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九章 风清杀人日 月明入会时（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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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近南等他二人答应后，转过身来，在灵位前跪下，从香炉中拿起三枝香来，双手捧住，朗声道：“属下陈近南，在万云龙大哥灵位前立誓：属下卫肖倘若违犯会规，又或是才德不足以服众，属下立即废了他青木堂香主的职司，决不敢有半分偏私。我们封他为香主，是遵守誓言，他日如果废他，也是遵守誓言。属下陈近南倘若不遵守此誓，万大哥在天之灵，叫我天雷轰顶，五马分尸，死于鞑子鹰爪之下。”说著举着香拜了几拜，将香插回香炉，磕下头去。
“师父，我何德何能担此大任，还是请师父和各位大哥另择贤能。”小宝本不欲说话，但陈近南这番话说出来着实气人，她虽有心要做这青木堂香主，但也不是上赶着求人家，她还未上任陈近南就想着日后废了她，这岂不是说立她做香主只是权宜之计，日后想废就废想杀就杀。
“胡闹，”陈近南斥责道，“咱们天地会做事，难道是小孩子的把戏吗？大家在尹香主的灵前立过誓言谁若杀了鳌拜就是下一任香主，如今你杀了鳌拜，香主之位又有谁能担当！”
“我…”小宝还想再说。
关安基走到小宝跟前，抱拳躬身，说道：“属下关安基，参见本堂香主。”
小宝转头看了一眼陈近南，见他对自己点头，小宝回了关安基一礼，“关夫子你好。”
关安基笑道：“卫香主，‘关夫子’三字是平时兄弟们叫的外号。在下比香主痴长几岁，若是香主不嫌弃可叫一声关二哥。”
小宝改口道：“关二哥你好。”
李力世跟着上前见礼。其余九位香主也逐一重新和小宝叙礼。众人回到大厅，陈近南和十位堂主留下议事。
青木堂是后五堂之长，在天地会十堂之中，排列第六。韦小宝的座位排在右首第一位，赤火堂等堂香主有白须垂胸，反而坐在他的下首。李力世、关安基等身退在厅外，厅上便只陈近南等十一人，乃天地会中第一级首脑。陈近南指着居中的一张空椅，朝小宝解释道：“这是朱三太子的继位。”指着其侧身一张空椅，道：“这是台湾郑王爷的座位。郑王爷便是国姓爷的公子，现今袭爵为延平郡王。咱们天地会集议，朱三太子和郑王爷倘若不到，总是空了座位。”
小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近南继续说道：“众位兄弟，请先说说各省的情形。”天地会为郑成功旧部所组成，主力在福建，因此莲花堂为长房，实力最强，其次为两广、两湖，更其次为浙江、江苏。当下蔡德忠首先叙述福建的天地会会务，跟著方大洪述说广东会务。
小宝听了一会，天地会由于受朝廷围剿行事都在地下很少有明面上的出现，故而天地会会务不过是发展了多少兄弟，拓展了多少势力。
轮到青木堂香主述说时，陈近南说道：“青木堂本来是在江南江宁、苏州一带跟鞑子周旋，后来尹兄弟把香堂称到了江北徐州，逐步进入山东、直隶，一直伸展到鞑子的京城，只可惜尹兄弟命丧鳌拜之手，青木堂元气大伤。”他顿了一顿，又道：“日前众兄弟奋勇攻入康亲王府，机缘巧合，卫肖手刃鳌拜，为尹兄弟报了大仇，青木堂这件事，干得轰轰烈烈，可叫鞑子心惊肉跳。只不过这么一来，鞑子自然加紧提防，咱们今后行事，可也得加倍小心才是。”众人齐声称是。小宝暗喜，原来青木堂是十个堂口里地盘最广，势力最大的。
此后赤火堂、西金堂两堂香主分别述说贵州、四川两省情状，待得玄水堂香主林永超说起云南会务时，神情激昂，不断咒骂，“吴三桂那大汉奸处处跟咱们作对，从去年到今年，还没满十个月，会中兄弟前前后后已有七十九个死在这王八蛋手里。老子跟他这狗贼不共戴天。属下数次去行刺，可是这汉奸身边能人甚多，接连行刺三次，都失了手……”他指指自己挂在头颈中的左臂，说道：“上个月这一次，老子还折断了一条手臂，这大汉奸作恶多端，终有一日，要全家给咱们天地会斩成肉酱。”一说到吴三桂，人人气愤填膺，咒骂不已。
小宝知道这吴三桂当年引清兵入关打败了李自成，又追着南明永历帝到了缅甸，亲手缢死了永历帝。若是没有吴三桂，清廷可没有这么容易坐稳江山。
陈近南摇手道：“够了，够了！天下千千万万人在骂吴三桂，可是这厮还是好好做他的平西王。骂是骂他不死了，行刺也不是办法。”
宏化堂香主李式开矮小瘦削，说话很轻，骂人也不多，这时说道：“依属下之见，就算咱们大举入滇，将吴三桂杀了，于大局也无多大好处。鞑子另派总督，巡抚，云南老百姓一样翻不了身。吴三桂这汉奸罪孽深重，若是一刀杀了，未免也太便宜了他。”
小宝这时插道：“李香主说的不错，若是杀了吴三桂，清廷还可以另派人接手云南，到时清廷对云南的掌控可就更强了，反之若留吴三桂在云南，清廷必不能对吴三桂放心，到时他们狗咬狗，咱们也好坐收渔人之利。”
在场诸人听小宝这一番话纷纷点头，李式开道：“卫兄弟高见，总舵主果然好眼力，收了一个好徒儿。”
陈近南笑道：“他不过一点微薄浅见，哪里称得上什么高见，李兄弟可不要夸他。”
李式开道：“可不是我故意夸奖，卫兄弟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地，实在难得，我天地会从此又多了一个俊杰！”
林永超道：“如此，那我们兄弟杀吴三桂杀错了吗？”
小宝道：“自然不是，林香主与诸位好汉舍生忘死刺杀吴三桂也是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事，只是单单杀一个吴三桂也没什么作用，反而会让清廷少了一个心腹大患，咱们日后想举义旗可就更难了。”
林永超拍腿大叫：“是极，是极！若是只杀了一个吴三桂岂不是便宜他了！”又对小宝拱手道：“卫兄弟，还多谢你了，若是没有你，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奸贼！”
陈近南道：“不错，但咱们和吴三桂的血海深仇也不能不报，吴三桂这奸贼在云南有几万精兵，麾下雄兵猛将，非同小可。若要诛他全家，杀尽他手下助纣为虐的一众大小汉奸恶贼，非我天地会一会之力能够办到。我看要办成这件大事，咱们须得联络江湖上各，门各派，各帮各会，共谋大举。到时杀了吴三桂，咱们就趁机占了云南，举起义旗，天下各路义士必定群起支援，反清复明指日可待。”
众人被陈近南这一番话给激起万丈豪情，纷纷讨论起要邀请的门派来。众人商议了一会，陈近南道：“此刻还不能拟下确定的方策。三个月后，大家在湖南长沙再聚。卫肖，你仍回到宫中，青木堂的事务，暂且由李力世、关安基两位代理。长沙之会，你不用来了。”
小宝应道：“是。”心道：“单凭这种松散的各派之间的联盟能杀的了吴三桂才怪，不去也好，省的白跑一趟。”
众香主散后，陈近南拉了小宝的手，回到厢房之中，说道：“北京天桥上有一个卖膏药的老头儿，姓徐。别人卖膏药的旗子上，膏药都是黑色的，这徐老儿的膏药却是一半红、一半青。你要有事，到天桥去找徐老儿便是。你问他：‘有没有清恶毒、便盲眼复明的清毒复明膏药？’他说：‘有是有，价钱太贵，要三两黄金，三两白银。’你说：‘五两黄金，五两白银卖不卖？’他便知道你是谁了。”
小宝笑道：“这接头暗号倒是有趣，如此一来便不怕有人误打误撞来买膏药了。”
陈近南微笑道：“不错，他一听你还价黄金五两，白银五两，便问：‘为什么价钱这样贵？’你说：‘不贵，不贵，只要当真复得了明，便给你做牛做马，也是不贵。’他便说：‘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你说：‘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他又问：‘红花亭畔哪一堂？’你说：‘青木堂。’他问：‘堂上烧几柱香？’你说：‘五柱香。’烧五柱香便是香主。他是本会青木堂的兄弟，属你该管。你有什么事，可以交他办。”
“是，师父，这位徐大哥便是江湖人称八臂猿猴徐天川吧。”
“不错，肖儿，他虽归你管，武功却甚是了得，又是会中老人，你对他不可无礼。”
小宝被这一声“肖儿”给膈应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师父，我娘和十八哥都叫我小宝，您也叫我小宝吧。”
“这样也好，小宝，咱们大闹康亲王府，鞑子一定侦骑四出，咱们在这里不能久留。明日一早你就回宫去，跟人说是给一帮强人掳了去，你夜里用计杀了看守了强人，逃回宫来。如有人要你领兵来捉拿，你可以带兵到这里来，我们把鳌拜的首级埋在后面菜园里，你领人来掘了去，就没人怀疑。”
“是，徒儿明白。”
“三天之后，我到北京城里来传你武功。你到东城甜水井胡同来，胡同口有兄弟们等著，自会带你进来见我。”
“是，师父你自己要保重，徒儿这就去了。”
陈近南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言道：“好，你去吧。”
小宝当下去和茅十八道别，又有人送回匕首等物。第二日一早，陈近南命人替他备了坐骑，亲自送出门外。李力世、关安基、玄贞道人等青木堂中兄弟，更直送到三里之外。
小宝驰回北京城，进宫时已是下午，即去叩见康熙。康熙正为小宝之事大为烦恼，忽听得小宝回来，又惊又喜，急忙传见，一见她走进书房，忙问：“小桂子，你……你怎么逃了出来？”
小宝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当下将一路经历半真半假地说了。
康熙听完连连拍她肩头，赞道：“小桂子，真有你的。”又道：“这番可真辛苦了。”
小宝道：“皇上，鳌拜这些奸党，势力也真不小。我逃出来时，记明了路径，咱们马上带兵去捉，好不好？”
康熙喜道：“妙极！你快去叫索额图带领三千兵马，随你去捉拿。”
小宝退了出来，命人去通知索额图。索额图听说小桂子给鳌拜手下人捉去，也是忧心不已，突然得悉小桂子逃归，登时精神大振，忙带领人马，和小宝汇合。
索额图一见到小宝立刻嘘寒问暖亲热不已。小宝道：“索大哥，那些奸贼不敢对我怎样。”
索额图道：“幸亏兄弟福大命大，哥哥一听说你被捉去，可是担心死了。”
“索大哥对小弟拳拳爱护之心，小弟难以报答。索大哥，前日瑜洪贝勒不是想求些差事，咱们将他叫上，若是今日能捉到鳌拜余党也是大功一件，到时皇上一高兴赏了瑜洪贝勒差事，咱们对他也有个交代。不然，让人家说咱们收了钱不办事可就不好了。”
索额图一拍脑门，“兄弟所言极是，我险些忘了，这就让人去通知瑜洪贝勒。”当下命人前去通知瑜洪，又对小宝道：“兄弟啊，还是你思虑周到，这一件事不论办不办的成，咱们对瑜洪贝勒都有一个交代。”
行到半路，瑜洪赶来汇合。三人赶到天地会聚会之所，自然早已人影不见。索额图下令搜索，不久便在菜园中掘出一口棺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鳌拜的首级，身下还配了个木身，又找到一块“大清少保一等超武公鳌拜大人之灵位”的灵牌，几幅吊唁鳌拜的挽联，自然都是陈近南故意留下的。
小宝和索额图回到北京，将灵牌、挽联等物呈上给康熙。康熙道：“果然是鳌拜的党羽，康亲王说当日那伙贼人走的甚急，铁门又窄，无法带走鳌拜尸身，所以这些人给鳌拜做了个木身入葬。”
索额图上前道：“皇上，鳌拜坏事做尽，即使他的党羽来救他也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小宝道：“索大人说的不错，鳌拜这奸贼即使皇上不杀他，也有老天爷收拾他。皇上，今日我与索大人前去捉拿乱党还发现了一位俊才。”
“哦！俊才？朕倒是不知道京中还有这等人物，小桂子你是怎么发现这位俊才的？”
“说起来还是索大人的功劳，”小宝看了索额图一眼。
索额图道：“启禀皇上，前些时日臣邀各位王公来寒舍看戏，巧遇瑜洪贝勒，见贝勒爷身怀大志，只是…苦于报国无门，所以，臣想今日前去捉拿乱党，也可让贝勒爷出一份力。”
“瑜洪？可是庄亲王的后人？”
“是，瑜洪贝勒乃庄亲王嫡孙。”索额图答道。
“那便是了，当年因阿敏之事，其后人多不被朝廷所用。他人在何处？”
“正在殿外候旨。”
“传他觐见。”
“是。”小宝应道，前去叫瑜洪觐见。
康熙一见瑜洪器宇轩昂，谈吐不凡已是心生欢喜，“先祖之事已然过去，你祖父与父亲都是国之栋梁，先帝与朕都是知道的，听索额图说你想领一份差事？”
“是，奴才身上流着爱新觉罗的血，也想为我大清江山尽一份力。”瑜洪答道。
“你有这份心，很好，这样，你就先跟着索额图，查察鳌拜余党之事，若办事得力，朕另有重任。”
“是，奴才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瑜洪大喜。
康熙又奖勉几句，吩咐葬了鳌拜，让三人各自散去。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风清杀人日 月明入会时（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