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灵学园Ｂ·影》叶知寒

56、满月之夜（四）

　　满月月光的照耀下，苏凯蒂俏丽的脸紧闭着眼睛。
　　原本她的眼睛是睁开的，是梅菲斯特轻柔的将她的眼睛抚上，他不允许心爱女人睁着眼睛离开这个世界，闭上眼睛，就像是沉睡一般。
　　梅菲斯特抱着苏凯蒂走入地下室，轻轻地将她放到冰玉石修建的石床上。床是父亲约翰在母亲逝世之后，乘坐小船到极北的岛国冰岛上挖到的一块石头修建而陈成，他将驱灵力注入到冰玉石床上，能够保证遗体不腐。
　　苏凯蒂身体裂开的伤口在冰玉石床散发着雾气的灵力作用下，渐渐的愈合，脸色变得雪白。梅菲斯特站在冰玉床前静静的看着她，宛若沉睡在城堡里的睡美人，但是梅菲斯特的吻却不能将她唤醒。
　　站了好久，他才从地下室走出来，向父亲约翰的卧室里走去。
　　满月之夜，前半夜的凄厉与喧嚣已经化作森林里鸟鸣的悠远，仿佛所有的争斗都在徐重带着徐宁嘉和涂知枫冲出城堡的那一刻静止。
　　约翰的卧室虚掩着，梅菲斯特推开门。卧室里面没有开灯，房间里所有的家具摆设被清空，卧室中央摆放着一座水晶棺，水晶棺里躺着一个人，梅菲斯特的大哥——费林顿。约翰站在房间窗户洒进来的月光下，轻声招呼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走进房间里，站在费林顿躺着的水晶棺旁，右手抚摸着水晶棺的棺盖，叹了口气。
　　“我怎么也么想到，原来是老头子你占用了大哥的身体。”奥克雷家族里，除了梅菲斯特敢称呼约翰为“老头子”，没有敢这么称呼他。
　　约翰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水晶棺里的大儿子费林顿。
　　“所有的事情我都明白了，烧掉布罗迪大学上海分校地下研究室，把本尼那个混蛋放出来的人是你，让本尼带领魔影抢夺‘滴血玫瑰’手中的铠甲的，然后毁掉大哥的宅邸，杀掉布洛迪大学专员都是你干的吧？”
　　“烧掉布洛迪大学专员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他们的校长。”约翰辩解道。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梅菲斯特指着水晶棺里的费林顿怒吼道，他不相信，那个秉持正义，一心保护约克郡的老人竟然会变成杀人恶魔，比魔灵还要丑恶的魔鬼。
　　“因为我不想失去我拥有的东西，耗尽了毕生心血才拥有的东西，我不想就这么失去。原本我是打算用圣星铠甲和棘刺龙吟将肉身还给费林顿的。”
　　“那你还给他呀。”梅菲斯特指着水晶棺的费林顿说道，“快还给他，就在我眼前还给他。”
　　约翰却没有动，他比谁都了解二儿子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是个什么也不在乎的人。可是他现在却变得很在乎他的哥哥，或许他也不是在乎费林顿，而是在乎一直和他对着干的老头子变成了大哥的模样。
　　“你不敢，你费尽心思得到的铠甲和棘刺龙吟，嘴上说着要将身体还给大哥，心里却是很舍不得吧。我再一次拆穿了你的虚伪，我身上怎么会流着你的血？”梅菲斯特哼了一声，拿出了维京剑。他身体里的驱灵力已经耗尽，如何要和约翰对抗，只能使用凭空的招式。
　　约翰走到床边，用力将铺在床上的床单拉开，只见床上面躺着一股已经干枯的尸体，俨然就是约翰的尸身。梅菲斯特想起那次魔影袭击城堡，花园中心的墓碑下面没有他的遗体，原来早就被他挖出来藏在了卧室里。
　　“我打算在今晚满月之夜用八音盒‘棘刺龙吟’将我的灵魂恢复到自己的身体里。可是，当我回来才发现，原来我的身体已经变成了这样。如果强行将灵魂融入□□里，我就会器官衰竭而死。儿子，你也不想看到老爸成这个样子，是不是？”约翰说道，在梅菲斯特面前，他收起了大家长的做派，和以前那个必须让他做什么的约翰相比判若两人。
　　“你本该就是这个样子！”梅菲斯特道，“老头子，你忘了小时候告诫我的那番话了吗？我可是没有忘记，你说每个人身上都藏着这一个命运之轮，当命运之轮停止转动以后，也就意味着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你是人，你的生命走到尽头不就是这个样子吗？为什么你还要留念人世间的事情呢？留念你获得的那些东西呢？如果是我，早就一把火烧干净了。”
　　梅菲斯特没有给约翰留下任何的情面，他认为，十年前他就应该变成躺在床上的这幅样子，只有这幅样子才真真正正适合他，其他的样子，都像是鬼一样。
　　“不，我觉得既然我们不同于普通人，为什么不利用上帝赐予我们的力量多为这个世界做点事情呢？”约翰辩解道，他觉得他做的事情没有错，只是梅菲斯特不理解，“况且，费林顿并没有死，我只是将他的灵魂封印而已，只要找到合适的身体，将灵魂注入，他就会复生。”
　　“狗屎，你说的全都是他妈的是狗屎！为世界做点事情，做点什么事情？带领魔灵们杀掉全世界的人，再杀掉一个人让大哥复生？这都是些什么狗屎话？”
　　梅菲斯特觉得他真的不应该叫做梅菲斯特，应该叫做约翰。眼前的老头子才要叫做梅菲斯特。老头子终究是老头子，无论变成什么模样，说出来的话一样令人讨厌。
　　“看来，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能理解我啊。”约翰叹了口气，“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无论我多么耐心的和你沟通，我们两人终究还是谈不拢。预言师说得对，你是我命中的恶魔，就算我从外面找一个小孩来压制住你对我的叛逆，还是不能改变我们之间的命运之轮。”
　　约翰说着，浑身散发着黑气，梅菲斯特忽然感觉全身无力，身体的力量被快速的吸走。他知道是老头子用魔灵力在吸走他身上的灵气，灵气一旦被吸完，他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他举着维京剑扔向约翰，约翰侧身闪过，维京剑穿过窗户掉落在城堡外面的黑暗里。就在约翰侧身闪过的一刹那，梅菲斯特抬起费林顿的水晶棺朝着窗口扔了出去。
　　水晶棺飞出窗口之时，梅菲斯特对着飞行在满月下的石棺微微一笑，身体栽倒在地。“大哥，他一定会带你去见大嫂的。”想到这里，意识一片模糊。
　　朦胧中，只见苏凯蒂穿着白色的连衣百褶裙赤着双脚向他走来，她向梅菲斯特伸出手。梅菲斯特站在一片蒲公英开放的花丛中，在苏凯蒂向他伸出手的一刹那，微风吹拂着蒲公英飞了起来。梅菲斯特牵着苏凯蒂的手奔跑在一丛一丛飞舞的蒲公英中间。两人瞬间变成了八九岁的小孩子，欢乐的牵着小手向前奔跑着。
　　“那时候，在约克郡，用石头扔我的那个小鬼就是你吧？”
　　“什么小鬼小鬼的，老娘可是有名字的，苏凯蒂，你可以叫我女王凯蒂！臭小子，等我找个棍子再收拾你。”

　　调整了呼吸之后，施昊和格蕾丝靠在木屋边看天上挂着的满月。苏凯蒂说她去看看就回来，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了也不见她从洞口出来。格蕾丝每隔五至十分钟到洞口去看看，洞口吹着阴冷的风，她抱着胳膊用力的用手掌摩挲着两只手的胳膊。
　　施昊和格蕾丝商量着还是穿过洞口回到城堡去看看，格蕾丝点头表示赞同的时候。人影从木屋边快速闪过，停了下来。
　　两人正准备进屋躲藏的时候，人影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校长徐重单手抱着徐宁嘉，后面跟着涂知枫。徐重将徐宁嘉轻轻的放在木屋边，指了指被格蕾丝挡在身前的施昊。
　　“我们单独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施昊想到沈一智惨死，愤怒至极，胸口的伤口在激动的情绪下再次裂开将衣服浸湿。格蕾丝急忙按住施昊的胸口，鄙视的看着徐重，“灭我们滴血玫瑰欧洲分部和东亚分部的人是你吧？总部已经把信息通知了滴血玫瑰各分部，你逃不掉的。”
　　“我从来没想过要逃，我会在布洛迪大学上海分校的校长办公室等着你们大驾光临。但，现在，我有话要跟他说。”徐重冷冷的说，眼睛一动，格蕾丝的身体飞了起来，撞在一旁的大树上，一条树枝被凌空折断，枝头削尖，对准了格蕾丝的眼睛。
　　“你不要伤害她，我跟你谈。”施昊高声喊叫。
　　树枝掉落地上，徐重向涂知枫使了个眼色，涂知枫听话的走到了最远处。徐宁嘉的死和错杀苏凯蒂给了他极大的打击，徐重在危难时刻救了他的性命又让他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自来伦敦之后，他从来没有做成过任何的事情，对于一向骄傲的他而言，接二连三失败的打击已经让他的自尊心蒙受了阴影。
　　失败，是因为他不强大，如果他变得强大，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失败。
　　在被校长救出城堡以后，他只向校长说了一句话，“怎么才能成为‘龙棘’里最强大的人？”校长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杀了季末然，我就告诉你。”
　　涂知枫记住了下一个目标，杀了季末然。杀掉季末然就像杀掉苏凯蒂一样，皓月短剑没入剑身，只露出剑柄在外面。他的眼神里不再有灿烂的眼光，月色下，只有无尽的黑暗。
　　涂知枫走远以后，徐重手指上提，靠在大树边的格蕾丝倒在地上，施昊怒视徐重。徐重摆了摆手，说只是让她睡一会儿。
　　“那小师妹呢？”施昊指了指躺在木屋边的徐宁嘉。
　　“她已经听不见这世界的声音了。”
　　施昊一惊，没想到躺在木屋边的竟然是徐宁嘉的遗体。徐宁嘉惨白的脸在他面前，想到三人小组共同执行任务的种种，如今只剩下他一人，百感交集。
　　“你想跟我聊什么？”施昊冷冷的问站在他面前的徐重。
　　“跟我回去。”
　　“我不会跟你回去了，从你杀掉沈一智开始，我和布洛迪大学，和你之间就已经断绝了任何的关系。无论你是代表你自己要杀我，还是代表‘龙棘’要杀我，我都不介意。但是，如果你敢碰她一根汗毛，我变成魔灵也要找你报仇。”施昊说的咬牙切齿。
　　“真是可以，我以为你会和我一起为建设一个世界新秩序而努力的。想不到你竟然会半途而废。”
　　“世界新秩序？别做梦了？我现在和以前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了，我不会再别你洗脑。不过，作为曾经的上级，曾经的老师，我还是要告诫你一句，世界新秩序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也是人类，你应该了解人类。人类是绝对自私的物种，不愿意任何高级生物或者比我们更强大的物种与我们共存，你想让灵类和人类共存，办法只有一个，让魔灵成为你的武器，把那些不听话的人类全都杀掉，留在地球上的全都是卑躬屈膝的奴隶。你觉得这是你要的新秩序吗？”
　　“说得很好，所以我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重新回到我的队伍中来。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的能力，相信我，施昊。”
　　“是吗？站在那边的那人已经超过我了。无论你说什么，我的决心已定。如果还活着，我也不会找你报仇，我会当个旁观者，看看你是怎么统一魔灵世界，看看你如何建立世界新秩序，最后，再看看你是怎么被绝对自私的人类覆灭的。”
　　“如果你死了呢？”徐重双手泛起一阵光芒，光芒流动，变成了一把利剑。
　　“死了我也会在阴曹地府看着你在舞台上的表演。”施昊闭上了眼睛，一想要也许自己死了格蕾丝也会遭遇不测，心里一阵绞痛。
　　“行了，我明白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下次你出现在我面前，除了死，我想不到其他对付你的办法了。”
　　徐重的眼睛看着施昊，深邃如海。他转过身准备去抱徐宁嘉的时候，靠在木屋边上的徐宁嘉却消失了。他眉头一皱，环视四周，手捏得咯咯响。
　　涂知枫拿着皓月短剑来到徐重面前，施昊对他说了一句好自为之，涂知枫却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徐重和涂知枫一前一后向森林外面走去，消失在满月的月光和森林的暗色里。
　　施昊努力的支撑起身体想看看格蕾丝的情况，远处飞来一座闪亮的水晶棺，降落在木屋边。水晶棺里躺着安详入睡的费林顿，施昊走上前，仔细将水晶棺检查了一遍。棺身处用血写着一排英文，“永别了，朋友！”
　　施昊握紧双手，屏住呼吸，这是梅菲斯特在最后关头送过来的东西，他曾经听施昊说过，大嫂的魂灵一直在被毁换的宅邸里等待着大哥，他一直记得。他们说梅菲斯特是个什么也不在乎人，成为奥克雷家族唯一魔鬼般的存在，但，的确是这样吗？
　　格蕾丝悠悠醒转，见施昊站在水晶棺前，她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他身边，手指勾住施昊垂下来的手指。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把他带到你姐姐面前，你很久没有见过姐姐了吧？”
　　“恩！我说的是我们。”
　　“我们？你愿意跟着我吗？”
　　“愿意！”
　　“那就行了！”
　　远方的天边升起了一抹朝霞，两人待在森林里休息了大半天，施昊渐渐恢复，两人用包裹摩托车的油布将水晶棺包裹了，向森林之外走去。
　　施昊转过头，看了一眼城堡的方向，奥克雷庄园城堡依然矗立在丛林之间，那么肃穆，那么幽静。庄园城堡的亡灵们，却不知道能不能因此而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