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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岁月忽已晚 ...
岁月忽已晚
1、一座城和一个人。
在南方,雨,台风,炎热,潮湿。是一个人出生,长大的印记。我们在一种变幻无常,充满反复的空间里接受细微的声音及气味的变更。而这种变更在城市与城市间的推进中变的越发清晰,亦越发虚妄。
如果你曾经到过南方小城。那一定会有这样的场景,下午五点的阳光还算温和,泛红的光线被古老的青石小瓦分割,折射在巷弄里,有斑驳的光影静静地躺在藏青的石砖上。你站在巷弄里,路过的风,带着海滨小城特有的热情和咸湿,越过你的脸颊和手指,发线轻舞。偶尔风急,衣摆被轻轻撩开一些,光影中的人在镜头之外,像雨后倏忽而起的菌菇,柔软、细腻、圆润、可爱的动人心弦。
如果你来过这样的小城,会爱上巷弄里自己的样子吧。无关风月、无关容颜,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安静的站立的姿势,足以动容。而对于生长在这样一座小城里已经17年的我来说,更向往的却是北方的粗犷和直烈。是的,想要走出这座城市,这座永远温和中有些咸腻的城市。无关于憎恶和厌烦,只是潜在的想要逃离。逃离出去。
其实和我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向嘉善。她说她想离开这里,离开南方的所有,去找属于她的,真诚的幸福。我问她为什么是真诚而不是真挚的时候,她抬起头看着我认真的说:“真挚的感情在这世上又有多少呢?更何况人一旦谈起真挚这两个字,就已经有不真挚的成分了。而我更愿意看对方是否真诚,我觉得阿越是真诚的,至少对我很真诚。所以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想离开这里。” 我不知道嘉善口中的阿越是怎样的一个人,唯一清楚的是,他不是这座城市的人,而嘉善,想要离开这座城市。
我和向嘉善很早以前就认识。然而具体到多早,就要追溯到我还是一个胚胎的时候了。我还没出生,向嘉善就已经会走路了,那个时候的向嘉善,每每看见我的妈妈陈女士挺着一个大肚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便抱着她的洋娃娃跑到陈女士的面前拍拍陈女士的肚子,然后一脸天真无邪、煞有介事的说一句:“妹妹乖!”当然了,小孩子有时候不注意手劲儿,所以我柔弱的陈女士总是一脸慌张的告诫向嘉善,这样会把妹妹打坏的。于是,向嘉善不拍肚子了,改为抚摸。就是这样的交流方式让我在娘胎里就认识这个叫向嘉善的女孩,似乎总是那么早早的、比别人快一步的进入到这个社会的女孩,总是一脸笑容,看不出悲伤的女孩。然而,事实上我知道,向嘉善并不快乐,不然她不会这么迫切的想要离开这座小城。经常听到一句话,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也许,向嘉善在这里没有可以爱的人,所以她爱不了这座城。
但这仅仅是也许,谁又知道是不是呢?
2、或许,我就是另一个她。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苏禾,你一定不要去找我。”
向嘉善偶尔会跟我说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苏禾,你一定不要去找我。”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拍拍她的肩,眼神坚定而又十分严肃地告诉她:“向嘉善,你一辈子也别想离开我,你走,我也走,我要和你一起。”她无奈的笑了一下,沉默、不语。那个时候的向嘉善是比较灰暗的,眼眸里没有光,对这个城市的光和热似乎早已消失殆尽,长久以来得不到父亲的关心,母亲在她幼年时离开后再无音信,那些隐藏在心脏深处的灰暗,在时间的加持下逐渐弥漫到她的眼睛里,倔强的背后是无尽的期盼和无尽的失望。
我不敢直视这样的向嘉善,我怕自己不够坚强哭出来,也怕她就这样沉默地消失在我的面前。这样的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她不出来,我进不去,或者,潜意识里,我害怕进去。
我对向嘉善的感情,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那些看似准确无比地、冠冕堂皇地词藻都难以描述这样的情感寄托。对于向嘉善来说,我可能只是隔壁陈阿姨的女儿,小两岁的妹妹,一起逃过学的盟友,一起偷过龙眼的玩伴,也可能是她身后的影子,尾巴,拖油瓶……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她的依赖,远远超过了友情,她就像是亲人一样的存在着,这个存在甚至远超于亲人。
我拼命追着她的步伐,看她看过的书和电影,听她听过的歌曲,剪一样的发型,穿同一种风格的衣服,喝同一种口味的奶茶,讨厌同一种颜色,最不喜欢别人敷衍的话语......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像她。
有时候我在想,或许,我就是另一个她。
3、有一种情绪,不为人知。
对于这座南方小城最直接的印象,就是一年四季的、不间断的降雨。
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床单经常会被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淋的透湿,往往这样的雨持续不到两分钟,刚刚好够白费一天的洗衣功夫。在这座潮湿的城市,大多数人家里的床单都有一股浅浅地发霉的味道,因为实在很难保证床单的充足光照,尽管有阳光的时候又是那么强烈。当然,这也是这座南方小城的标志。
我和向嘉善小时候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在下雨前蹲在她们家后院的老榕树旁边,看成群结队的蚂蚁搬家,我们经常会拿着树枝阻碍它们逃生的去路,看着蚂蚁们在地上焦躁的不安的转圈,样子非常蠢笨,往往这个时候我表现出来的兴趣是非常浓厚的,当然,那时候的我们并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多么的幼稚,而且可耻。小孩子的恶趣味有时候很匪夷所思,却又那么毫无违和感的存在着。而向嘉善,她小时候却是更喜欢在下雨天站在外面,躲开大人们的视线,在雨中肆意跑动,有时候还会大叫大喊,虽然我一直没听清她到底在鬼吼鬼叫些什么东西。
最开始我非常不能理解她的这种行为。在我看来,淋雨的滋味并不好受,不仅会感冒,回家之后还会遭到家人的一顿臭骂,严重一点的,甚至会挨一顿鸡毛掸子的伺候。小时候比较胆小,做错事就害怕陈女士阴霾的表情,还有她手中耀武扬威、张牙舞爪的鸡毛掸子。嘉善却截然相反。她不惧怕任何形式的威胁和强迫,所以家长的“武学教育”对她来说不具有任何本质上的意义。当然,当她嘲笑我胆小懦弱的时候,我偶尔会和她一起疯狂一下,体验在雨中飞奔的快感。不得不说,那种由内而外的、不可忽视的畅快是非常令人神往的,虽然这样的畅快淋漓之后,伴随的往往是我被陈女士教训的很惨,所以有一段时间陈女士是非常不喜欢我和向嘉善一起玩的。当然,哪怕是现在,陈女士也不太喜欢向嘉善,究其原因,我想大概是向嘉善辍学了,而我,还有一年就要面临高考。埋藏在大人们心中那种根深蒂固的陈旧老套的极其庸俗的观念,在我年纪渐长之后,展示的愈发的明显和直白。
是的,我越长大,他们越想要更多的控制我,甚至是所有,一切。
这种中国式的、陈旧而又滑稽的养育方式在这座南方小城遍地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句古话在屹立了五千多年的华夏大地上永远是那么的炙手可热。有时候我会想,这种源自父母亲人的、深厚而不可抗拒的关怀,也许,就是我一直想要逃离这座小城的最开始的原由。
虽然这种关怀是向嘉善想要而得不到的。可是,谁又能知道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呢?
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接受各种教育,学习了那么多大道理,我们把那么多先人留下的知识学的滚瓜烂熟,做到了张口就来,倒背如流的地步。可是,这真的就是我们想要的吗?就好像我厌倦了这种被安排的生活,这种披着关心的外衣肆意替我选择的生活,这种永远不能掌控自我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后面是来自父母的殷切期盼的脸庞,所以我注定拒绝不了,也不能拒绝。
总有一种情绪是不为人知,不与人言的。
所以,我和向嘉善,注定会有彼此体味不到的心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就算懂,那也是潜在意识里的遐想,而那仅仅只是体会到其中的一分半毫。
4、白日梦。
已经进入到秋季的南方,其实依旧是热烈而张扬地。就像向嘉善一样,炙热的、毫不保留的挥洒她的热情。当然,就算是挥毫泼墨也要看纸张的大小合不合适,更何况是一个人的感情。
向嘉善有一个后妈,叫杨月玫。其实我以前并不知道杨月玫不是向嘉善的亲妈,只是后来听陈女士提起过关于向嘉善的家事,才知道为什么向嘉善不和杨月玫亲近。人总是说血浓于水,嘉善之所以一直得不到亲情的照拂,大部分原因大概就是并非血亲。
听我妈陈女士说,原本向嘉善一家最开始并不住在我们南方小城,祖先是靠近长江中游的一个中部城市的人。向嘉善的爷爷当年当过兵,部队后来分配工作才调到我们这里来。她爷爷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本地姑娘,也就是嘉善的奶奶了。后来在我们这里定居下来,这一留,就是三代人。我们两家认识,是从爷爷辈开始就结缘的,因为两家是邻居,而嘉善家在这里并没有多少亲戚,所以平时走动的多一点,人家常说远亲不如近邻,大概这样的缘分也是少有的吧。
向嘉善的爸爸向裕是独子,所以性格比较骄纵,爱耍嘴皮子,俨然是他们那个年代的街头马仔,只是因为皮相生的好,父亲又在机关单位工作,凭关系在单位混了个闲职,尽管在有些人眼里这样的男人靠不住,可是大多数人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的男人的,毕竟有一份安稳的工作,而且家境宽裕。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年轻时候的向裕很是花心,即使后来和嘉善的妈妈结了婚,还生下了向嘉善,也仍然难改本性。向嘉善的妈妈之所以离婚,也是因为向裕婚内出轨,杨月玫以第三者插足的身份进入向家大门,而离婚和再婚这两道证明前后不超过五个月。
这场婚变最大、最直接的受害者,毫无疑问就是向嘉善了。尽管那一年的向嘉善才四岁,尽管她还不太能理解离婚的真正含义,但是五个月前亲妈还在接送她去幼儿园,五个月后就变成了爷爷每天接送,家里凭空出现一个女人,还堂而皇之的睡在原本属于妈妈的房间,更不可思议的是爸爸还让自己叫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妈妈”,那个时候的向嘉善是非常天真的,她居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妈妈的脸怎么是这样的?”
当然,她并不知道,那也许是她这一生天真无邪步入泯灭的开始。
一开始向嘉善的爷爷是不同意杨月玫嫁进来的,他觉的这个女人让向家蒙了羞,而最后能够如此之快的拿到手续并成功进入向家,是因为杨月玫怀孕了。碍于毕竟是向家的血脉,不能让这个孩子流落在外,再加上嘉善的奶奶也极力同意杨月玫嫁进来,所以向老爷子这才松口同意。
从此,向嘉善开始了一个有后妈的生活,而向裕再也不过问嘉善的一切,不恶言相对已是父女俩最平静的想处了。
就像大多数的电视八点档桥段一样,向嘉善很不幸的有一个不太友善的后妈,而这个后妈还后来居上的从一个第三者一跃而起,成了向家的女主人,当然,这一切的反转,杨月玫的儿子向嘉恒是功不可没的。母凭子贵,在中国的任何地方,任何时代,都是一个话题性很高、同时也是非常受用的事实。
现实是残酷而又极具戏剧性的,生活的变幻无常在人与人之间以一个非常融洽的方式,辗转反侧,精雕细琢着。任何人的相处,必然有一个起承转合的过程。关键在于你们正处于哪一个阶段。向嘉善和家人的关系迟迟得不到进展,纵然嘉善曾经那么的渴望着亲情,不惜用淋雨感冒来换取父亲的一个正眼,只是这种渴望和行为无异于一个白日梦,虚无缥缈,难辨真假。而她最终得到的不过只是一声无情的冷哼和一句恶狠狠的“死种!”的回应。这样的亲情经年累月的消磨着嘉善的懵懂与纯真,直至消灭殆尽。
深深地沟壑难平,更何况是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5、有人陪伴是多么温暖的事。
长久的封闭式的高三时光,随着持续了十四天的较大规模的降雨结束正式来临了。去学校报到那天我和向嘉恒去了靖港路的一家清吧 ,向嘉善在那里唱歌。
我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有见到向嘉善了,她现在基本上不来我家,也许陈女士跟她说过一些所谓的道理,导致她现在很少主动联系我。向嘉善退学之后就搬出了向家,这一年里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向嘉恒说她姐有时候会去学校看他。拥有血缘关系的人,骨子里总还是会有相同的脾性的,尽管嘉善不喜欢杨月玫这个后妈,可是这并不妨碍她们姐弟俩的关系,小时候向嘉恒在外面惹事和别人打架,嘉善总是第一个冲出去保护他,她说:“除了我爸妈,向嘉恒就是我最亲的人了,我绝对不允许有人欺负他。”其实,向嘉恒特别黏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没有他之前,总是我做向嘉善身后的小跟班,自从向嘉恒学会了走路说话,我们出去玩除了上厕所,后面永远跟着向嘉恒。
我们到清吧的时候大概下午三点,因为还不到正式营业的时间所以人很少,基本上都是一些工作人员。因为去之前没有告诉嘉善,所以正在试音的她看见我们之后,脸上有略微的惊讶,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她甩掉吉他迎面向我扑来,不得不说,她比之前胖了一些,我想大概这里的员工伙食太好了。
“苏禾你还知道来找我啊,我以为你妈已经把你修炼成仙了。”她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捏着我的脸,眼睛弯成月亮的形状,然而表情表现的太过浮夸,导致她整体看起来就像一个暴躁的母夜叉。
“向嘉善,你能不能稍微温柔一点,毕竟你还是个女的。”说话的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似乎也是这里的员工。
“温柔的人也不一定是个女的,阿越你说话能不能带着脑袋?”向嘉善语气肆谑,眼睛睨了一眼身边这个男人。
此时,站在我旁边的向嘉恒在听见阿越这两个字的时候,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眼睛以高频率的速度上下扫视这个传说中的,向嘉善喜欢的男人。当然,我也不例外。这个男人看起来并非多么的出众,只是在他身上隐隐有一种安全感的气息,向嘉善说她在阿越的眼睛里可以看见真诚,也许那只是她的错觉,更多的是父爱常年的缺失让嘉善误以为她遇见的就是爱情,可是谁又能否定这种情感上的弥补是不对的呢?
向嘉善已经快20岁了,谈一场不计较身份与年龄的恋爱是她的选择,也许我们能做的就是关注她并祝福她。尽管那个叫阿越的男人快三十了,尽管他只是暂时居住在这座小城市里,但那又怎样呢,对于向嘉善来说,有一个人陪在身边是多么温暖的事,而这长久的陪伴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向嘉善。她最终,还是离开了这座南方小城,离开了我们所有人。
6、她也许会回来。
这些年,有些事像一只插销,死死的别在心门上。锈了之后,里面的人打不开,外面的人进不去。
有些人和事,是前世今生注定的宿命,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这些难以预测的情感在看似短暂实则漫长的生命里,以一种难以抗拒的姿势给你强有力的冲击,悲喜,苦痛,难堪,沉寂,欢愉……
你永远不可能拒绝,这就是宿命的轮回。总有一个人过的悲苦,也总有一个人活的欢喜。就像向嘉善的离开,不知道是悲苦的结束,还是欢喜的开始。她留下的,是无言的告别,以及她那再也无法寻觅的,在大雨里肆无忌惮奔跑的样子。
我猜不出她最后离开的那一刻,脸上是哪一种表情,是解脱还是恼怒,亦或者什么都没有。我只是偶尔会想起最后在靖港路的清吧门口,站在那条岁月沉淀的巷弄里,她目送我走的样子。时近黄昏,云渐渐溶解于天空,落日快要熄灭了,向嘉善就静静地站在残阳的微光里,逐渐齐肩的头发在不时路过的咸湿的风中轻轻飞舞,米白色亚麻长裙微微掀起,她就这样站在我的记忆里,站成一个别离的姿势,混合着这个城市特有的微弱的咸腻的气味。而这个伴随我们成长的气味,在我那一天的记忆里变得格外清晰,从没有一刻,让我如此的想要永远逃离这种气息。
如果,那时候的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我想我一定不会那么着急转身。但最终,我留给向嘉善的,是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若说遗憾,是我没有和她一起走,甚至没有好好的道一声,珍重。
人的一生总是不断的上演着告别与相遇的画面,这些或者长久或者短暂的诱发人们内心深处沉睡的渴望与悲哀的画面,在细枝末节上,重重的刺穿你,刺穿你所有的防备与不安,而你就像个出尽洋相的小丑,无处逃遁,只能站在你所谓的人生大舞台之上,看尽台下的一切,同样,也被台下人群的眼神凌迟着。就是这样,才构成我们如今的人生。
后来我问过向嘉恒,为什么嘉善会这么突然的离开,甚至是不告而别,得到的只是一句:“她也许会回来的吧……”大概他觉得嘉善的离开只是暂时的,这个少年在心里期许着,有一天他的姐姐还会回来。
沈从文在《边城》的结尾说傩送,“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那时候读这句话时只觉得无比伤感,而今听向嘉恒说这样的话,惊觉此番境地真是堪堪伤到骨血,就好似生生被人剜去一块肉,就算是伤口痊愈也会留下永久的疤痕。
此生也许和她就此生离的痛,深埋骨髓,无异于死别的痛彻心扉。
7、生活仍旧要继续。
随着高考的临近,陈女士逐渐减少了她那更年期式的这座城市里的女人惯有的炮轰模式,我在严丝合缝的备考期里难得有一星半点的自由,哪怕只是在吃饭的时候,陈女士稍微少说那么几句话。这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我和向嘉善在一起疯狂了差不多快十八年。时间正是在这样看上去毫不起眼没有绝对意义却又确实存在的琐碎上被我们一点点挥霍掉了,像抽丝剥茧一样不需要很费力,也不需要找合适的位置,只要一丁点切入口就可以无尽的沿着看不见的地方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就消磨掉大把的其中称得上青春璀璨的无与伦比的,令很多人羡艳的无法再次拥有的,被我们无情耗费掉的最美好的年华。
以前想过去流浪,却始终没有付诸于行动。比起向嘉善,我本性可能天生就比较懦弱、胆小。就算骨子里想逃离出去,可往往最终还是会屈服在所有能说服我的理由下,我亦不断地安慰自己,要坦然接受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向嘉善离开后,日子照旧在这个城市里以它原本的速度流淌着。没有人会关心这座小城少了谁,这种永远事不关己的冷漠似乎很早就横亘在大家的血液里,就算是亲人,又怎样呢,毫无差别。他们只会关心今天的菜价、粮油税收、水电煤气的报价、以及股票的涨跌,这些诸如此类的对于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他们并不看重亲人,并非是他们有多么的冷酷无情,只是一种日积月累的长久演变形成的潜在默契。
记忆中的向嘉善,面容已经有点模糊。我偶尔会在深夜里,梦见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对我说“苏禾,你一定不要去找我”的画面。就这样不断的重复着同一句话,眼神飘忽不定,连同着我们最后相见的画面,慢慢地溶解在这座南方小城的阴影里。
就算是再大的变故,生活也仍然要继续,你成群结伴,你孤苦无依,也仍旧在生命的路上前行着。
8、岁月也不过在这样的变化中倏忽褪色。
五月的南方小城已经开始进入大规模降雨期,一天几次不同程度的雨水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汇聚,流淌,最终从地下道汇入临近的海域。就像一个人身体里所有的经络流淌的血液,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从未停息。雨水就是构筑这座城市最重要的部分,不可或缺。
我在这个城市逐渐进入漫长夏季的时候,经历了一场残酷没有硝烟的高考。在黄色警戒线被拉起之后,这个城市天空格外的灰暗,一场雨就这样如此应景的下了起来,各类宣传单被随手丢弃,风将它们吹到马路,花花绿绿的覆盖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这些人在不久的将来,或许留在这里,或许远走他方。我走在人潮里,听着他们大声的讲话,大声的哭泣,谈论题目的难度,商量去哪里旅游,想去哪个城市上大学……那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向嘉善,你在我身边该多好,该有多好。
随着高考的结束,各类聚会与送别宴也随之而来,当然还有每每晚归时,陈女士那张终于恢复的阴暗无比的脸。我在遭受陈女士无尽嫌弃和言语攻击的的日子里,迎来了一个二流的成绩,填报了一个二流的大学,选了一个二流的专业。唯一让我觉得欣慰的是,我终于要远离这座南方小城,终于要去往北方。
当北上的火车开动,窗外的房屋在视线里不断的倒退,然后渐渐消失时,我以为我一定不会伤感的,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微酸,即使知道只是外出求学,只是短暂的离开,可还是抑制不住的溢出悲伤的情绪。不知道当时的向嘉善在离开时,是怎样的心情,是否也和我一样的不舍。
时光隐蔽在某个苏醒的午后,起身穿过耸立的楼层,去看那片分割的断层的天空。柏油路被高挺的树木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只剩下稀疏的光点,淡淡的乳黄色,这里听不见蝉鸣,它没有南方小城的夏天那么强烈的聒噪气息。我不敢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我怕在天黑的时候找不到回宿舍的路,以前出门从来都是跟在向嘉善身后,没有她,我就是一个胆小的十足的路痴。
这是我抵达这座城市的第一个月。终于能辨识到出校门左拐在第七棵枫树下停下就可以喝到芒果奶茶,店老板是个很热情的南方姑娘,她们家的芒果奶茶很像以前嘉善喜欢的味道。
我没有课的时候,有一部分时间会捧着奶茶在靠窗的位置上静静地坐着,街道上很少有人路过,不用害怕那种拥挤的人潮,也不用在一分钟内辨识好几种不同的面孔。老板说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看见慢慢染红的枫叶了,我微微侧目,时光在这样的静谧里慢慢流过,岁月也不过是在这样的变化里倏忽褪色,变的模糊不堪,而那些原本应该难以磨灭的画面,在漫长的时光里磨损了轮廓。在不断的回忆中,我们看见的,不过是当时的自己。
9、“我很好,那么你呢?”
向嘉善离开的第三年给我发过一封邮件。她说:“苏禾,你好吗?”
……
渐渐习惯了没有向嘉善的生活。一个人走过很多的路,碰到过不同的人,吃过美味的奇怪的食物,听流浪歌手唱歌,去广场画画,喂流浪猫食物……
年少的时候总会因为一些细微的情感而轻易红了眼眶,会因为一首歌就哭的天昏地暗,那些一起张狂的舞蹈、肆虐、奔跑的时光,那个站在绿色草坪上笑容清澈的人,留在回忆的尽头。向嘉善在这些时光里收起了翅膀,削去了棱角,也许变成石头,也许变成砂砾,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我想向嘉善已经拥有更强硬的足以接纳一切琐碎、晦暗的力量。
当我回头,她依旧安然美好。即便这岁月无尽变迁,回忆消散。
我们在时光的缝隙中看尽事物的变更,你居住的城市,你的亲人,你遇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们,你厌恶的,你喜欢的,你失望的,你期盼的,你抛弃的……无论是哪一种曾经在你的心里的事物,在越来越远的时光归处沉溺。那些剪影告诉你,它曾经发生,却也在如今,真实的远去。
……
“我很好,那么你呢”
“向嘉善,你好吗”
……
第一次写文,一个小短篇,虽然没有太多的情节构造和戏剧冲突,但也是熬夜写出来的,关于友情,关于城市,希望你们能喜欢,有想法的给我留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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