貌岸然正直纯良的面孔说话,“那个——小弟看兄台如此神丰朗俊,故有心结交,但不知兄台意下何如?”
与男子同行的人闻言“扑哧”一笑,歪头看向男子,清脆道:“有趣,有趣,这位公子呆呆的,与星悠傻哥哥倒是配的紧。”声音如同珠落玉盘,错落有致,煞是好听,再看他美目流盼,巧笑倩兮,纤项嫩手,玲珑身段,分明是个不过二八的妙龄女孩儿。
李如花甚为不悦,心道哪里来的臭丫头,当下便漾起笑意,将折扇收起放在唇边,白玉的扇骨衬得那唇越发娇艳,他笑吟吟道:“大人说话,小孩莫要插嘴,叔叔给你个铜板买糖一边吃去。”说着,二指一弹,竟真个把枚铜钱弹到女孩身上,又顺着她滑利的衣料滑到地上。“哎呀,你怎地这样败家,乖,快捡起来!”李如花大惊小怪的把扇子向手心一击,失声喊道。
女孩子大概从未受过这般戏弄,柳眉竖了再竖,却是眼眶子一红,落下几滴金豆子来,她一边揪着兄长的衣角,一边抽噎道:“你,你坏,你欺负我!哥哥替我教训他!”
做哥哥的皱了眉头,道:“在下不曾听说过如花公子爱欺负小女孩啊。”
李如花倒也打算放过这孩子,最重要的是,自己可不能给想结交的朋友留下坏印象,于是他恭恭敬敬的朝那女孩子行个大礼,道:“在下失礼了,小姐莫怪。”
女孩儿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倒是那男子就如李如花所料一般过意不去,低声训斥他妹妹几句,同样还礼,道:“是舍妹无礼在先,李兄不必在意。在下姓路,双名星悠,这是舍妹清香。
李如花眼睛一亮,笑道:“原来是常州路家大公子,难怪有如此风采,久仰久仰。不知路兄可订好房间否?在下那梅房倒是勉强可住。”
答话的是路清香大小姐,只见她得意的挽着哥哥的胳膊,挑衅的提高音调:“谁要住什么‘黑煤房’,我们已经订过了!”
路星悠望着他妹妹苦笑,道:“承蒙好意,在下就不打扰李兄了。我就在‘雪房’,随时恭迎李兄大驾。”
“走了,走了,谁要跟这种人结交!”路清香拖着哥哥上楼,还不忘回头做鬼脸气李如花。
“雪房么……隔了六个房间呢~~~”李如花扇子遮着脸哀叹,心中却在飞速盘算: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路清香一进门便把自己摔到中厅看起来很舒服的一张大躺椅上,随手端起茶壶咕隆咕隆灌了几大口,再开口时,声音已不复刚才的清脆,变得粗了些,听起来象是个少年在说话:“嘿嘿,阿火啊,想不到这家伙这么有意思……”
“清香。”
路星悠依然一副爽朗阳光好青年的笑着,那语调未变丝毫,却不知为何竟让听者起了浑身寒意。
路清香咳了一声,眨眼间便又化身成为那刁蛮任性天真的大小姐,只听她娇嗔道:“星悠哥哥就是谨慎,清香知错了!”还调皮的眨眼伸舌,看起来实在娇憨可爱。
路星悠摸摸妹妹的脑袋,慈爱的笑笑,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