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轩幽记》吟尘

17、青玉瑗（9）

　　“你可曾后悔？”柳明彻伏在郭洳耳边低语，随身的银色柳叶刀插在她的胸口，洇出小片血迹。
　　郭洳眼睛睁得极大，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不是被选择的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落败。至于后悔，五年前秦郎便是这样躺在她怀里，抓着她的手，用最后的力气劝她放弃宝藏。她还记得他说的话：“宝藏是诅咒，停手，洳娘求求你，停手吧。”
　　只是，谈何容易。她为宝藏抛弃了一切，早已没有了回头路。到这个地步，她想，也许真的有诅咒。悔不该当初，她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她对宝藏没兴趣，只想要守护母亲唯一的遗物，却因此被追杀，殒命，死无葬身之地。
　　是她的诅咒么？郭洳神智渐渐模糊，隐约中仿佛看见执剑的女子从虚空踏来。
　　她艰难地朝女子张开手，又想她叫什么，瑾秀，瑾染还是，瑾兰？
　　郭洳眼睛失去了光彩，柳明彻看着她的尸体，心中有些冷，有些空。他俯身阖上郭洳的双眼，忽然记起不久前她说过的话，带着江湖女子的爽利：“明彻你不管看上哪家女郎，都包在洳姨身上”。
　　“不可能，早就不可能了。”他突然说道。说话时他双手握紧颈上的玉坠，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力量。

　　慕容挽歌一行人还在石穴中前行，一路走来竟是出奇的安静。
　　“咱们不会走错路了吧？”苏清并不知道在离他们不远处一场场凶杀正接连不断地上演，他只是奇怪走了半天为什么一个人都碰不到。
　　走在两人身旁，谢晦有种莫名的放松，此时便噙着笑打趣道：“诸人趋之若鹜，唯二位缓缓似冶游，怪哉，怪哉。”
　　“跟郎君这般人物一起，我等总要规行矩步着些才免得落个自惭形秽。”慕容挽歌施施然从谢晦身旁超过，只一句话便逼得谢晦苦笑起来。世家重风度，多看不起习武之人，觉得他们粗鄙鲁莽。然而，当性命真置于他人之手时他才明白为何曾父亲叹着气说：“宣明你不懂的还很多”。
　　“无论走快走慢，有些东西总是注定的。”
　　谢晦正思索挽歌话中深意，就见她朝两人招手，“咱们走快些吧，可千万别误了谢郎君看戏。”
　　这苏娘子，柳明彻无奈地摇摇头，脚底下却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不一会儿几人就看见前方隐隐约约有火光闪现。这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传来。苏清心道不好，立刻朝发声处奔去，到了后他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扇石门前。这石门十分普通，上面只有一个略懂机关的人就能解开的机关。石门两旁各有一盏盛着人鱼膏的长明灯，发出昏沉沉的光芒。
　　苏清来不及细看，他的注意力全部被门前的两人吸引过去，钟灵瘫倒在地，五官都有鲜血流出，她怨毒地瞪着一旁站着的钟老，口中诅咒道：“你好狠……要我……对你……丑事守口如瓶才收……收我为……义女……幸好……我还没……没叫你义父……你……不得好死……可……可怜岐郎……”
　　“钟娘子！”苏清想要扑过去却被赶来的慕容挽歌拉住，这时柳明彻提着把之前从未见到过的窄刃长刀也从另一边出现在众人面前。于是，钟老、柳明彻以及苏清他们三人呈一种三足鼎立的形式在石门前对立。
　　“只有你们几个？真是幸运。”钟老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是个老人，反而透出一种噬人的阴冷。
　　“连弟子都下得了手，钟岳你果真禽兽不如。”柳明彻用刀尖指着钟老，语气冷得掉渣。
　　钟老脸色沉了下来，“柳贤侄，这人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
　　“惩罚？钟老打算怎么惩罚，杀了我们？”慕容挽歌歪着头问。
　　“苏娘子可真镇定，老朽佩服，只是你现在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况且你们既然看到了钟灵这一幕，也就别怪老朽杀人灭口。”
　　“恐怕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走出这里吧。” 柳明彻怒道，“那透骨钉不就是为我们这些人准备的？”
　　“本来也只是防备着，没想到你们竟然一个个先动起手了，真是群蠢货。”他瞥眼柳明彻来时的方向，“透骨钉？你也看到了那个残像，难怪。
　　原来钟老行走时不知怎么的竟遇到了一个狭窄的溶洞。当时他还以为寻到了宝藏，进去后才发现只是间洞穴。只是这洞中有四根石笋，上面分别显出他们走过的不同溶洞和穴道。
　　“罢了，”钟老想，让他看到又如何，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柳贤侄，老朽也没工夫和你耗下去了，就让钟某见识见识的你功夫。”
　　钟老说完，就见柳明彻用一种温柔的目光滑过刀刃。刀光闪过，他大喝一声，“老贼，看刀”便与钟老战到了一起。
　　众人只见过他使飞刀，此时才发现他的刀法已出神入化。只见长刀舞的密不透风，人鱼膏的光芒在落在刀上，竟反射出秋水似的光晕。他的刀法看起来秀美缱绻，刀起刀落间，好似朵朵飘落的幽兰花瓣。
　　“不如就叫幽兰刀法吧。”他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刚学刀法的日子。
　　“我去帮忙。”苏清只觉得血气上涌，此时他已忘记自己其实并不会武，说了一声便冲上前。
　　就在这时，只听砰地一声，柳明彻回退到慕容挽歌身前，面色凝重。众人忙看向钟老，他不知使了什么功法，双掌通红。刚才那声正是柳明彻砍到他手掌上发出的。
　　“这老贼不知道什么时候练成了刀枪不入的本领。”柳明彻拦住苏清，咬着牙说道。
　　“小心！”说话间钟老突然朝一旁的谢晦发难。
　　“不要！”苏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挡在了谢晦身前，于是钟老便扎扎实实拍到了他胸口。因是对着普通人，钟老这掌只使用了五层功力，不过苏清却像被什么力量拉扯着，老老实实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至于谢晦，之前他还能保持面上的镇定，此时却吓得瘫倒在地。
　　钟老正打算结束二人性命，就听柳明彻喊道：“钟岳我现在就毁了你的宝藏！”他赶忙回头，却发现石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露出其后一个小小的石室。一眼就能看全的石室里只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卷什么东西。
　　柳明彻正朝那卷竹简掠去。就在他即将碰到卷轴的时候，一股大力将他狠狠地撞飞到石壁上。他艰难地抬起头，见钟老握着卷轴两眼通红，此时他脸上的表情竟是无比得骇人。
　　柳明彻咳了口血，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他颤抖地摸上颈上玉坠，却发现兰花玉坠早在他撞在石壁上时便碎了。
　　这便是结局么？他瞪视着钟老，心中一股股的不甘在翻搅。
　　他想去寻找散落的玉石碎片，胸口的闷痛却让他无法行动。
　　兰姐姐，我果然还是没用，五年前如此，五年后还是如此。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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