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轩幽记》吟尘

12、青玉瑗（4）

　　“别！”郭洳忍不住惊叫。
　　慕容挽歌冲她摆摆手，在九宫格与纯黑地面交界处蹲下，小心探查。接着，她回到石台旁，又经过一番仔细观摩后才道：“我刚探过，机关设在地面上，一旦踩上去就会有箭矢射出。”
　　“那岂不是过不去了？”郭洳问道。
　　“未必。”慕容挽歌摇摇头道，“宝藏总是要让人取的。如果我所猜不错，想要平安通过机关，恐怕还得靠这莲花。”她随手拍了拍石台，全然不顾众人随着她的动作心脏颤了几颤。
　　“明眼人都看见朱老三是怎么伤的，谁还敢动这莲花。”不仅郭洳，所有人都是一副你在开玩笑的表情，慕容挽歌不得不解释道：
　　“如果仅触动莲花即可，何必弄出这九宫格。莲花如此排列，本就奇怪，我想恐怕是要按照一定的顺序触动。”
　　“什么顺序？”郭洳追问道。
　　“让我想想。”慕容挽歌盯着莲花，露出深思的表情，“墨莲，墨……”她喃喃道，目光从莲花向上移，无意识地落在洁白照壁上。照壁，飞龙，墨莲，明珠……还有黑白相间的九宫格，这一切是……
　　突然，仿佛灵光一现，她猛地回过头，死死盯住远处纯黑的地面。
　　接着，她缓缓绽出个笑容。
　　石门上的八卦，照壁上的飞龙，地砖上的图形，原来顺序早已被告知。
　　“《周易》有云‘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是六龙相加，是纯阳。而坤则是纯阴，‘至哉坤元，万物资生’。
　　“由此看来，纯白飞龙纯黑地砖难道不是暗指乾坤两卦？”
　　慕容挽歌唇角含笑，侃侃而谈，众人一时看呆了去。
　　“这和莲花阵有什么关系？”钟老也听过时下一些士人张口《周易》闭口《老子》，但真听到这么一通，他还是满头雾水，只能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所谓易，其一指变易之道。天地相交，万物方可通焉。莲花阵位于乾坤之间，自然应该使得阴阳得以相合。再看这些莲花以三三相从，总数有九，如果不是偶然恐怕就是在暗示阵法与数字有关。既有天地自然之数，又要阴阳相互交流……”
　　“是洛书之位！”“陆六郎”突然朗声道，“昭显天地变化，当属河图、洛书。河图数十，是以两从；洛书数九，正好以三相从。”
　　“正是。”慕容挽歌点头。
　　“陆六郎”与挽歌相视一笑，神采飞扬：“洛书之初，有一二三，便有四五六；有四五六，则有七八九，层而列之，以成四方形也。”
　　慕容挽歌接着道：“阳数动而交易，阴数静而不迁，是以成洛书之位。触动莲花的顺序，就是这个！”
　　洛书之位？众人还是不太明白，这时白云道长突然冷笑一声，“小娘子好学识。娘子既然知道顺序，就请娘子速速破了这个机关。”
　　“等等，”郭洳显然不太赞同，“苏娘子不懂功夫，让她去破机关，不太好吧。”
　　“不好？那就和她一起的那个小郎君去吧。”白云道长抬了抬眼皮。
　　“苏郎君要照应……”郭洳又道。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白云道长发出声嗤笑，“要不换郭夫人您去？”
　　郭洳立刻不说话了。
　　“好了，不就是破格机关么，我去！”柳明彻从人群中站出。
　　“明彻你要去？”钟老关切地问。
　　柳明彻急忙回答：“机关凶险，苏娘子去是不大合适，明彻平日也还机警，就算不小心触动机关，一两根箭还是躲得开的。”他对慕容挽歌道，“劳烦娘子将顺序告诉明彻。”
　　“不敢。”慕容挽歌敛身道，“其实郎君不必太过担忧，六郎与阿挽的推断，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不如我一边报顺序，郎君一边触动墨莲如何？”
　　“好。”柳明彻应道。
　　慕容挽歌随即指指南边中央的墨莲，“正南为一。”
　　柳明彻看眼那株墨莲，大步流星地走去，众人忙退出莲花阵。他走到石台旁，深吸一口气，右手缓缓伸向墨莲。
　　其余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柳明彻，钟灵甚至紧张地握紧长剑。
　　“咔”，轻微的机关响动在寂静的甬道中显得格外清晰，夜明珠的光辉从墨莲中一点一点露出，终于，墨莲完全绽开了。
　　一秒钟，两秒钟，一个呼吸的时间过去，还是没有箭矢射出。
　　众人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东北为二。”慕容挽歌的声音传来。
　　柳明彻用袖子拭了拭汗，走向东北角那朵墨莲。
　　“正西为三。”
　　“西北为四。”
　　……
　　随着数字的不断增加，大家脸上的笑容也不断扩大。等到最后一朵墨莲完全绽开，柳明彻身子一转，抬脚便踏上了黑色砖石。
　　“小心！”有人惊道。
　　然而根本没有箭矢射出，柳明彻在砖石地上走了几步，依然什么事都没有，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大家的幻想。
　　“哈哈哈。”钟老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小娘子真是了得。”他拍着手连声称赞道。
　　“明彻你也真是，吓死你郭姨了。”郭洳抚着胸口道。
　　“奶奶的，让你这该死的箭伤人，如今可射不出来了吧。”朱衡走到砖石地上狠狠地踏了两脚，却不料用力过猛扯到伤口，又一阵呲牙咧嘴。
　　见他这样钟灵憋不住噗嗤笑了。
　　“唉，挽歌。”苏清凑近道，“这位柳郎君当真不错。”
　　“陆六郎”也走到慕容挽歌身旁，小声说：“没想到，娘子如此博学。”
　　“过奖。”慕容挽歌浅笑着应道。
　　这时就听钟老清了清嗓子，冲众人抱拳，“大家也都看到了，咱们这次到底有多凶险。承蒙大家叫一声钟老，老朽不才，也便厚颜担当次领队人。既然如此有些话老朽就说在前头，在此的各位都是兄弟姐妹，要是连帮助二字都不明白，谈什么侠义！”他突然点名，“白云道长，您说呢？”
　　被点名的白云道长脸上青了一青，猛地朝慕容挽歌行了个大礼，“贫道之前多有失礼，还望娘子见谅。”
　　“好！”钟老运足气，猛然道，“各位英才戮力同心，老朽就不信区区一个宝藏能奈何的了咱们！”
　　夹杂着内力的话在甬道内回响，带起阵阵回音，在场的各位心中也有什么东西在激荡翻滚。他们身后，九莲尽绽，夜明珠的柔光在墙壁上映出团团光晕。

作者有话说

　　关于河图洛书，经马恒君先生考证汉代以前河图洛书就应该是易学传统，并非宋人杜撰。因此这里才用洛书构建机关。
　　附洛书之位如下：
　　492；
　　257；
　　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