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日记》鬼蝶九音

3、其他人

　　—陶欣—

　　01
　　某人的回忆——
　　美妙的傍晚，在T市的中心花园里，一位美丽少妇手牵一个纯真可爱的小女孩走在夕阳下。
　　女孩问少妇：“妈咪，如果有男生用眼神□□你，该怎么办？”
　　“踢他下面。”
　　“妈咪。如果有男生抢你的果冻吃，该怎么办？”
　　“踢他下面！”
　　“妈咪，如果那个男生相貌好漂漂怎么办？”
　　“抓他XX！”
　　“妈咪，XX是什么，踢他下面是不是踩他的脚脚？”
　　美丽少妇指着不远处正在路边撒尿的小男孩说：“XX是男人尿尿用的，踢他下面就是踢那个地方！明白了？”
　　女孩用力点点头，说：“知道了！可是妈咪，为什么男生相貌漂漂就要用抓的？”
　　“因为相貌漂亮的男人是极品！断子绝孙太可惜了！”
　　“妈咪，为什么踢下面男生会断子绝孙？”
　　“……”
　　“妈咪，踢下面他们会不会痛痛？”
　　“……”
　　“妈咪，抓XX手会不会臭臭？”
　　“……”
　　“妈咪……”
　　“闭嘴！你的问题太多了！”某少妇忍无可忍，朝纯真可爱的小女孩脑袋就是一重击！
　　小女孩两眼水汪汪，她问得都是很重要的问题啊！为什么妈咪要打她？
　　第二天游泳课结束，女孩正在洗澡，她看到那个抢她果冻的男生又用眼神□□她。于是，她鼓起十二万分勇气冲上前去，按照她妈咪教的方法，用力抓住他的XX。
　　从那以后，女孩知道按照妈咪教的方法行事是不正确的决定。因为那个男生居然声称她□□他，要求她负责任！还要她长大以后嫁给他！为什么啊！明明先被‘□□’的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女孩睁着泪汪汪的双眼向妈咪求助。结果她妈咪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说：“你真的做了，哦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李笑利的女儿！乖！真乖！”
　　女孩无助地注视她的妈咪，说：“妈咪，他好讨厌，我不要嫁给他！呜呜呜呜呜……”
　　某无德少妇问：“他相貌漂亮吗？”
　　“好漂亮！”女孩诚实地说。
　　某无德少妇继续问：“他家有钱吗？”
　　“肯定有，他每天上幼儿园都是坐大大的车子来的！”女孩非常诚实！
　　“所以嘛！这根本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女儿你牺牲一下，长大以后嫁过去吧！你可一定要看好他，别让其他女人或者男人得手！”
　　女孩像看怪物似的看她的妈咪，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她亲爱的妈咪是只血统纯正的耽美同人狼！
　　也正是从那以后，女孩倒霉了！
　　在她短暂的成长历程中，有太多他的影子。而女孩想到他的时候，只能联想到四个字——阴魂不散！
　　回忆暂停——
　　某BT对墙狂吼：“我说了那么多，你们到底明白那个女孩是谁了没有！”
　　墙壁当然把她的声音反射回来，于是某BT怒骂：“什么！还不知道！那个女孩就是我——大名鼎鼎天下无双青春美丽绝代风华……的陶欣！那个从小用眼神□□我、抢我的果冻、现在又和我抢陶子的混蛋就是郑逸侠！”
　　某BT正在抓狂，陶杰突然出现，傻傻站在旁边目瞪口呆。某BT看到陶杰的样子非常可爱，愈看愈想破坏！于是，她勾勾手指，对陶杰说了声：“过来！”
　　陶杰慢吞吞地移过来，突然指了指墙壁说：“它真可怜……我们家又要重新装修了。”
　　下一刻，某BT脑袋一片空白……
　　当天晚上，某BT在日记中如下记录——
　　某年某月某日关于我和郑逸侠
　　我有一个宿敌，他叫郑逸侠。他老爸估计是武侠迷，否则也不会给他儿子起个名字类似正义侠。他是正义侠士，那我算什么！难道我是邪魔歪道！所以我给他起了个外号——死人虾。
　　死人虾从小和我同班，在别人看来那叫青梅竹马，在我看来那叫冤魂不散。
　　幼儿园，我学书法，他也跟着学。后来一起参加市幼儿书法比赛，他得了第一名，我第二名。
　　小学，我学国画，他也跟着学。后来一起参加小区书画比赛，他得了第一名，我第二名。
　　中学，参加中考，他得了年级第一名，我年级第二名。
　　高中，军训射击比赛，他得了第一名，我第二名。
　　大学，我进院舞蹈队，他也进，在后来的院庆祝晚会（彩排现场的导演是中央电视台的），他当主角，我当配角！
　　总之，我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打倒他！如果不能打倒他，我不姓陶！（虽然我本来不姓陶！）
　　今天，是英语四级考试成绩公布，他比我多了一分……
　　我抓狂，直到陶杰出现，傻傻站在旁边目瞪口呆。我勾勾手指，对他说了声：“过来！”
　　他慢吞吞地移过来，突然指了指墙壁说：“它真可怜……”
　　下一刻，我脑袋一片空白……
　　陶子说墙壁可怜，那么他一定把我当BT看待了！这全怪郑逸侠，要不是想到他，我会失常吗！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恨的！
　　今天，他向我坦白，他居然把我和他在幼儿园游泳课结束后发生的最可耻的经历向陶子说了！难怪最近陶子看到我像看到色狼一样！郑逸侠一定把事实歪曲后向陶子陈诉，彻底毁灭了我在陶子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我就知道，郑逸侠是我命中注定的魔星！但是，不屈不挠的我一定会彻底打败他，争取美丽自由的明天！
　　鲜花、掌声，谢谢！
　　END
　　02
　　我向来很有个性。当然，我个性的形成离不开母亲大人的“循循善诱”，虽然现在后悔也没法（改）变性（格）了。
　　关于我个性形成的最初，有无名氏提供的资料为证（可信度：0）——二十年前，某个月黑风高夜，母亲大人指天为誓：此生此世，定将耽美狼大无畏精神代代传承，发扬光大！母亲大人话音刚落，瞬时乌云聚首、电闪雷鸣，伴随一声哇哇大叫，某人出生了。此后，母亲大人呕心沥血，誓将BT精华聚某人一身。
　　虽然这份资料有严重造假嫌疑，但现在有一样假不了！那就是——我那个气死亲爹吐死亲妈杀人不用刀一张臭嘴逼死人的母亲大人终于又出嫁了！令我兴奋的不仅是送走了天子第一号大BT，还有三大理由：
　　一、后爹大人带了个拖油瓶，这个拖油瓶质量非同小可！完全符合XXXXIS9001质量认证，荣获多项国际大奖，包括诺什么尔大奖（当然这些是吹的）！
　　二、这只拖油瓶性别为男，未成年，目前符合极品小攻所有特征（当然，其个性中不够聪明、神经太大条、心智过于单纯、性向过于正常除外）。
　　三、拖油瓶隔壁住了一个完全符合极品万年受的小小少年！
　　废话结束，进入正题。
　　（一）关于相遇之陶欣和陶杰。
　　案发地点——陶某与李某的结婚典礼现场。
　　案发时间——陶某与李某的结婚当天。
　　记录者——陶欣。
　　证人——陶欣。
　　主要人物——陶欣、陶杰。
　　口供——
　　“你是……姐姐？”
　　“废话！难道我看起来像哥哥！”
　　“不是像，是很像！”（某人意味不明地认真点头）
　　“哈哈，小妹妹真会说笑话！”（某欣心声：我忍！我大人有大量，不和小人小孩计较！）
　　“难道我看起来像妹妹！”
　　“不是像，是很像！”（某欣和某杰共同心声：好耳熟啊！）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男士，当然你先介绍！”
　　“不必了，女士优先！”
　　“你、说、不、说……”（暴力手段忽略不计）
　　“我说……陶渊明的陶，杰出的杰！”
　　“废话！陶渊明杰出谁不知道！你老爸我后爹真不会起名字！”
　　“你又叫什么名字！”
　　“过去叫王欣、现在叫李欣、不久的未来叫陶欣！”
　　“桃、桃心！哈哈哈哈，你亲妈我后娘真会起名字！”
　　记录完毕，结论：无聊兼丢脸的初次见面。
　　（二）关于相遇之陶杰和林语。
　　案发性质——林语的回忆（有效成分50%，不包括美化陶杰的成分）。
　　案发地点——林语家。
　　案发时间——午餐后。
　　记录者——陶欣。
　　证人——陶欣。
　　主要涉及人物——陶杰、林语。
　　口供——
　　“小语，我可以叫你小语吗?”
　　“嗯。”（乖巧的回答。）
　　“小语，你怎么认识陶杰的？”
　　“啊？这……”（欲说还羞！正宗小受的表情啊！某人强烈激动中。）
　　“我好奇而已，不说就算了。”（流露出强烈失望，意图勾起林语的同情心。）
　　“其实……小时候我没什么朋友，还经常被欺负，每次都是小杰帮我解围，那时候……觉得他好厉害。”
　　另一当事人口供——
　　“陶子！你和林语怎么认识地？说出来给姐姐听听嘛！”（主动粘上。）
　　“恶心死了，离我远点！”（持续甩年糕般的动作）
　　十分钟后，某杰绝望。
　　“老姐，你到底要问什么？”
　　“你和林语初识的经过！”
　　“我说，你先下来，你这样挂着，我脖子好累、好痛。”
　　“不！你先说！”
　　“……”
　　“不说完决不允许逃跑！”
　　“……”
　　“怎么不说话了！”（干脆四肢并用，模仿八爪鱼挂在某人身上。）
　　“上小学的时候……”
　　“嗯！”
　　“有人骂林语是野种……”
　　“嗯！”
　　“还有人骂他没有爸爸……”
　　“嗯！”
　　“是没人要的小孩……”
　　“嗯！”
　　“我一时看不过眼，冲上去呈英雄，就说他老爸不要我要……”
　　“喵呜！”（某人激动时的声音）。
　　“意识到说错话已经还不及了。所幸因此认识了干妈，她的厨艺好到没法说！”（口水中）
　　“你没有说错！说得太好了！”（处于深度幻想中）
　　结论：林语亲亲，你是捡到破烂也当宝了！
　　（三）关于相遇之陶杰和红裙少女。
　　案发性质——陶杰的回忆（有效成分50%，不包括美化红裙少女的成分）。
　　案发地点——陶杰房内。
　　案发时间——凌晨一点。
　　记录者——陶欣。
　　证人——陶欣。
　　主要涉及人物——陶杰、红裙少女。
　　口供——
　　“陶子，不要睡了！起来！”
　　“嗯……喵呜乖……自己上厕所……”（答非所问！喵呜是陶杰捡回家的长毛狗，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一只狗起猫咪的名字。）
　　“陶子！我有话问你！”
　　“要发情附近有公狗……喵呜乖……不要吵我……”（面对昏睡不醒的某人，陶欣逐渐失去耐性！）
　　“失火了！救命啊！”
　　“……”
　　“□□啊！非礼啊！”
　　“……”
　　“陶欣要出嫁了！”
　　“哪里！婚车和房子准备好了？离家远不远！”（陶杰立刻清醒，陶欣满脸黑线。）
　　“唔……好痛！我知道错了，老姐饶命啊！”
　　“希望我饶了你很简单！说！你和红裙少女怎么认识的！”
　　“……”
　　“不说完决不允许睡觉！”
　　“……”
　　“怎么不说话了！”（逼近！拽住陶杰衣领！）
　　“姐……”
　　“嗯？”
　　“现在是半夜……”
　　“你只有两个选择！说！还是不说！”
　　“……”（无奈）
　　“……”（瞪眼）
　　“星期一的时候……”
　　“嗯！”
　　“我回家拿作业，积水做媒，就这样遇上。”
　　“她很漂亮？”（怒火酝酿中）
　　“嗯！”（口水中）
　　“比林语漂亮？”（怒火酝酿中）
　　“啊？”（陶杰心声：怎么把女孩和小男生相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负心人、无情无义、冷血动物、人渣……”（爆发ing）
　　“啊！”（惨叫声，陶杰的下场自己想象吧，反正他第二天绝对没办法上学。）
　　结论：我陶欣千辛万苦扮妖人把陶子各个途径的‘老婆’拐到手，我容易吗！还不是为了防止陶子早恋！（仅限女生），为了伟大的耽美事业，我陶欣发誓：一定将陶子和红裙少女的恋情彻底扼杀在摇篮中！

　　—岳意—

　　01、黑夜六道门
　　第一道门——
　　岳意4岁。
　　“你疯了！”男人吼着，将女人狠狠甩开，女人跌在地上，哭着，笑着，说：“我疯了？你才疯了！你只能有我，你只有我！没有我，你哪来的岳氏企业，没有我，你岳国庆今天仍是穷光蛋！”
　　男人面色复杂地看着女人，颈下突突跳动的血管显示着他的愤怒。
　　女人笑得更狂，凄厉的笑声在寂静的夜回荡。
　　笑声过后，是各种家具被砸的声音。
　　岳意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终于合上门，躲进被窝装睡。
　　在一阵剧烈的关门声响过后，女人进了岳意的房间。
　　冰凉的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岳意的脸，女人的声音很低，像哭泣的野鬼般悲伤，像蛆虫般扭动着身体钻入岳意的耳朵。
　　“岳儿，岳儿，妈妈只有你了，爸爸的心不在了，他不要我们，他的心里只有林湄和林湄生的小杂种……我有什么错！我只是赶跑威胁我的家庭的妖精！我有什么错……”女人越说越悲伤，最后低声哭泣起来。
　　岳意忍不住了，快速从床上爬起来，扑进女人怀里：“不要哭，妈妈有岳意……”
　　第二道门——
　　岳意6岁。
　　“岳儿，妈妈跟踪爸爸，错了吗？……他说，他和林湄早断了，骗人！他说，因为我用林湄威胁他，所以他才娶我？才有了你……我没有威胁他！我只不过让她失去工作，让所有人知道她是第三者！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他们全错了！”
　　“跟妈妈说！男人都是坏的东西！快说！”女人吼着，岳意哭着说：“男……男……”
　　“蠢货！”女人扇了岳意一巴掌，岳意的哭声更响了，引来了男人。
　　“你这是干什么！她是你的女儿！”
　　女人看着他，握紧手里的刀子。
　　紧接着，岳意看到女人手中的刀子狠狠插入男人腹部……
　　男人惊讶地看着她，踉跄着跑了出去，外面一片混乱。
　　女人没有追出去，她坐在地上，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女人说着：“他又去见她了，又去见她了……”
　　第三道门——
　　岳意7岁。
　　今天是男人向女人提出离婚协议的日子，男人甚至愿意将全部财产留给女人，只求尽快摆脱她。
　　女人笑着说：“没有钱，你以为那只妖精还会见你！只有我能给你全部！你别想离开我！你要是离开我，我就死给你看！”
　　男人冷笑着说：“随便你！说好了，女儿归我，让她跟着你，迟早变成另一个疯婆子！”
　　“岳国庆！你不能走！我不签！不签！”女人竭力叫着，男不管她的反抗，抓住她的手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名字。
　　女人狂了，拼命抢夺离婚协议书，男人当然不允许，挣开女人的纠缠向门大步走去。女人扑向男人，用尽全力咬住男人的肩膀，男人大叫一声，女人趁机夺下离婚协议书，撕个粉碎。
　　男人丢下一句：“不可理喻！”摔门而出。
　　第四道门——
　　岳意9岁。
　　今年开春。
　　男人没有去林湄的家，但，也没有回这个家
　　轻轻打开女人卧室的门，留一道门缝，岳意看着女人。
　　女人长发披在肩上，细白的手上布满刀痕。
　　女人两眼无神，手中的刀片一下又一下划在皮肤上，红色和白色相间，诡异的美。
　　当看到躲在门外的岳意，女人笑着招手，说：“岳意？过来，来……”
　　然后，在岳意的皮肤划下同样美丽的伤口。
　　女人告诉岳意：“当血流尽，就能看到最美的世界。”
　　第五道门——
　　岳意10岁。
　　岳意被送去学校宿舍，她总是一张冰冷的脸，毫无表情又带着阴冷的气息，自然无法融入集体。
　　岳意觉得自己不属于学校，偷偷回到女人家，女人听着岳意的叙述，在梳妆台一遍又一遍为岳意梳头。
　　接着，一遍又一遍说着：“看，我家岳意多美啊！岳意要笑，笑容能让一切生物放松警惕，然后……轻易落入你的计划……”
　　岳意听着，绽放出美丽笑容。
　　第六道门——
　　岳意13岁。
　　“岳儿，你是妈妈的宝贝，如果妈妈不幸，你会替妈妈报仇，对吗？”说话的女人头发凌乱，嘴唇干裂，一道又一道深纹纂刻在脸上，唯有眼神如毒蛇一般透出精光。
　　这次，岳意她看到疯狂后的母亲，很冷静地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这是她的母亲，是一个位曾谋面的女人逼疯了她。
　　“岳儿，过来……到妈妈这儿来。”女人笑着，看似友善的脸孔却透着冷漠。
　　岳意想象着这张苍白脸孔下，青色血管纵横交错；但是，这样苍白的人皮覆盖下，是否有透着铁锈味道的红色液体在奔流呢？也许，她的血是苍白色。
　　女人抱住岳意，像宝贝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口齿不清地唱着摇篮曲。
　　渐渐的，女人的手上多了一把剪刀，锋利的剪子在烛光下闪烁冰冷的光，然后，美丽的鲜红色在岳意幼嫩的肌肤上流淌。
　　女人叫着：“红的，多么艳丽；多么美好……”
　　岳意忍着疼，笑着看女人嘶咬她的伤口。
　　直到天旋地转，岳意看到女人被一群大人带出公寓，女人嘶叫着：“岳儿，不要怪妈妈，记住——所以的伤害都是林湄带来的！我要她生不如死！”
　　岳意在昏迷前一刻笑着说：“是的，母亲。”
　　02、爱与不爱
　　比女人更精致漂亮的五官，比正午阳光更耀眼的笑容，像天使般不真实的美，这一切岳意不是第一次看到。早在一年前的夏天，岳意已经领教了陶杰的魅力。
　　当时，岳意和陶杰在同一个学校，那时的岳意并不出众，但陶杰已经非常有名气。
　　虽然岳意不出众，但她会收买人心，因此朋友很多，其中有男有女，数目可以从城南排到城北。岳意不相信他们中任何一个，除了刘玥。在岳意心目中，刘玥是特别的存在，因为刘玥单纯、好骗，像她的卧室里数不清的傀儡娃娃，可以安心玩弄。有一天，当这个傀儡娃娃突然说她爱上陶杰的时候，岳意在心里好笑地想：傀儡娃娃怎么可能有感情！说什么爱上陶杰，哼，自以为是的爱！
　　在岳意面前，刘玥幸福地演习着向陶杰表白的细节。岳意冷冷地瞧，心里嘲笑她的愚蠢，诅咒她一定会失败。
　　果然，岳意的诅咒应验了。
　　刘玥在下雨的夜晚找到岳意，哭诉陶杰看她的眼神像看下贱的生物一般，岳意冷笑着说：“你根本不爱他，只不过为了满足虚荣而已，用不着假惺惺的掉眼泪，你装可怜给谁看啊！”
　　刘玥难以置信地看着岳意，她不能相信自己一直认定的好朋友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岳意挑着细眉，无比傲慢地斜视刘玥：“像你这种货色，能当我朋友就该烧香拜佛了，还妄想当他的GF，自不量力！自称爱他、想当他GF的人满大街都是，你说你爱他，呵，你用什么证明？好像有句话——我用死证明对你的爱。你去验证这句话，说不定有人会相信——你、爱、他。”
　　当天晚上，刘玥真的自杀了。岳意接到通知后赶往现场。
　　岳意记得当时的天很红，灰暗的阴云聚拢着，骤雨连绵。刘玥的死状惨不忍睹，她像雪白的瓷娃娃一样碎在血泊中，雨水刷洗着她鲜血流尽后惨白的皮囊，带走剩余的体温。岳意闭上眼，想象着刘玥从七楼跳下，如一叶孤蝶从七楼坠落，与地面接触的刹那，鲜血像红莲般绽放。
　　事后，有人找到刘玥所谓的遗书，上面只有一句话——我用死证明对你的爱。
　　对此，除了愚蠢，岳意想不出其他词汇。
　　刘玥死后，岳意的一切仍旧沿着原来的轨道前进，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偶尔望望天，岳意会叹息少了一个傀儡娃娃，有些可惜。
　　升入初中后，岳意进了A中，陶杰进了T市的18中。
　　初一的课程比较松散，有了充沛的时间，岳意开始调查林媚的儿子林语，没想到一番查探后，居然得到林语暗恋陶杰的信息。原本以为再不相干的人又一次搅入生活，这是缘分吗？想着她自己都觉得愚蠢的问题，岳意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关注陶杰。每次放学、上学，岳意停留在18中校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岳意会笑着问自己：这是爱吗？当初嘲笑刘玥的愚蠢，难道我还要步她的后尘？让她在地狱得意洋洋？怀着这种想法，岳意一直没有接近陶杰。
　　直到有一天，岳意看到林语坐在陶杰单车后座、亲密地搂着陶杰的腰，岳意心中的无名火再也无法熄灭。那一天，岳意狂奔回家，砸坏了所有傀儡娃娃，她发誓一定要整死林语。为了誓言，也为了岳意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她收买了18中不少贪慕虚荣的小女生，让她们把陶杰身边的‘苍蝇’清理干净。至于林语，她要亲自动手。
　　岳意想了很久，最终决定把陶杰抢走，让林语一无所有，正如林媚得到爸爸的心，让妈妈一无所有！为了顺利实施报复计划，岳意越来越楚楚动人，A中追求她的小男生也越来越多，甚至校外的不良分子也来凑热闹。
　　初二，岳意找了机会接近陶杰，和他约会。看着林语躲在暗处偷偷抽泣的样子，一种报复的快感如电流从脚尖窜入大脑，令她浑身舒畅。岳意对这种快感非常上瘾，如吸毒者一般，有了第一次就渴望更多。
　　某一天，校外的不良分子又来找岳意，其中一个像头目的男生希望和岳意约会，岳意很愉悦地说：“没问题，但有一个条件！”男人问她是什么条件，她说：“有个死同性恋骚扰我的朋友，如果你能找一群人干死他，我就答应和你约会。”男人想也没想答应下来，岳意冷笑着，原本以为他说大话，没想到第二天男人带人找上门，问她要搞谁。岳意心里盘算着一场约会可以换来一次快感，立刻拨通林语家的电话……
　　12月27日，林媚的死讯传来，岳意的爸爸执意参加林媚的葬礼，岳意有些恼火，质问他为什么不去看疗养院里活生生的妈妈，为什么要看一个毫无干系的死人！岳意的爸爸也动了肝火，给了岳阳一巴掌，然后命令司机将车开往殡仪馆……
　　从殡仪馆回来，岳意将一张光盘放入播放器，屏幕映出林语被□□的一幕幕，岳意面对一脸震惊的爸爸说：“这样的人，你真的要把岳氏企业交给他？这片子网络上都传遍了，如果岳氏企业的继承人是这种货色，媒体该兴奋无比了！”后面的事情岳意记不清，只知道爸爸非常生气，而且又动手打她，骂她和她的妈妈一样都是疯婆子。岳意因此离家出走，一个人孤单漫步在大街上，没有眼泪，心口空荡荡地疼。
　　不知不觉，岳意走到陶杰家门口。正好陶杰拎着抱枕往外走，看到岳意的那一刻，陶杰看了看手中的抱枕，不好意思地笑着。陶杰的笑容总能给人很干净、温暖的感觉，岳意的眼泪瞬间决堤。

　　—林语—

　　一 你是我的天使
　　05年12月10日 星期日
　　林语和陶杰第一次见面是七岁那年九月初，流萤蝴蝶即将绝迹的时候。
　　林语和陶杰第一段对话是在校园槐树下，微风轻佛，昼夜更替的时候。
　　林语和陶杰的第一吻是陶杰为了死去的刘玥，学大人一醉解千愁的时候。
　　究竟爱了陶杰多久，因什么爱上他，林语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夜里，有他的回忆总是那样温暖，使林语总忍不住想起关于他的点点滴滴。
　　初次相遇，林语在槐树下哭泣，因为书包被抢，没办法向林妈妈交待。林语很想问他们，为什么抢他的书包？为什么周围的人看到他和林妈妈的时候都在背后指指点点？为什么看到他的眼泪别人那么开心？为什么他没有爸爸、爷爷和奶奶？
　　林语想不明白，只好独自在槐树下哭个昏天地暗。
　　林语哭累了，在槐树下小声啜泣，想着：妈妈说，每个人生命中都有一个守护天使。那么我和妈妈的守护天使呢？如果上帝没有指派守护天使给我和妈妈，我希望成为妈妈的天使，可是无法保护自己的我，要怎么样保护妈妈呢？
　　想到这，林语的眼泪又往下掉。
　　然后，陶杰出现了，带着一身伤和林语的书包，在一片金蓝的光芒中，像天使一样笑着。
　　“当我朋友吧，以后有我罩你。”这是他对林语说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帮我？又不认识。”
　　“谁说不认识！我们邻居三年，你居然把我自动过滤了！”这是林语第一次看到陶杰气鼓鼓的脸，还带着点委屈，很可爱的样子。
　　“当我的朋友你也会被欺负，你的朋友会不理睬你，所以谢谢了。”这是林语第一次想从他眼前逃走，可他及时抓住林语的手，说了很长一段话：“为了这点屁事绝交的朋友不是朋友，想欺负我也得称称斤两，你别把自己说的像世纪末流行病毒。其实我在旁边看久了，我就想，能做出美食的人都是好人，所以你和你妈妈都是好人。我真羡慕你有个漂亮、厨艺好的妈妈！”这是林语第一次听到别人真心说“羡慕你”。
　　林语看着陶杰，眼泪又在眼眶里转，他想着：原来，我也有让人羡慕的地方呢！怎么能忘记呢！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结果，林语又掉泪了。接着，陶杰有些慌乱地说：“喂，你怎么又哭了！你那两眼睛可以当水龙头用了！喂，我说错了行不，你还是不是男子汉？别哭了……”
　　那一次，林语想：他一定是我的天使，所以我也要努力成为妈妈的天使。
　　那一次，林语很开心地对林妈妈说：“我有朋友了，他叫陶杰，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开始的确是朋友，陶杰也一直把林语当朋友。
　　可是去年发生的一切让林语意识到，他对陶杰的感情早已变质，不再是友情，比友情自私，比友情容易痛，比友情容易碎，也许是大人们口中的爱情。
　　去年雨夜，刘玥向陶杰表白后出自杀身亡。当晚得到消息后，陶杰喝了很多酒。陶杰喝醉了，趁着周围没其他人，林语做了一生中最大胆的事——偷吻陶杰。一吻，轻轻划过。此后的许多日子，林语都在回忆那一吻的触感，还有那一吻的味道，有点苦、有点涩。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今年陶杰15岁，林语15岁的生日也快到了，距离成人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可林语也许等不到那一天了。
　　夜里很静，风胡乱吹着，林语站在阳台上。从这里可以看到陶杰房间的窗，那一缕从窗中透出的，淡淡的桔色灯光仿佛是冰凉世界唯一的火，林语渴望那一缕火光仅停留在自己身上，幻想着如果那缕火光停留，也许眼泪也可以有温度。
　　夜渐深了，风很冷，雨如注。
　　林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天真的很冷。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林语回屋接电话。
　　“林语？你好。”电话另一端传来很好听的女声，有点像陶杰喜欢的堀江由衣的声优。林语有些懊恼地想：如果小杰听到了，一定会缠住她，问出她的祖宗十八代。
　　林语轻轻咬了咬下唇，手指绞着电话线，问她：“请问，你是谁？”
　　“想知道我是谁？嘻，明天上午来学校门口附近的咖啡厅，红短裙的就是我。可是……穿红短裙的很多，特征不太够呢！好吧，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手上会有一条手工制作的手帕哦，手帕右下方有一只翩翩起舞的蝶呢。”
　　林语有些惊讶：她说的是我每天塞给小杰的手帕吗？可是现在手帕在我手里，她不可能拿到。
　　林语立刻挂了电话，心想着也许是普通的骚扰电话。
　　明天早上，他一定不会去见她的。
　　05年12月11日 星期一
　　电话铃声不断，迅速按下免提键，电话另一端安静了几秒后立刻挂断。
　　骚扰电话。
　　林语想：是谁打的呢？也许是昨晚打电话来的女孩吧？不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准备小杰的早餐。
　　林语努力排除杂念，因为林妈妈说过，食物也有心情，厨师要把好心情融入食物，让食客一整天都有好心情。林语希望，陶杰吃过他做的早餐后拥有好心情，那样他就能多看到陶杰的笑。陶杰的笑容很温暖，林语希望那笑容只为他展现。但是不可能呢，陶杰随时会在任何人面前微笑，他的笑容属于大家。
　　早上7点20分，与往常一样，早餐后陶杰骑单车搭着林语到学校。但是陶杰回家拿作业回校后就不一样了，失魂的样子让林语狠狠担心一把。
　　放学的时候，陶杰去开单车，林语向胖子说了被电话骚扰的事，正好陶杰推单车出来，看到胖子就说：“胖子，如果是早餐的问题没得商量！”胖子根本是存心报复没吃到早餐，故作神秘地对陶杰说：“你小子完了，这辈子好好照顾林语吧。”林语听到胖子竟然说出这句话，脸不由自主地发烧。
　　陶杰扯了扯嘴角，没有问林语任何问题，说了句上车，林语乖乖地斜坐到单车后架上，陶杰扯过他的手放在腰上，说了一句：“抓紧点，都是男的怕什么。”林语没有出声，脑袋贴近陶杰的后背，幸福地笑着。
　　林语双手紧搂着陶杰的后背，不时嗅一嗅，摸一摸，心里想着：小杰好暖……小杰居然有腹肌呢！虽然不明显。可是小杰上初中后体育一直不及格，他什么时候锻炼的？……好清新的味道，闻不到任何异味，小杰的洁癖还是蛮严重的，可是有洁癖的人为什么从来不帮忙洗盘子呢？有洁癖的人不是都喜欢清洁吗……
　　回到家，陶杰对林语说有急事，一个箭步冲回家。林语有些失落地回到家，又接到了骚扰电话。
　　“林语，你好。”林语听到声音微微一怔，他认出来电的是拥有与堀江由衣相似的纯美声音的女孩。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打骚扰电话！”
　　“嘻，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所以早上稍微试验了一次，结果真不错，你的陶杰现在一定还想着半路遇上的美女傻笑呢。现在的小男生啊！见到漂亮女生就不得了啦！真‘纯’！”
　　林语回想起陶杰早上的反常，心乱如麻。
　　“不过……陶杰性向正常，你就没希望了呢。需要我代替你向他挑明吗？如果他知道作为朋友的你一直暗恋他，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呢？疏远你？躲避你？或者立刻找个女朋友？又或者是什么呢？……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呢？又或者你根本无法回答？没关系，我替你回答。你在害怕！你怕他认为你变态、恶心、下流，害怕他像曾经欺负你的那些人一样把你当成病毒！”
　　“够了！你，你住嘴。”林语的声音和身体都不停颤抖着。女孩的话是林语心里一直很清楚却不断逃避的现实，现在却被女孩挑明了。林语很疼，是不曾经历过相同处境的人完全不了解的疼。
　　“想让我闭嘴也可以，但是有个条件——明天上午来学校附近的茶餐厅见我，否则……”说完，女孩立刻挂断电话。
　　放下电话，林语像虚脱一般。他现在需要见到陶杰，在他害怕、伤心的时候，只有陶杰在他身边才能让他安心。他需要一个陪伴在陶杰身边的借口，所以林语做起了午饭。
　　果然，陶杰没有拒绝到他家吃午饭。可是餐桌上，陶杰一直在谈论早上遇到的红裙少女。林语知道，陶杰口中的红裙少女就是给自己打骚扰电话的少女。
　　午餐结束，快离开的时候，陶杰才发现林语一直沉默，于是问他怎么了。林语低下头，一幅快哭出来的样子，陶杰的问题叫他如何回答呢？告诉他骚扰电话的事吗？不，绝对不可以！林语犹豫了许久才反问：“手帕呢？”陶杰一听就愣住了，林语趁机说了句：“没事了。”转身，将一切隔绝在门外。
　　林语稍微稳定下情绪，看了一眼电话。又开始胡思乱想——
　　明天早上？
　　那个女孩会叫他做什么事呢？
　　她是谁？
　　为什么要做这样可怕的事？
　　这些，林语不明白。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让陶杰知道他的私念。
　　下午，林语提前上学，他不愿意让陶杰看到情绪不稳定的他。真不习惯，林语皱着眉，没有陶杰接送，上学和回家的路都变得特别长。
　　晚上七点整，陶杰敲开林语家的门，递手帕给林语，说：“这个是赔罪的。”林语一怔，笑着接过手帕，说了声谢谢又关上门。
　　二、可是，我碰不到你
　　05年12月12日星期二
　　昨晚很吵呢！
　　林语揉了揉太阳穴，抱着食盒去陶杰家。
　　陶杰家今天特别乱，林语一进门就被胖子吓了一跳，却因此被陶杰抱了个满怀，甚至听到陶杰说愿意娶他。所以林语整个早晨都在微笑，笑容恬淡、甜蜜。
　　林语醉在陶杰说的那句心血来潮的话里，直到他问：“小杰，我们就这样一辈子，你说好不好。”陶杰却说：“想什么傻问题，你以后要娶老婆，我也会。你不如好好想一想怎样让自己成为男人，省得以后被老婆吃定。”
　　林语咬着下唇，却不愿醒来。
　　冬天的白昼很短，转眼傍晚将近。
　　今天放学，陶杰一如往常送林语回家。林语偷偷看着陶杰的侧脸，有些陶醉地眯着双眼。每当这时候，林语总觉得回家的路太短，然后他会想：如果就这样走到世界的尽头，是多么美妙的事。再然后，如同三流言情片一样，红裙少女突然出现。林语认出她的声音，知道她是给自己打恐吓电话的女孩，可是陶杰似乎很喜欢她，所以林语选择缄默。
　　陶杰和红裙少女有说有笑，林语不敢看。
　　陶杰提出和红裙少女约会，林语想说 “不要去，她不怀好意”，可话说出口却变成“晚饭……回来吃吗”。
　　陶杰要求林语帮他推单车回家，林语明知陶杰想支开自己却没理由拒绝。
　　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那么漫长，陶杰终于随她而去。林语抬起头，却看不清他们的背影。许久以后，林语松开紧咬的唇，舔出一丝咸味。林语苦笑着想：小杰讨厌眼泪呢，还是多笑一点比较好。
　　“小语，小语？”身边有人叫他，声音如风入竹林般清雅。
　　林语这才回神，悄悄抹掉眼泪，回头笑着说：“翟俊，你还真是神出鬼没呢！”
　　翟俊直视了林语好一会才说：“我站在你身边已经五分钟，叫了你的名字二十六次。”
　　“哦……我没发现，对不起。”林语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说。
　　“你刚才哭了。”
　　“没有！我才没有，你看错了！”
　　“激动的情绪可以暴露一切。”
　　林语偏头，咬着唇不再说话。
　　“为什么哭？因为陶杰和女生约会？”
　　“我要回家了！”林语说完坐上陶杰的单车，一路飞驰。翟俊看着林语瘦小的身影，眯起双眼，隐约透露出危险的讯息。
　　林语独自回到家，林妈妈做了一桌好菜，林语吃不下，早早回房做功课。
　　作业本有21行，林语握着笔，一行也写不出来。
　　书桌上有一个小闹钟，林语看着它，心里想着：秒针转了一圈，分针转了一圈，时针转了一圈，一个小时过去了，小杰还没回家。秒针又转了一圈，分针又转了一圈，时针又转了一圈，天完全黑了，小杰仍然和她在一起吗？她不是好人呢！小杰会不会出意外？不！小杰运气很好，才不会出意外呢！可是，她昨天说过今天早上必须去茶餐厅……她是为了报复我才和小杰交往吗？
　　林语咬了咬下唇，纷乱的思绪在脑中萦绕，当他觉得自己快疯掉的时候，电话响了，林语接了电话。
　　“小语啊！嘻，你今天早上失约咯，现在给你十五分钟，立刻来市中心。呵，你猜、你的小杰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挂了电话，林语立刻来到市中心。站在市中心步行街的十字路口，陌生的人流如河水般淹没四周，林语张望着，找不到熟悉的面孔。夜晚的风很冷，林语仅穿了单薄的衬衣，在冷风中，脸色愈加苍白，可林语感觉不到寒冷，依旧在人流中寻找着。终于，在夜市的某处，林语看到发现一抹红色身影。林语走近了，看到了陶杰和女孩。
　　陶杰和女孩亲呢地靠着，在冬季的夜晚互相取暖，女孩嚷着要吃烤肉串，陶杰被女孩又拉又扯地带到卖烤肉串的小摊前。女孩愉快地吃着烤肉串，油光的小嘴一张一合，脸上也粘了油水。陶杰也啃着烤肉串，一边吃一边看着女孩的油脸发笑，女孩怒了，张着油手扑向陶杰，陶杰嬉笑着跑跑跳跳，女孩追不上，停下来用力喘气，陶杰再靠近女孩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张餐巾纸。女孩笑眯了眼，两只油手在陶杰脸上印下两只油印子……
　　林语看着这一幕幕，恍惚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恍惚觉得浑身发冷，怎么也喘不上气。林语叹了一口气，一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坐在第一次遇见陶杰的槐树下，林语看着天空发呆。城市的天空没有星星，看不清月亮，林语想着：这样的黑暗，也看不清眼泪吧。不知坐了多久，林语腿酸麻了，靠着槐树慢慢站起来，刚抬头，林语又看到女孩。
　　女孩假笑着，说：“我叫岳意，岳意的岳，岳意的意。”
　　林语幽幽说：“你想让我看的，我都看到了。小杰很……喜欢你，请你……请你好好待他。”
　　听到林语的声音越来越小，岳意笑得更甜：“我根本不喜欢陶杰，仅仅和他玩玩而已，知道和他约会最开心的是什么吗？是看到你伤心的脸！很心疼吧，我可以轻松做到你一辈子也不敢想的事。”
　　“你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你不喜欢小杰，请你离开他！”
　　“我想干什么？对哦，我究竟想干什么？你能告诉我吗？呵、呵呵。”岳意突然用力盯着林语，咬牙切齿地说。“这，仅仅是开始，我会让父亲知道，林湄和林语有多么可笑；我会让父亲知道，世上只有我亲爱的妈妈才会为他疯狂。”
　　林语不懂她的意思，但隐约猜出与林妈妈有关系，于是说：“伤害我可以，但不准你伤害我妈妈！”
　　岳意冷笑着，背对林语说：“如果陶杰死了，你会不会更伤心呢？我很期待……”
　　“陶杰死了……”林语大脑里回荡着这句话，发疯似的冲向岳意。无奈岳意已经坐在车里，车子一发动，立刻把林语远远地甩在后面。
　　林语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岳意的话，他守在家门口等待着，他相信陶杰一定会回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语一直站在冷风里，直到陶杰出现，他才发现自己早已冻僵。
　　陶杰没事！原来岳意真的在戏弄自己。林语放心后，力气也用尽了，回到温暖的室内，他浑身仿佛溶化一样，疲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三这绝望的爱，将永埋我心
　　05年12月13日星期三
　　今天，林语又蜷入槐树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林语的情绪一直在低谷徘徊，只为陶杰眼神中流露出的厌恶。其实被强吻他也不愿意，可事情突然发生了，林语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许在陶杰眼里，自己就是那么没用吧。想到这里，林语心中的自卑感越加强烈。
　　抬头看看天，竟晴朗得一塌糊涂。林语轻抚着微肿的双眼，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晴朗的天气，因为被抢了妈妈送的生日礼物而哭泣，陶杰在身边不耐烦地安慰着，最后忍无可忍地吼：“你TM的太没用了！你把东西抢回来啊！要不抢他们的宝贝谈判，立刻解决问题！你再哭老子从今以后不理你了！”林语被唬住了，不敢继续哭。后来，妈妈的礼物突然回来，林语高兴地去找陶杰，才发现他又负伤了。这家伙总是凶巴巴的样子，其实心地很柔软呢！如果认真道歉，他应该会原谅我吧。林语想着，挂着泪痕的小脸终于浮现笑容。
　　晚上，林语在家门口等待着陶杰。终于等到他出现，林语不断地道歉，可陶杰似乎没反应，就在林语以为他不会原谅自己的时候，林语感受到陶杰掌心的温度，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迅速逃离现场，林语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轻轻揉搓双手，手心里仍残留他的体温。
　　05年12月14日星期四
　　客厅，林妈妈接到电话后对林语说：“小语，答应妈妈，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要隐瞒和欺骗妈妈，好吗？”
　　林语看着妈妈，猜想刚才的电话大概是教导主任打来的，林妈妈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林语的猜想：“刚才是你们主任的电话，妈妈不希望从他口中知道你的事，可以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语犹豫着，终于闭上眼睛，低声说：“我……我被男同学强吻了，老师说要停课一个星期……”
　　点燃一支烟，林妈妈颓然倒进沙发，想着：是教育方法不对吗？我林湄的儿子居然被小男孩强吻！小语一直很听话、很乖巧，简直像个女孩。小语他……难道因为没有爸爸所以缺乏男人味吗？如果他在……不！我怎能想他！那个王八蛋！
　　稍微稳定住情绪，林妈妈微笑着对林语说：“小语，妈妈去见主任，期考快到了，你在家要好好复习功课，如果小杰过来，叫他认真点学习，别老想着玩，听到了吗？”
　　林语用力点点头，他刚才一直很紧张，害怕妈妈生气，看到妈妈的微笑，他才松了一口气。
　　林妈妈离开家以后，邮递员送来一封快递。林语签收后立刻拆开，里面有一张光盘和一封信。把光盘放入DVD，伴随熟悉的哀伤旋律，林语看完整封信……
　　12月16日星期六
　　林语又感到头痛，大概又发烧了。
　　上午，他一个人来到医院，看单车的大妈看到他，很热情地打招呼：“林语啊，又感冒了？这个月第三次了。”
　　“哦，最近功课比较紧，没怎么注意。”
　　“哎，现在的孩子啊，天冷也不懂加一件衣服。”
　　“大妈，我进去了。”
　　“哎，真乖。”
　　林语不喜欢别人用‘乖’形容自己，虽然他从小就与乖、可爱、娘娘腔一类的词汇有缘份。即使他不喜欢，但别人的言论自由，他不能左右。如果有选择，林语希望自己的气质像陶杰一样。林语也不喜欢别人施舍怜悯，如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陶杰对他表现出怜悯，也许今天的陶杰和林语会形同陌路。林语忽然想起去年，他曾经整整一个月都在听《Gloomy Sunday》，沉重压抑的调子，曾令他有自杀的冲动。如果那时候死了，说不定是好事；如果没有爱上陶杰，也许人生会轻松很多；如果不爱他，现在也不会有多重烦恼。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想了许多，林语仍不舍心中的期望——他希望自己能鼓足勇气，光明正大地亲吻陶杰。毕竟偷来的吻很苦，林语对苦涩的滋味很熟悉，但没有麻木。
　　林语一边想着，一边走进门诊大楼。
　　中午以后，林语从门诊大楼出来，一直神志恍惚。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林语展开化验单，上面的赤字那么显眼。林语将化验单揉成团，扔进垃圾箱。
　　“林语！”身后有人叫他，林语回头，看见翟俊微笑着，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
　　“昨天的问题，我想知道答案。”翟俊的语调带着一贯的冰冷，狠狠穿透林语的耳膜。林语看了他一眼，转头，将茫然的目光留给萧瑟冬景。等不到答案，翟俊有些恼火，语调也有了温度：“我再重复一次——我和陶杰，你希望谁赢！”
　　林语依旧不作声。翟俊发觉自己简直在和木偶说话，心里的火气更难消难止。稍后，林语的衣领被翟俊拽住，因呼吸困难而上涌的血气给林语白皙的脸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近看竟然有点诱人。翟俊愣了一会，温柔地说：“你真是傻瓜。陶杰是异性恋，上帝注定他只爱女人。我和他的赌注，永远不见你的条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如果不是过分自信，就是你在他心里没有地位。这样的人，你根本没必要留恋。”
　　“你……走吧。”林语终于说话，一开口居然叫他离开。翟俊又眯起双眼，林语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立刻低头。
　　“你希望我输！”翟俊有些自嘲地笑着，“看来是我自作多情，有人喜欢犯贱，我还妄想……难道你不明白！你对他付出一切也绝对没有回报，坚持这种愚蠢的事有意义吗！”
　　“不要说了！我当然知道，全心全意地付出不一定有回报，我可以爱，他当然能拒绝爱；我可以掏出整颗心，他也可以厌恶地走开。结局早已明了，我不能放弃，为什么你不放弃呢！我只想对他好，多爱一天算一天，多积攒一点回忆在地狱里也好过些。至于对他的……痴心妄想，最好直到下地狱前仍是秘密。说了那么多，你明白吗？如果明白，请你走。”
　　自此，翟俊明白自己输了，即使他在赌局中获胜，他仍然是输家。
　　叹了一口气，翟俊毫无表情地说：“关于赌约，你不必担心。2006年除夕夜钟声一响，我将出国，也许……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听了这话，林语注视着翟俊，神色复杂。
　　“不必多虑，出国是父母的决定，我仅听从安排罢了。”翟俊顿了顿，又说，“岳意找过我，她是个神经病，你要小心。”
　　林语听到“岳意”两个字，怔了好一会，待他回神，翟俊已走了许久。
　　四、唯一
　　12月18日.星期日
　　16:42
　　雨天，令人惆怅。
　　每当这时候，林语喜欢坐在窗台，双手抱握一杯花茶，嗅着花茶恬淡的香味，欣赏窗外淅沥的雨。
　　隔着玻璃杯，茶水的温度总是很温暖。杯子在手中反复搓着，总是等到茶水冰凉时，林语才轻啜一口。
　　上个月去医院，医生说他还有两年的时间，昨天去检查却说病情恶化，仅剩下半年。医生建议林语尽早住院，并且注意控制情绪。
　　林语不愿住院。
　　高昂的住院费不是他能支付的；而且，他有无论如何不能住院的理由——如果住院，他再也不能和陶杰一起上学，不能为陶杰做早餐，不能……经常看到他。
　　放下已经变凉的茶水，林语翻开日记本，日记的扉页贴着去年生日和陶杰一起照的大头贴。当时，陶杰问林语想要什么礼物，林语很期盼地说想和他照大头贴，结果陶杰瞪着眼珠子问：“你说什么？大头贴？什么玩意？”
　　想起当时陶杰的表情，林语依然忍不住微笑：小杰有时候像出土文物一样，对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呢。
　　此时，电话铃声再度响起。林语手中的茶杯一震，茶水溢出。
　　“林语？立刻下楼！否则……呵，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林语放下电话，犹豫着出门。
　　21:35
　　冬夜的雨很冷，橘红的路灯亮着，却不能带来一丝暖意。
　　冷清的街道，偶尔有一、两个撑伞的路人急匆匆走过。只有林语，瘦弱的背影独自走在街道上，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林语衣衫凌乱，身子已经被淋湿，双眼毫无焦距。
　　停在马路中央，林语茫然抬头，看着空中堕落的雨，脑中重复回荡着不久前的对话——
　　“哭、哭什么哭！陶杰不喜欢男人，难道不是吗？所以，你留着清白身子有什么用！反正你脱光了陶杰也不会感兴趣，反正男人都没有贞操……倒不如我找人帮你解决初夜问题，对你对我都有益……”
　　“为……为什么这样对我！”
　　“哼，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世上有林媚、有你！为什么……你这种变态有陶杰当朋友而我没有！为什么我只是爸爸法律上的女儿，你却是爸爸放在心中宝贝儿子！呵，爸爸本来最疼我，都是因为你，因为他知道你的存在，他居然想把岳氏企业送给你！妈妈倾尽所有才有岳氏企业的今天！他居然轻易把它送给你！妈妈什么都没有了，爸爸不要妈妈，把她送进疗养院，对外面的人说她疯了，只有我知道，妈妈没有疯！妈妈只有岳氏企业和我了，我绝不会把妈妈的东西让给你这种人！如果岳氏未来继承人是同性恋，拍过GV、被人□□，爸爸就不会把妈妈的心血给你！呵，我还能顺便替妈妈报仇……多好，多好啊……嘻嘻，呵……”岳意扯着头发，无力地笑着。
　　“可，我不要岳氏企业，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活着的时候经常能看见小杰……”
　　“呵呵，你还想经常见他……如果我的资料没错，陶杰好像有洁癖，洁癖有两种，其中一种是精神洁癖。像你这样的人，你还有脸见他？”
　　闭上眼，捂住耳，这对话却依然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
　　12月21日.星期三
　　那场雨过后，整整两天，林语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直到今天，林语稍微好了一点。为了不迟到，林语很早就独自来到学校。
　　今天的同学都有点怪，似乎每个人都发现了他的秘密，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他曾被□□。
　　林语低着头默默看着书本，期望放学时间快些到来。
　　过了一会，陶杰到了学校，见到他就说：“怎么不等我？”
　　林语不敢看他，对上他的脸，总觉得会弄脏他。
　　陶杰看出他有些不对劲，问：“林妈妈说你生病了，谁都不想见，今天一看，你果然不对劲！”
　　“我没事……”林语轻轻说着，低下头，几乎把脸埋进衣领里。陶杰自觉无趣，转身找胖子瞎扯去了，林语神色复杂地望着不远处的陶杰，很快又垂下眼帘。
　　放学的时候，林语没有看见陶杰，想着这样也好，林语打算独自回家，却被一群女生叫住，林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后来陶杰把他从女生的包围圈中拉出来。
　　回家的路上，林语一直低着头，不哭也不笑。
　　陶杰有些受不了现场的气氛，只好找话题：“你还好吧。”
　　林语点点头，沉默。
　　“她们有没有对你做其他过分的事？”
　　林语摇摇头，依旧沉默。陶杰自觉无趣，无意中瞄到林语脖子上的痕迹，立刻问：“你脖子上那些痕迹怎么回事？也是女生抓的？”
　　“不……不要看！”林语拽紧领口，很紧张的样子。
　　“切，不看就不看！”陶杰很不爽地说。
　　“小杰，你……生气了？”
　　“无缘无故生什么气！回家啦！”
　　陶杰走在前面，林语沉默着跟在后面，两人再没有其他对话。
　　12月25日
　　像梦一样不真实，林妈妈突然死了，林语忽然觉得家不再像家，反而像监牢，令他恐惧。
　　晚上，林语睡不着，亮着灯，一遍又一遍翻着妈妈的相片；放下相册，林语一遍又一遍想着：现在几点？十点？十一点？妈妈怎么还没回家？我该做夜宵了，妈妈从来不在外面吃东西……
　　大概半夜的时候，陶杰过来了，抱着林语到床上，和衣入眠。
　　林语蜷在陶杰的怀里，有气无力地说：“小杰，无论发生什么，求你不要抛弃我……”
　　陶杰揉了揉林语的发，说：“好。”
　　“无论发生任何事，请不要离开……”林语轻扯着陶杰的衣服，轻轻地说。
　　“好，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离开。”
　　“小杰……”林语还想说点什么，被陶杰把脑袋按入怀中，林语没有力气挣脱，小脸摩挲着陶杰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陶杰双手轻搂着林语，淡淡地说：“知道了，别乱想。闭眼，睡觉。”说完，陶杰先睡去，林语依旧睡不着，在黑暗中痴痴地注视陶杰的侧脸，直到天亮。
　　五、访客
　　12月27日
　　T市，殡仪馆。
　　林妈妈安静地躺在花中，静默地闭上双眼，外表看来像睡着一般。
　　看着林妈妈安详的睡容，林语颤抖着，摇摇欲坠。陶杰悄悄握紧他的手，林语却没有挣开；现在，陶杰手心的温度已经成为支撑他的唯一力量，如果挣脱，林语会迷茫无助，然后面临崩溃。
　　因为林妈妈的死，来了很多人，包括熟人和以前从未见过的人，甚至，林语的亲生父亲也来了。对于亲生父亲的出现，林语并不吃惊，自从被□□后，岳意已经告诉他全部，看到父亲的真容，林语只有一点惊讶——他比林语想象中苍老很多。
　　这次，林语的亲生父亲还带来了林语同父异母的姐姐——岳意。陶杰对于岳意的出现很吃惊，林语能看到他眼中除了惊讶还有一丝欣喜。然后，在岳意的目光中，林语挣开陶杰的手，身子靠着墙，垂下眼帘。
　　葬礼结束后，林语随着他的亲生父亲到殡仪馆外的小道。
　　林语没有听清他的生父说些什么，他的目光停滞在白杨林中嬉戏玩闹的身影上，停滞在陶杰眩目的笑容上，陶杰那么开心地笑着，这笑容是因为岳意而存在。林语咬着唇，压抑心中的酸楚，想着有多久没有看到陶杰笑了？大概三天吧，可是感觉恍若千年。林妈妈死后，林语以为生活大概要在晦暗中流逝，陶杰成了唯一的光，他在远远的天边，林语能看到，却不可能拥有；林语以为只要一直看着他，即使死也很幸福，林语很想一直看下去，直到自己的世界毁灭。可这小小的幸福，难道因为岳意的出现，也要消失吗！想着这些，林语有些晕眩，他的亲生父亲却仍在耳边喋喋不休。林语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希望林语继承岳氏企业。这个男人想用物质缓解他的愧疚，林语知道妈妈恨他，若当初他没有抛弃妈妈追求上流的生活，若当初他不允许岳意的妈妈胡闹，林妈妈绝不会突然变成第三者，被迫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和嘲讽，也不会因此背井离乡。可，林语知道妈妈不是真的恨他，因为妈妈真的很爱他。爱，是多么矛盾的情感；人，又是多么矛盾的生物。
　　林语流着泪，不停笑着，对亲生父亲说：“我不要岳氏企业，我没有能力经营它，没有足够的生命持续它，请你不要再来找我。如果非要选一个继承人，交给岳意吧，这是她妈妈的东西，她才是最适合的人选。还有，你不必向我施舍些什么，你亏欠的是我的妈妈，她已经死了……你的债也清了，而且……除了岳氏企业，你还有什么可以给我！这么多年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爸爸！”眼泪带着无非承受的重量滑落，林语用尽全力跑掉，想着就这样跑向世界末日，直到陶杰抓住他，抱紧他，林语才哭晕过去。
　　当苏醒的时候，林语已经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刚经历过激烈的哀伤，林语已经丧失痛哭的力气，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周，才发现房间里多了很多东西，它们的风格很像陶杰。然后，陶杰拎着抱枕走进门，笑着对他说：“我家人口太多了，很挤，干脆我搬过来，这样你家还是两个人，我会付房租的！”林语知道，他是怕自己寂寞，怕自己太思念妈妈，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下。
　　“不要对我那么好，不要对我那么温柔，这样我会更舍不得……”林语扑进陶杰怀里，颤抖的嘴唇却没有将这句话说出。
　　陶杰抚去他的眼泪，说：“一见面就掉眼泪，是不是不欢迎我。”
　　林语摇着小脑袋说：“不是的，不是的！你想住多久都可以，我不收你的房租！”
　　“房租一定要收！”陶杰接着说，“我的房租是郑老大支付，你不必和他客气，尽管敲一笔，要不你的学费和生活费该怎么办！单位虽然付了丧葬费，林阿姨也留下一点钱，可根本不够你以后的生活，我才不希望你去孤儿院呢！”林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泪仍流个不停，一丝微笑却始终挂在嘴角。
　　“小语，我饿……”不知过了多久，陶杰无力地说。
　　“你等会儿，我立刻……”林语一边说着一边准备起来做饭，陶杰笑着抱住他：“别、急，今天的晚餐由郑老大负责。爸爸和李阿姨提前回家，郑老大也希望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表现，你别把事情都做完了，难得陶欣奸笑了一整天，嘴角都笑抽了！现在，她成了哑巴，一说话嘴就疼。” 林语笑着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岳意推门进来！林语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出现，愣了好久。
　　“杰杰，伯父找你。”岳意支开陶杰以后，笑着对林语说，“我和爸爸吵架了，情急之下想玩一玩离家出走，目前无家可归。以后，咱们会天天见面。”
　　林语低着头，没有说话。
　　岳意冷哼一声，说：“在陶杰怀里很开心吧！呵，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会装清纯扮可怜、用眼泪博同情的卑鄙小人！你真厉害！不愧是林媚的儿子，真会勾引男人。”挑着细眉，岳意的眼神里充满不屑和厌恶。
　　“我没有！”
　　“你有！”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不凭什么，告诉你，陶杰是我的！当年，你妈妈得到爸爸的心，我妈妈得到了婚姻；这回，我要把陶杰的全部搞到手！你什么也得不到！”岳意出门前丢下这句，冷哼着离开。
　　都走了，屋子里很空，林语蜷起身子，静默地缩在床角。

　　—翟俊—

　　我，翟俊。
　　我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们对我付出很多，当然，这是有代价的付出。
　　我一直试图把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看成父爱母爱，而大脑总认为这是一笔买卖。他们供吃供穿，目的是从我身上换回失去的青春以及企望的名誉。
　　四岁，妈妈教导我英语口语；五岁，学习钢琴；六岁，我可以写出800字作文；七岁，爸爸教导我高等数学；八岁，英语六级过关；十岁，微积分对我而言已经是小儿科；十四岁，我没有去国外上大学，即使以我的能力在国内考大学轻而易举。我没有爱好，没有理想，没有任何能吸引我注意力的人类和事物。我以为我的一生将在虚无中度过。
　　2004年十一月，校运会。
　　我在教室温习《联合国刑事司法》，从教室窗户可以清楚看到操场的每一块角落，不经意一瞥，一个人类意外闯入我的视线范围。
　　他皮肤白皙，体型瘦弱，眼睛很漂亮。他的目光一直找寻另一个人类。
　　另一人身材修长，浅褐微曲的短发，瞳色浅棕，看样子很傲慢。讨厌的人类，我在心里给这人下了定义。
　　假设皮肤白皙的男孩为A，令我厌恶的男孩为B。
　　我看到A找到B的瞬间，我以为A会扑上去抱紧B，可是A仅仅看着B傻笑。
　　我一直认为动物发情是很有趣的现象，比如黑寡妇为了繁殖后代会吃掉雄蜘蛛，而雄蜘蛛明知死路一条仍然送死。人类发情则更为有趣，女人为了钱和暴发户结婚，男人为了事业和富婆结婚，女人为了所谓的爱情做未婚妈妈或者愚蠢地自杀……人类几千年一直坚持男女结合延续人类种族的自然法则，当然也有变异，比如同性恋。
　　随后，我一直观查A看B的神情以及B看A的神情，最后我得出结论：A暗恋B。
　　我冷笑了一下，在我大脑里还没有关于暗恋的研究，A应该能成为有趣的研究对象。
　　几天后，我从学籍库找到A的资料——
　　林语；
　　出生年月：1991.1.27；
　　血型：B；
　　2004年入学。
　　我顺便查了B的资料——
　　陶杰；
　　出生年月：1990.6.16；
　　血型：O；
　　2004年以全校第一的成绩入学。
　　全校第一吗？入学后成绩平平，体育一路红灯，看来他只是运气好或者作弊而已，如果是故意隐藏实力则会很有趣。
　　2005年4月的某一天，我找了个机会接近林语。他开始很羞涩，熟悉后，我经常帮他解决学业上的问题，他则会不经意地提起陶杰的一切。
　　不久以后，我发现我有点喜欢林语。喜欢看他笑，他哭我也会难受，他注视陶杰的时候，我想杀了陶杰。除掉一个人类是很简单的事，地球上人类繁殖过剩，少了一个有益无害，但是我必须为此坐牢，这会毁掉我的前程，以及毁掉与父母之间的买卖。我不能做不理智的蠢事。
　　2005年12月的一天，我对林语说：“你看陶杰的眼神很丰富，执着、忧郁、压抑、欣喜都有。你、喜欢他？”
　　我确定林语听到我的话，但是他没有回答，这令我很不愉快。
　　我说：“无论你看上陶杰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改变你的心意，喜欢我吧。”
　　林语摇摇头，说：“不一样的，你很孤单，有时候我也很孤单，也许因为这样我们成为朋友，可是小杰对我而言最特别。打个比方，你像冰，和你在一起我没有压力，可是小杰像火，他能给我温暖，即使会被灼伤，可是我需要，而你给不了。”
　　我说：“你在引火自焚。”
　　“我乐意！”林语瞪着我，片刻后小声说，“你不会把这些说出去对吗？”
　　我知道他担心陶杰知道他暗恋他，我平生第一次很荒谬地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我该回去了。”林语说完要逃，我抓住他，做了从出生以来最无理智的决定——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强吻他。然后，陶杰来了，轻易推倒我，带走林语。
　　我果然很厌恶陶杰！
　　第二天，我向陶杰下战书。
　　他想用武力解决，我告诉他：“愚人才喜用武力。”
　　最后他同意以期考全年级第一为目标，谁输了就从林语面前消失。
　　我对他说：“曾经的全校第一，让我看看你的真正实力吧。”
　　他很惊讶，我冷笑着：惊讶吧，期考后，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王者。
　　随后，我寄给林语一封信。里面是一张光盘，刻录了我唯一喜欢的一首歌，曲名《Gloomy Sunday》，中文名《黑色星期五》。
　　Sunday is Gloomy，
　　My hours are slumberless，
　　Dearest， the shadows I live with are numberless
　　Little white flowers will never awaken you
　　Not where the black coach of sorrow has taken you
　　Angels have no thought of ever returning you
　　Would they be angry if I thought of joining you
　　Gloomy Sunday
　　Sunday is gloomy
　　with shadows I spend it all
　　My heart and I have decided to end it all
　　Soon there’ll be flowers and prayers that are
　　sad I know let them not weep，
　　Let them know that I’m glad to go
　　Death is no dream，
　　For in death I’m caressing you
　　With the last breath of my soul I’ll be blessing you
　　Gloomy Sunday
　　Dreaming
　　I was only dreaming
　　I wake and I find you
　　Asleep in the deep of
　　My heart
　　Dear
　　Darling I hope that my dream never haunted you
　　My heart is telling you how much I wanted you
　　Gloomy Sunday
　　我告诉林语——
　　这是匈牙利作曲家RezsoSeress 1930年所作曲目，后来成为世界知名的“自杀圣曲”。
　　传说，犹太教以星期五日落到星期六日落为休息日，称为安息日。
　　在西方，13号正逢星期五，被称为“黑色星期五”。有很多的西方人忌讳“13”，原因是，按照迷信的说法，只要到每月的13日这一天，12个巫婆都要举行狂欢夜会，第13个魔鬼撒旦就会在夜会高潮时出現，给人们带来灾难。
　　圣经说，上帝创造了第一个男人亚当后，从他身上取下一根肋骨又造了一个女人夏娃。据说，亚当是在星期五被造出来，他和夏娃吃禁果也在星期五，他们死的日子也是星期五，亚当和夏娃的儿子该隐也是在“黑色星期五”杀死了他的弟弟亚伯。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你完全可以把它当笑话听。要知道这首歌是我唯一最爱，我把我的最爱送给你，请你认真欣赏。同时，请你记住：每当13号正逢星期五的子夜，我都会为你演奏《Gloomy Sunday》。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只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