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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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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有自己这番打断,师兄练完剑法后,仍然浑然无事地返回住处,像往日一般。如今自己贸然出现,扰乱了他的心境,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方才想对师兄说,若是师兄武功尽失,那也没什么,两人归隐田园,隐姓埋名,照样能过平静的日子,可是以师兄的性格,若是失去武功,对他来说和死了也没甚么区别。
如此安慰,倒还不如不安慰。
在那关头,他也只能让师兄多注意到他,祈祷师兄为了他,能重新生出活下去的念头。可是看师兄的样子,自己在他心底似乎也没占多少分量……
意识到这一点时,陆之霖不由得十分沮丧。
师兄无论是武功,还是家世地位,都远远胜过自己,再要自欺欺人地说,师兄爱慕自己已久,也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若他有几分志气,他理应离开师兄,苦练武功,用手中之剑拼杀出和东陵侯相当的名气,才算是和师兄相配。
可是现在师兄走火入魔,不是他离开的时机,而且,他也割舍不下师兄。
一旦想到自己或许有离开师兄的一天,便像是活生生从心口剜下一块肉,疼得无法呼吸。
他抱起王越,返回农家田舍。
因今日天降大雨,农舍的那对夫妻都在家里,妻子在家中纺织,丈夫就在编织竹篮。看到陆之霖抱着昏迷不醒的王越回来,心急如焚,夫妻两人十分好心地迎上前来,问他是否要帮忙。
好在王越的内息平稳了许多,没有方才的乱象,他一时也不知道能帮师兄做些什么,六神无主之下,又担心师兄受寒着凉,便请夫妻两人帮忙烧了一盆热水,为王越擦拭身体。
怀中的身体修长完美,达到了人体的极致,怎么也无法和昔日小隐山那具病弱身躯重合,但在小隐山时,王越的意志力极强,虽是一副病体,但陆之霖对他却有几分惧怕,如今知道了王越再凶也是为了他好,自然不会怕他,反而是王越意志消沉,让他心中大起怜惜之意。
肌肤相亲之时,怜惜终究胜过了心中欲念,纵然有些不该有的念头,他也都压了下来。
知道自己理应爱上师兄,所以他毫不克制心中的好感,任由这种感觉放纵地滋长。
似乎走火入魔之后,王越就会受一次寒。陆之霖为了避免他又生病,给他擦了热水以后,又亲手熬了一碗姜汤,喂他服下,随后,便守在他身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到了半夜过后,才见他悠然醒转。
此时王越的双目已然恢复了清明,仿佛陆之霖白天看到的那般景象都是幻觉。
到了先天境界,恢复能力便会变得极强,若非如此,反复的内功反震只怕已让王越伤重不治。然而陆之霖仍然不能放心,满含忧虑地问:“师兄,你好些了吗?”
“嗯。”
他坐起身,陆之霖连忙给他披了衣裳。
他顿了一下,没有阻止:“这么晚了,还不去歇息?”
陆之霖摇了摇头:“心里想着你,所以睡不着。”
王越哼了一声:“你总有一堆理由!”
明明今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但师兄却像是完全没发生过一般,陆之霖心痛莫名,注视着他,缓缓道:“师兄,我们会共度一生的吧?”
王越脸上有瞬间的不自然:“那又如何?”
他神色的变化,让陆之霖感到可爱至极,却努力让自己不去分心,质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何有事瞒着我?”
“我什么事瞒着你了?”
陆之霖目光灼灼,逼视着他:“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天意?”
王越像是忽然有些坐卧不安,发现陆之霖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师兄不肯说吗?”
王越沉默片刻,才道:“你不嫌无聊的话,我自会告诉你。”
陆之霖当下搬了茶几小凳到跟前,倒了两杯茶水,恭恭敬敬地坐在他面前的矮凳上:“师兄请说。”
王越推脱不过,只好缓缓说道:“我主修的功法名唤天意诀,秉持天意而执剑,这才能无往不胜。世人都以为我武功卓越拔群,其实只不过是我顺应天命而行。当年见到你重伤垂死,其实本不想救你,但因正好发现了你的身份,这才出手救你一救,是我遵从天意而为。你不必心存感激。”
陆之霖虽然隐约猜得出王越当年舍命救他,绝不可能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但听他当面承认,不由有些失魂落魄,过了半晌,才勉强笑道:“反正都是师兄救了我,到底因为什么又有什么要紧了?”
王越点了点头,又道:“后来你中毒上山,抱住了我,令我真气逆行,不能动弹。其实也是出于天意。此后,我的功法便开始三五不时地出了岔子,内功不进反退。这才导致了那段孽缘发生。”
看到陆之霖神情恍惚,王越忽然有所悟:“你该不会认为我喜欢你已久,你才对我有了那种想法的吧?”
“不是!”他回答得太急,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越缓缓一笑,倒像是有些释然:“如此说来,我们两人都是自以为是了。都以为对方喜欢自己,这才……既然如此,我们便把婚约取消了,如何?”
“不行,我不许!”陆之霖霍然站起身来,“你既然答应了,便不可反悔!”
王越不知他为何忽地生这么大气,连眼角都气红了,不由一怔。
“什么天意,见鬼去吧!我们认识是天意,可是像师兄这样的人,怎么会接受命运的安排,被我拥抱,又答应和我成亲?难道直到今天,你还不肯承认是因为喜欢我吗?难道你就没想过,你的心魔就是因为违逆自己的心意而起?其实就是你心底喜欢我,却又看不起我,所以一直不成承认罢了!”
王越从未见过他这般又是生气又是伤心的模样,俊秀的面孔流露出的悲伤,竟是让人有了些许不忍。
他缓声道:“之霖,你是有许多优点的,我从未看不起你。”
陆之霖大声道:“那就是你不肯接受自己爱上的人不是女子!你说秉持天意而行,可是你每天所见所闻无数,难道就只有其中一小部分才是天意注定吗?所谓天意,只不过是你笃信如此而已!你若认定了天意是归隐山林,根本不会管世上之事,我就是死了烂了,又与你何干?你若认定了天意是弱肉强食,那你就会助纣为虐,根本不会离开京城!其实天意根本就是你的心,你只问天意,有没有问过你的心是怎么想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的心就从来没有想过我!”
王越看着他,一言不发,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陆之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对师兄如此不敬,劈头盖脸地怒斥了师兄一番,回过神时,不由面红耳赤,低下头道:“抱、抱歉……师兄,我太激动了。茶水凉了,我再去烧一壶。”
“不必。”
陆之霖伸手要去把王越面前的那杯茶水倒掉,王越却恰在此时伸手拦住,两人的手指在半空中正好碰在了一起,猛地又都缩了回去。
行迹如此明显,脸嫩的陆之霖已然面颊发烫,王越也不由有些尴尬。
寂静了半晌,王越先开口道:“你伤势痊愈以后,有什么打算?”
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陆之霖也乐意顺着梯子往下爬:“我打算去天道盟找梁天逸报仇。师兄愿意……陪我同行么?”
王越道:“正好与你同路,那便一起走吧。”
“那太好了。我的伤好得差不得了,明天我们就赶路吧。”
两个人干巴巴地说完话,面面相觑,越发感觉尴尬。
陆之霖本该出去准备明天出门的干粮,但脚像黏在地上一样,不愿动弹,直到王越轻咳了一声,他才猛然惊醒,讪讪地告辞,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