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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干支仙符【上】 ...

  •   “任何人……”

      “……谁都好”

      她睁着眼望向头顶的火光,声音低得仿佛呓语。

      “……救我”

      火海里忽然掀起滔天的怒浪,焰光化作赤色的蛟龙,于怒浪间长吟探爪。她在这火光中困了三甲子,久到她藏身的那株净业莲都要开了。一旦花开,她便再也找不到遮挡,到时只会落个神魂俱销的结局。

      而她想活着。

      活得长长久久,比谁都久。

      谢燕堂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声,从梦中惊醒过来。她的目光有些涣散,道袍的前襟处布满了白色的汗碱。她仰躺在青砖地上,静静地,看着阳光中旋转的灰尘,伸出带血痂的手撑坐了起来。

      方才……应该是梦吧?她有些不确定地想。

      她有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从前世她修为不再增长的那年起,几乎每个夜晚,她都在打坐。枯燥地,仓促地,让灵炁一遍遍走过穴脉,赌咒发誓要给所有轻视她的人好看。可惜直到坐化,她都未能明白,人是活给自己看的。

      谢燕堂慢慢从地上爬起身,提着壶走到屏风后往浴桶里倒水。

      三炷香前,她在运转涅槃经突破时晕厥了过去,所幸进阶已至尾声,业火被推到了丹田附近,她还能留得性命在。此次晋入练气后期巅峰凶险无匹,业火之烈,竟教她痛得活生生失去了意识……谢燕堂吸了一口气,握着桶沿的手猛地收紧。

      好在她活下来了。

      真好。

      她撑住木桶边儿翻了个身,整个人连带着衣袍浸入水中,伸手环住了膝盖。她推着灵炁在丹田处走了一圈,忽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她呆愣着,反复确认了好一阵儿,才抿嘴露出个笑来,把头埋入水中呼出一串气泡——

      她的木属性灵窍竟这么闭合了,与之同时,火灵窍又涨大了些许。如此一来,她体内灵窍只余水火两系,汲取灵炁的速度自是无虞。谢燕堂兀自乐了半晌,拿皂角搓洗净了身子衣裳,爬出桶掐了火诀烘干。

      收拾停当,她拎着一早放在桌上的乾坤袋,拉过椅子往窗旁坐下。

      就着初春的晨光,谢燕堂从袋中取出一只刻着阵纹的木匣搁在了膝头。轻辙熟路地,她忍着剧痛逼出一簇净世业火,揭开盖子按在匣中的九节鞭上。

      “刺啦——”

      如烧红的铁胚淬入冰水。

      那条唤作素蛟的九节鞭立时抖动起来,丝丝缕缕的黑气源源不断地溢出,聚集翻滚着,化作阴森可怖的蛟龙模样。蛟龙方生出形状,便舞爪张牙扑来。鞭节互撞,响环相触,仿佛雷霆嘶吼。

      谢燕堂的背脊顿生出一股麻意。

      冰冷的、阴鸷的、诡谲的,她的耳边又出现呢喃的声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一甲子修为竟无寸进,哈!果然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筑基时不必太快,红鲤就是个例子。”

      “可笑!可悲!可叹!”

      “你看她师弟,都快赶上她了欸。”

      “命灯熄了,大概是死在外面了吧。”

      “竟还进来了一个!”

      “妥了。”

      “她现在这修为,连个炉鼎都不如。”

      “去死!”

      “哪来的独眼怪?”

      “道友还是莫要挣扎了。”

      “快去死呀。”

      ……

      她叹了口气:“怎的还是这老一套。”

      话音稍落,几缕姗姗来迟的火光顺着黑气缠绕而上,将它紧紧缚住。墨蛟入了囹圄,周身火燎,难忍剧痛,遂翻滚挣扎起来,乍看去,倒像是一条黑龙藏在彤云里摆尾。

      谢燕堂眯了眯眼,抬手隔空虚握,那团红云旋即一缩,将蛟龙缠得更牢了些。须臾,恶蛟便没了动弹的气力,哀嚎着前伸两爪,似在作揖讨饶。她只作不见,一味催动业火。

      又过了片刻,忽的自蛟首起,墨色一股脑儿的褪去,变作新雪般的素白。

      那白蛟盘作一团,温驯地垂着头,不动了。谢燕堂这才挥袖收了业火,咬破指尖一弹,将血印在了蛟首上。白蛟得了印记,纵身腾起,径自跃回了匣中。九节鞭绽出光来,鞭头铁锈色的缨子亦褪作素白。

      “可算成了。”谢燕堂笑着喘了口气,往椅背靠去。

      她取了一丸黄鹤丹塞进嘴,闭上眼调息。药丸在喉间化开,经脉内缓缓淌过道热流,舒泰得仿佛寒冬里泡着温泉,盏茶的功夫,经脉壁上覆起一层薄膜,愈见柔韧。待到药力消退,谢燕堂睁开眼,掩嘴打了个哈欠。

      足花了三个月功夫,日日受刮骨之痛,总算将这九节鞭的器灵炼化了。她伸手握住漆黑的鞭把,又反掌绕了一节捏紧,将素蛟从匣中提了出来。

      ……

      “宗门……大比?”甄元娘立在执事堂隔间的案桌前,松开了贴在额头的玉简。

      坐在案桌后,正提笔登记的中年男子刚得了笔孝敬的灵石,心情很是不错,便出言解释道:“师妹有所不知,这宗门大比四年一次,练气后期到筑基期的弟子都能上得擂台。筑基取前三,练气取前十,奖励相当丰厚。”说着,那中年男子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现出几许垂涎。

      甄元娘看在眼里,压下心底的艳羡,应道:“多谢师兄指点。只是这洒扫场地的任务可有风险?师妹我到底修为尚浅,恐台上刀剑无眼……”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了,挥手道:“擂台四周都设了阵法禁制,师妹负责外围场地断不会有事。”

      “如此甚好,师兄您忙,我就不打扰了。”甄元娘抿了抿唇,扯出个笑来,矮身行完礼往外走。刚迈下执事堂的台阶,她眼角余光一扫,忽然迟疑着停住了脚,向绕过小镜湖走来的女修踌躇唤道:“……燕师姐?”

      那女修闻声望来,朝她点了点头:“甄师妹。”

      来人正是要去执事堂领任务的谢燕堂。

      甄元娘暗自掐了掐掌心,勉力按下眼里的惊色,又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对方的面具瞧,忙垂眸移开了视线。待到谢燕堂走至近前,她才定了定神,问道:“师姐可是来报名参加宗门大比的?”

      “……宗门大比?”

      “诶?是师妹唐突了。”甄元娘似是听到了意料外的答案,扬了扬眉,“方才听闻近期内要举行大比,实在有些好奇……”她顿了顿,却不见谢燕堂接话,只得笑着续道,“那师妹就先告辞了。”旋即转身向山下走,心里有些悻悻——

      不就是宗门大比么?

      用的着这般藏着掖着不肯告诉她?

      亏她方才还想关心一下面具的事儿……

      谢燕堂自然不知甄元娘的想法,事实上,她正在琢磨宗门大比这个消息。

      说来惭愧,她夺舍燕堂后在宗门里待了八年,竟一届大比都未参加过。上一次大比时,她已于罗浮山散了修为,再往前那届,她甚至还没摸到练气后期的门槛。然而无论如何——谢燕堂捏着下巴——

      只冲着练气前十能获得筑基丹,她也一定要参加。

      中原腹地不比边陲,灵炁甚为稀薄,灵药生长不易,便是炼丹师也差了几个档次,筑基丹的丹方被各大宗门把持着,成品鲜少现于市面。拜月宗一年出炉不过十余丸,除去嫡传与内门弟子应得的份额,余下皆小心积存着,留作赏赉之用。

      而像她这样的外门弟子,获取筑基丹的唯一途径,便是在宗门大比里脱颖而出。

      谢燕堂锁紧了眉头。

      这意味着她不但要应付那些为筑基丹急红了眼的外门弟子,还要胜过一心想在台上决出个高下的嫡传并内门弟子。

      “看来最近有得忙了。”她轻啧了一声,提步跨进了执事堂。

      与执事弟子磨了一回嘴皮,谢燕堂领完今年的任务,顺着荡雁峰的山道往下走,分神想在大比中杀出重围的法子。

      单凭她现下的修为,自然是不行的,练气后期巅峰并不足以支撑她接连施法,而若是加上符箓与禁制诸等手段,她当能赢过寻常练气期的同侪。至于练气圆满且怀揣灵器的精英弟子,擂台上压箱底的丧魂针和净世业火显见着是不能用的,如此怕是加了素蛟的助益也力有不逮。

      谢燕堂抿着唇又走下几个台阶。

      为今之计,当尽早寻出可以显露人前的致胜手段……她垂眼细细想了一会,忽然舒展开眉头。

      有了。

      三个月前,那老叟循着踪迹追到树林,动手时分明使了一种像是符箓的法器。

      她委实觉得好奇,回宗后便将老叟的乾坤袋里外翻了一遍。

      然后她发现了一枚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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