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南冠gl》轩辕楚陌

165、第一百六十四章 生为汉家子 当以天下念（三）

　　煤山上是两个极端，一面树木郁郁葱葱，另一面却是杂草丛生，高大的树木看不见半棵，只有一棵歪脖子树立在半山腰上。卫肖站在树旁，远眺过去，整个煤山荒无人烟，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显得凄凉无比。
　　九难早已扶着歪脖子树哭的不能自已，卫肖原本也想酝酿酝酿情感，挤出几滴眼泪来，可看着九难哭的凄凄惨惨，心里实在是烦闷，酝酿的感情也不复存在。
　　想了想，卫肖道：“崇祯皇帝在煤山逝后，清廷将他移葬思陵，追谥为怀宗。”
　　九难冷哼一声，虽脸上尤自挂泪，还是愤愤道：“鞑子不怀好意，先帝为大明操劳一生，一个怀字，哼哼！好厉害！”
　　卫肖虽然没学过追谥的学问，但也知道这个怀字肯定不是什么好字眼。君不见历史上凡是谥号中带有怀字的帝王，如楚怀王之类，都是庸君。想来这谥号的事肯定是让这位长平公主不高兴了，卫肖不再提这事，转而问道：“师太，这煤山上太过荒芜，咱们今日也没带祭品，师太要是想祭奠崇祯先帝，不如去思陵。”
　　九难跪在歪脖树下，摇了摇头，“去思陵太过显眼，在这里就好。”说完，更是悲从中来，不住大哭起来。
　　卫肖原本被她哭的心烦，但九难一身白色僧衣跪伏在地，更显得娇弱。卫肖叹了口气，走开几步，让九难尽情发泄她心中的悲痛。
　　良久之后，九难哭声方歇，她又朝那树拜了几拜，就要起身。但她跪的久了，全身血脉不通，骤然站起，突然眼前一黑，全身颤抖，昏晕了过去，身子慢慢软垂下来。
　　卫肖本就离她不远，及时发现了九难的异状。卫肖立即上前，接住九难瘫软的身子，“师太！师太！”卫肖叫了两声，九难却双目紧闭，全无反应。
　　因为九难武功高□□肖也不敢让护卫在暗中跟随，所以此刻她也只有靠自己。卫肖看看怀里的九难，暗道一声得罪，双臂一揽，将九难抱起，往山下走去。
　　走到一半，怀中九难突然醒来。卫肖怀里抱着个人，又要下山，心思自然全在走路看路上，所以一时也没有察觉九难醒来。
　　却说九难自国破之后，于世事皆是淡漠处之，更别说感情了。此刻醒来发现自己被一男子抱在怀中，一时惊怒，噌的一下从卫肖怀中离开，抬手又是一掌打向卫肖。
　　卫肖正专心走路，突然怀中一动，双臂重量突然减轻，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劲力集中小腹。卫肖被打的一个翻身，趴在地上疼的爬也爬不起来。“啊！你...你做什么！”卫肖捂住肚子，不解地看着九难。
　　“你放肆无礼，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九难背对着卫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语气却是冰冷的很。
　　“明明是你自己晕倒了，我只是要带你去看大夫。”卫肖觉得自己简直冤死了。
　　“不必多说，你...你以后勿要在做此举动了。”九难显然很生气，但是她也想起自己刚才的情况，明白这不全是卫肖的错。
　　卫肖趴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也不答话，显然对九难的行为无语了。
　　两个人就这样仿佛对峙一般，一个站着，一个趴着。终于，九难像是忍耐不住一样，一甩袖子，大步朝山下走去。
　　卫肖一看九难走了，挣扎着爬起来，“师太，你去哪儿？”连问两声，九难却没有回应，卫肖忍着疼痛，小碎步追上九难，再次问道：“师太，你要去哪儿？”
　　九难看也不看卫肖，越走越快，“时辰还早，我去皇宫看看。”
　　卫肖在她身后看看天空，天色渐暗，但也没有黑到能够飞檐走壁不被发现的地步。“师太，现在去皇宫恐怕有些困难吧。不如先去用过晚饭，再...”
　　“我就这样进宫，谁能阻挡！”九难粗暴地打断了卫肖的话。
　　卫肖挠挠头，算了，就听她的，谁让人家是公主呢！“是，师太的武功之高，天下难逢敌手。不过能不惊动皇宫里的侍卫还是不惊动的好。毕竟师太也只是去看看，要是让那些杂碎坏了师太的兴致可就不好了。”
　　卫肖说完就等着九难的回答，这回九难倒是没有反对，只说了一句“废话连篇，”就自顾自的走了。
　　一股燥意涌上卫肖的心头，她恶意的猜想着九难心情突然变化的原因，莫不是突然想起她的情人来了。卫肖在陪读时曾经看过关于长平公主的记述，书中记到：长平公主被崇祯皇帝赐婚都尉周显，因流寇逼近而暂停婚事，后来京城被李自成攻破，长平公主被崇祯皇帝斩断一臂后不知所踪，这婚事自然也不了了之。当然鹿鼎世界里与正史记载不同。
　　两人一个走，一个跟，跟的那个脑海里歪歪不断，走的那个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走着走着，走到了皇宫城墙根下。卫肖望望左右看不见尽头的朱红宫墙，“师太，现在进去实在太危险了。”
　　九难理都没理卫肖，沿着宫墙走了一段，突然调转方向，往朱雀大街走去。
　　卫肖一直跟在九难后面，看着她的举动，一时愣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九难该是要回小院去。她快跑两步，在九难身边道：“师太，咱们这是要回去了。”
　　“天色太亮，还是晚一些再来。”不愧是自幼长在皇宫，长平公主面色不改，将卫肖的话还给了她。
　　卫肖被噎了一下，“那我先走一步，让人准备好饭食。”
　　九难淡淡点头，“你去吧。”
　　终于正常了一些，卫肖悄悄呼出一口气，快走几步，先回了小院。接下来的一切都很正常，九难随后回到了小院，吃了饭又等待了一会儿，等天色黑透，二人出门再次来到皇宫外。
　　卫肖带着九难来到皇宫的东北角，“师太，这里是宫里的苏拉杂役们住的地方，防守最是松散，咱们从这里进去。”
　　九难道：“你不会轻功，就不要跟来了。如今京城已到，你可自行离去，不必在这里等我了。”
　　卫肖道：“师太，你不是来见陶姑姑的吗？我不跟你一道，你如何去找陶姑姑？”
　　九难听完，沉吟片刻，道：“好罢，你就与我一道进去。”说完抓住卫肖后腰，轻轻跃进宫去。
　　卫肖低声道：“这边过去是乐寿堂和养性殿，师太你想去什么地方？”
　　九难沉吟道：“什么地方都瞧瞧。”向西从乐寿堂和养性殿之间穿过，绕过一道长廊，经玄穹宝殿、景阳宫、钟粹宫，过御花园，继续向西，出坤宁门，来到坤宁宫外。九难微一踌躇，问道：“皇后是不是住在这里？”
　　卫肖道：“是，皇帝大婚后，皇后就住在这里。”
　　九难道：“咱们去瞧瞧。”来到坤宁宫外，伸手按上窗格，微一使劲，窗闩嗤嗤轻响，已然断了，拉开窗子，跃了进去。
　　卫肖跟着翻进，往寝宫内室走去，坤宁宫是皇后的寝殿，卫肖虽然来过，但从没有进过内室。
　　九难早已将寝宫床榻上睡着的皇后和两个值守宫女点了穴道。月光从窗纸中映进一些微光，依稀见到九难坐在床沿上，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听得扑簌簌有声，却是她眼泪流上了衣襟。她抬头瞧着房梁，低声道：“周皇后，就是……就是在这里自尽死的。”
　　周皇后？卫肖起先不明白这人是谁，后来反应过来，周皇后该是长平公主的生母，愍周皇后。“师太不要伤心了，周皇后以死殉国，死得其所。百姓们都敬佩着呢。”
　　九难看着床上安睡的赫舍里氏皇后，恨声道：“这些鞑子占我江山，居然还能睡得如此安稳。”
　　卫肖唯恐她对赫舍里皇后不利，忙道：“师太不必担心，天下有志之士不绝，终有一日我汉人江山会光复的。”
　　九难却盯着赫舍里皇后，口中问道：“鞑子皇帝对这个皇后如何？”
　　卫肖不明白九难问这个问题的含义，老老实实地回答，“皇后与皇帝是少年夫妻，情谊深重。”
　　九难闻言，目光灼灼，“你说过杀了皇帝会天下大乱，那要是杀了皇后呢？”
　　卫肖心中一跳，“师太，不可！”
　　“为什么？”
　　“师太也知道，当初清兵入关时滥杀无辜，老弱妇孺无一幸免。是以清兵为人痛恨不已。师太若是杀了皇后，不也是杀手无寸铁的妇孺吗？况且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师太还是手下留情。”
　　九难却听不进去卫肖的话，“她是鞑子皇后，不是什么无知妇孺，我杀了她，不算滥杀无辜。”
　　卫肖劝道：“师太，你方才也说了，这坤宁宫是愍周皇后身死之地。在这里杀人，恐怕对周皇后不敬啊。何况周皇后天下楷模，你要杀鞑子皇后，不如等咱们推翻清廷后，让鞑子皇后依周皇后例，让她自尽。”
　　九难迟疑地放下手，又看看房梁，叹了口气。“今日就暂且放过她，带我去见红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