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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她跑到哪里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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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雨雾蒙蒙,冷得人汗毛都在层层竖起。倪老爷子那么生气,会不会给诗仪准备一把伞?她的身子刚刚好,还那么虚,着凉了可怎么是好?倪诗仪只是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女学生,生存技能几乎为零,那么暗的天会不会迷路,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荣叔细细的看着前方的路,小心提醒着着急看路边行人的纪瑾修:“少爷,这条路已经到尽头了,前面是交叉路口,我们还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纪瑾修看着雨水不断冲刷的前车镜,后脑勺发麻,他应该怎么选择,是向左还是向右?他不能再误打误撞了,他此刻最需要的是冷静。
倪诗仪现在是孤身一人,没有了娘家,那她就只会需找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是程滢心,另一个就只能是肖俊弘。
她会挺着大肚子去寻找肖俊弘吗?不会的,现在的她顶多就是念念不忘,或者更准确一点,她是怀念曾经的那段自由自在的生活。更何况,她这几日足不出户,岳父又把得甚严,倪诗仪应该还不知道肖俊弘已经回京了。
那就只有程滢心的可能性比较大了?
纪瑾修吩咐荣叔,“去开元学堂教职工公寓。”
到地方时,雨已经渐渐停了,说来也巧,纪瑾修正好看到端着茶瓶从里面走出来的程滢心。
纪瑾修上前截住她的去路,劈头就问:“倪诗仪来找你了没有?”
程滢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似的,反问道:“那是你老婆,你问我这个问题,觉得有意思吗?”
纪瑾修被她堵得脸紫红紫红的,可偏偏他现在找人,不得不软着语气说道:“诗仪,刚刚离家出走了!”
“纪老板可真会开玩笑,诗仪有住在你们纪家吗?你们纪家家法严,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都能进去的!”
“程滢心,我没有时间听你讥讽,你只需要告诉我,倪诗仪在不在你这里?”
程滢心冷冷地笑:“这简直就是奇了怪了,怎么她一丢,你就来找我?我是她腰上的裤腰带,与她形象不离?”
纪瑾修摒着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发火,尽量平静,“那好,既然她不在,我就到别处再找找,如果有一天,她来找你的话,请一定要跟我纪某人联系,不胜感激。”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纪瑾修找过了北平城每一条街、每一个旅馆,依然不见她的身影,他不信,就那么一个大活人会平白不顾的说不见就不见?
他扶着太阳穴,一脸疲惫地说道:“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对北平城进行地毯式搜查。”
大厅的桌上放着美味的佳肴,古琴雨一脸幸福的迎着纪瑾修说道:“表哥,您尝尝我的手艺,我亲手做的。”
纪瑾修绕开她。直直的走向坐在主位上的母亲,疲惫的说道:“娘,您到底想要做什么?整整两个月啊,我怕您难受、怕您生气,听从您的安排,没有再找过倪诗仪,可您这是要做什么?想要逼的咱们家破人亡吗?”
“我的家,很幸福也很美满!”
“娘,您用不着图什么口舌之快,诗仪已经被岳父赶出家门,至今下落不明。”
纪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可多年来锦衣玉食般的生活让她与倪诗仪一样,都有些骄纵跋扈、目中无人!纪老夫人硬着头皮说道:“不就是去找那个肖俊弘了吗?她要去就让她去,我们纪家不稀罕。”
“可我稀罕!”
掷地有声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古琴雨望着一脸坚定的表哥,心痛不已,“表哥,您这又是何苦?”
“我到底是苦还是甜,只有我自己知道!外人不要擅自给我下任何结论!”故意咬重外人这两个字,纪瑾修毫不留情的说着最伤人的话。
古琴雨不能相信的往后走,险些被椅子绊倒在地,幸得夏莲一直在身边搀扶着,才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瑾修,你怎么能这么说琴雨,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那就应该祝福我,而不是拿着不该有的东西在娘的身边乱嚼舌根。今儿个,大家都在,我就把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统统都说了,我此生,只会娶一个妻子,不会有妾更不会有什么情人,若娘还是一意孤行,那儿子只能大逆不道,让我们纪家断子绝孙!”
“孽障!”
“那也是你们逼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纪瑾修红着眼圈,“这个孩子我盼望了多久,您知不知道?可您却为了自己心中的那口恶气,不顾她的身体就与倪家撕破脸皮,娘,诗仪是被赶出倪家的,她不是什么私奔。儿子找遍了整个北平城,都没有发现她的踪影,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加厚衣服,也不知道现在的她有没有钱吃上一顿饱饭。您让她一个女孩儿能怎么办?她跟您一样,没有任何的社会经验,现在兵荒马乱,又是这么个混蛋世道,分分钟都在发生着死人的事情,她没了倪家和纪家的庇护,出了门被人骗了该怎么办?受了委屈又该怎么办?娘,您这是要逼死儿子啊!”
纪老夫人缓着气,心中也开始紧张起来,“她难道没有去找程家那丫头吗?”
纪瑾修跌坐在椅子上,笑得凄惨而又悲哀,“我要是知道,还会坐在这里吗?”
全城戒严,穿着黑色风衣的纪府保镖没日没夜的在北平城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
程滢心掂着盒饭,踩着半高跟小心翼翼走过刚刚擦过的楼梯,这楼梯老是被清洁工大妈拖得锃亮锃亮的,美观了不少,可是没法子走人啊。
她把钥匙对准门锁,心中还暗想,今天一定要跟宿管阿姨好好说道说道,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门“咔擦”一声打开。粉色的羊绒毯下,裹着粉扑扑的一只“小猫咪”。程滢心看着窗外艳阳高照,心中就是一团火气,已经是日上三竿,凭什么她在讲堂上吐沫横飞,还要冒着随时随地被一群保镖跟踪的危险,而她这个罪魁祸首,却悠哉乐哉地睡着大头觉,真真是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黄粱梦,偏偏这么个主子,程滢心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还要像供祖宗般的供着她!
“倪大小姐,您是准备让我采用非正常手段逼你起来呢?还是您老自己爬起来呢?”
被子里的小脑袋动了动,而后又像只赖皮的树袋熊般,一溜烟的滚到床的另一侧。
程滢心“嘿”了一声,恨恨的咬着牙,走到床的另一侧。
掀开暖烘烘的被窝,程滢心“咯咯咯”地握着她的脚心,“还起不起床?”
倪诗仪刚开始觉得有些冷,玲珑的小脚不自觉的往被子里面缩,可做怪的凉手却是不依不饶,扣着她的脚心,显然不打算放过她。
“好姐姐,好姐姐,我错了。”倪诗仪讨着饶,身子怕痒般窝成小小的一团,“我受不了了。”
程滢心适时地放她一马,转到桌子上,把刚刚从食堂里打来的饭摆到桌子上,嘴里问道:“诗仪,你还是不打算回去吗?”
刚刚还笑得一脸明媚的笑脸瞬时就垮了下来,倪诗仪揉揉蓬松的头发,又用手丈量着自己不断增宽的腰围,避重就轻的说道:“姐姐,我胖了,你要再给我买些衣服,这回儿我要欧美范的。”
程滢心不可思议的望着倪诗仪,指着自己的脸,调戏般说道:“你看我这脸,卖了够不够你买那些衣服?”
倪诗仪沉思一会儿,半晌认真地说道:“唔,要是当个什么花魁,肯定不止这个价钱!”
程滢心笑着要打她,摸着她因为怀孕而愈加粉嫩的小脸,“我要是把你这张脸送到纪瑾修的房间,我相信,我的嫁妆豪宅统统可就有了。哎,诗仪,你又给我岔开话题,老实交代,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我一个教书匠,可养不起你这样的少奶奶。”
倪诗仪吸着今天的小米粥,含糊不清的回道:“怎么,连你也想赶我走。”
程滢心笑着摇摇头,“你可不要断章取义,不过说真的,赶快回去吧,我这里兜不了你几天的。”
倪诗仪“切”了声,“你要是真想帮我,十个纪瑾修都找不到我。”
“你要这样说,可太瞧得起我了,您老在这里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可怜我在外面却是胆战心惊。纪瑾修这回可是下狠本了,我瞅着他那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的架势,心中也是汗颜啊。”
“你怕了?”倪诗仪激着程滢心。
“诗仪,”程滢心坐在她的对侧,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你对姨妈姨夫的婚姻相当不满意,一直想要跟随自己的心意寻找一份自由的婚姻。可诗仪,你仔细想想,姨夫真的就不爱姨妈吗?这么些年,姨夫从未寻欢问柳,更没有纳过妾!不论他们两人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在一起,你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很相爱,只不过爱得太低调。”
“……”倪诗仪闻着饭香,置若罔闻。
“诗仪,你再仔细想想,你真的就不爱纪瑾修吗?若是不爱,你怎么会千方百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肚中的孩子?说到底,你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婚姻被别人当成一场算计。”
倪诗仪拿出勺子,搅拌着今天的米粥,唔,太素了,她想要吃肉。
“再有几个月,你就会升级做妈妈,就算你不为任何人考虑,也要为肚中的孩子考虑。你一个母亲,没有娘家的帮衬,也没有夫家的支持,你就想轻而易举的活在这个世上?诗仪,没有那么简单的。”
“所以,你才决定嫁给我哥哥?我哥哥就是你的备胎吗?”倪诗仪小小声地抗议。
程滢心神色有些暗淡,扶着自己手腕处那晶莹剔透的珍珠手链,缓缓说道:“我不会嫁给你的哥哥,这样的我,实在是配不上他。”
“怎么会儿呢?”倪诗仪失神地说,“你都不知道,哥哥有多么的很爱你。”
以前,她和哥哥还有滢心就喜欢在花园里玩过家家的游戏,那时她太小,总是扮女儿,而哥哥和滢心就会扮成父母。女儿这个角色,总是会在很晚很晚的时候才需要出来表演,那时她就无聊地捡着枯黄的枫树叶,然后卷成细棍棍,学着新疆的商贩,做着哑语:“卖羊肉串啦,又香又嫩的新疆羊肉串。”
那时,她那个英俊的哥哥,会把白色的窗纱盖在程滢心的头上,学着牧师那认真的语气问道:“你愿意嫁给倪君莨吗?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不管是健康还是疾病,都愿意爱他、尊重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离?”
那时的哥哥,眼神里透着殷切的专注,等到再长大一点,倪诗仪才深切体会到那眼中灼灼的含义是什么,那代表着:“吾生挚爱!”
“姐姐,”倪诗仪从桌面上拉过程滢心的小手,恳切地说道:“答应我,不论选择谁,都要狠狠地幸福下去。”
黑云密布的办公厅,纪瑾修食指指着桌面上的报纸,阴鸷的眼神在扫过今天下跌厉害的股票时被迫停住,厉声质问站在身侧穿着中山装的三个秘书,“你们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左边带着细框眼睛的斯文男生林秘书上前一步恭身说道:“老板,这几日股市动荡的实在厉害,已经有几家濒临崩盘。”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样的还算好?”
林秘书低着头,再次退回到原先的位置。
“我们纪氏,从来不需要跟别人一模一样,别人做不到的我们偏偏就要杀出一条血路,别人做到的,我们就要做到更好!我给你们三个人一天的时间,不惜一切代价让股票归于平稳。”
张超进来时,就看到纪大少爷窝火得冲着他们三个下属发火,他拜拜手,示意他们三个人赶快离开,这三个秘书,读书读傻了吧,傻不啦叽地站在这里挨骂。
“老弟,你可不能城门之火,殃及池鱼啊。”
“你来干什么?”
张超笑笑,“刚刚我看到垂头丧气地王鹏德站在门外,我就想着卖个人情,做回老好人,替他挨骂得了。”
“还是没有消息?”
张超翘着二郎腿,抽出两只雪茄,自己拿一根,给纪瑾修扔一只。
吐云吐雾般,张超得意地说道:“你的手下搞得北平城人心惶惶,结果还是无功而返,哪像我,不费一兵一卒,尽能掌握最可靠的消息。”张超握着手心的拳头,笑得得意而又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