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朝霞菡语

31、时间

　　坐在黄包车上，程滢心的泪水再一次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纪瑾修一直呆呆的看着门外的黄包车，直到消失不见。林鸥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心中划过一丝苦涩，她从身后深深地环抱着他，温柔而又脆弱的说道：“要是不舍得，就追过来吧！我不在乎你会娶几房，只要……日子好过一点儿，就好。”

　　纪瑾修按着她的手，怔怔失神，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另娶一房的打算。

　　倪府！

　　倪诗仪看四周无人，把碗筷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纪瑾修，环儿……被你娘关在哪儿？”

　　到嘴的油条生生噎在半路，纪瑾修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还你娘，难道他的娘就不是她的娘吗？梗着一口气，他拒绝回答倪诗仪的问题，真是的，自己到底哪里是不好了？让她倪大小姐千载难逢的好言好语，还都是有求于他的。

　　他心中闹着小别扭，可又悲哀的发现……他现在连小别扭的条件都没有。

　　把油条嚼碎咽进肚子里，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环儿，你就不要担心了，今晚我回去劝劝娘。”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倪诗仪满意，她皱着眉头，语气有些急躁，“不行，我一定要知道她在哪里，我要接她回来！”

　　空气是无生无息的沉寂，她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不会……再次对她施暴吧，不行的，她已经有孩子了。害怕的咽咽口水，她做出妥协，“今天要实在见不了也行，最起码告诉我，她还好不好？”

　　纪瑾修大口喝着豆浆，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良久以后，他才说道：“怎么不见你关心程滢心？”

　　他的话里还带着些火药味以及浓浓的醋味，还有对程滢心那极度的不满。

　　倪诗仪惴惴不安，心虚地说道：“有张超在，你不会……太难为滢心。”

　　纪瑾修冷哼，“纪少奶奶，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关心一下你的老公吗？提她们两个人的名字，你要让你的相公一次又一次的回忆起你曾经的背叛吗？”

　　倪诗仪心虚的不敢说话，低头坐在凳子上，嘴里发出小声的抗议。纪瑾修磨着牙，很好，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一副不忿的表情，真是……混账东西！

　　起身大力拉开房门，“嘭的”关上，而后才下楼离开。

　　纪老爷子是在午后才回府的，他把大衣交给管家，手里掂着天津的狗不理包子，未进房间就兴冲冲地说：“夫人，您猜猜我跟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纪夫人把手中的书放下，把脸撇向一边，去的是天津，还能给她带什么好玩意？撇撇嘴她不在乎地说道：“又是……包子？”

　　纪老爷子吩咐下人把包子到厨房在热热，才讨好地说：“你不知道，我这次回来多亏佛祖保佑，再晚一点儿，我就见不到夫人了。”

　　纪夫人心中一悸，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急急地站起身子，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丈夫，好像……是瘦了不少。

　　“那边戒严了？”

　　纪老爷子点点头，叹口气，“咱们这里还算太平点，天津那边尽是些金头发蓝眼睛的鬼子，尽干些……”

　　声音戛然而止，纪老夫人神色淡淡的，“若是，国……还在，现在的我们会不会要更安全点？”

　　纪老爷子捂着她的嘴巴，心疼的说道：“不要再说胡话，现在外面动荡到什么地步了？你这句话，要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小心惹火上身！”

　　纪夫人虚弱的笑笑：“我只是怀念曾经平稳的生活，想着若我还是格格，至少，能保住我们纪家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不至于现在，国不像国，家不像家！”

　　“有我跟儿子在，你放心，没人敢动我们纪家，更没人敢动你！等等……你刚刚说……家不像家？怎么，瑾修又不懂事儿惹你生气了？”

　　正说着话，纪瑾修走进屋内，大声地跟纪老爷子、纪夫人请安。

　　纪夫人把脸瞥向一边，冷哼道：“呦，你不是已经入赘到他们倪家了吗？来我们这儿是干什么？”

　　“娘，诗仪不是身子虚吗？过几天就回来了。”

　　“她身子虚，我身子就好了？一整个晚上，我这气都没有顺下去过，养儿子干嘛？娶了老婆就是头白眼狼！”

　　纪老爷子抚着扳指，好笑地问着纪瑾修：“怎么？你又受那两人的夹板气了？”

　　纪瑾修挑挑眉，无奈地说道：“儿子现在，总算是能体会爹以前的憋屈了！”

　　“别拿你那好媳妇跟我比较，我那个时候可是一天三次去给你奶奶请安，吃饭你奶奶不动筷子，我都不敢动筷子，说话从没有大声过！可你媳妇呢？做错了事情，还梗着脖子的犟，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还大家闺秀呢，红灯区里的姑娘，都比她识大体！”

　　“娘，您这句话不仅侮了你自己，更侮了您儿子。”

　　“我都活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可害怕？！”

　　“对，您不在乎，天塌下来，还有爹给你扛着。可您的儿子要脸，您未来的孙子也要脸！”纪瑾修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透着一股恼怒！

　　纪老爷子皱着眉头，听着他们两人话语下的深层含义，“孙子，诗仪……难不成怀孕了？”

　　“怀孕怎么了，怀孕就有功了！那是她的责任和义务！”纪老夫人瞪着自己的丈夫，这老头，成心要跟儿子一条战线，活活把她气死不成！

　　“诶呀，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你闹那么久，说那么狠的话不就是想亲眼看到孙子出生吗？瑾修，快给你妈一个准话！”

　　“我保证，”纪瑾修尽量平稳着语速说道，暗自计算着时间，“大约……一个月就把诗仪接回来。”

　　“一个月？”纪夫人破了音的嗓子透着一股愤怒，“干脆住在娘家，永远不要回来了！”

　　“就是有些长，”纪老先生搂着妻子的肩安抚道，不动声色的跟自己的儿子使着眼色，“再短点儿……”

　　纪瑾修沉吟半晌，试探地说道：“要不，半个月？实在不能再短了！”

　　纪老夫人稍稍平熄怒火，嘴上却还是得理不饶人，“这都是什么世道？当婆婆的要跟自己的儿子、媳妇低三下四！”

　　纪瑾修绷着脸，不愿说一句宽慰的话，纪老先生看自己的儿子也的确气的不轻，打着圆场，“算了，想想我们的宝贝金孙，绕他们这一次！”

　　纪夫人噎着一口气，狠狠地踩着地板走进屏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