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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心惊柳门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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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的身影只一闪就躲进了角落的阴影处不见踪影,但是柳蘅却知自己并未看错,因为三年前,那人曾劫持过自己,而自己还故意放走了他让他逃出了王家。
引着柳蘅的老者姓高,名双权。他的颧骨高耸,或许祖上有胡人血统,太阳穴高高凸起,虽则粗布长衫,但是步履之间却有一股武者才有的精神劲儿。
高双权目如闪电,瞧见柳蘅神色间的变化,虽没有问出来,却是记在了心头。待入了正堂,请了柳蘅上座后方问道:“娘子一看便知出身不凡,敢问来我行是走货还是其他?”
“我听闻贵行行商走货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更是时常往长安洛阳去。我今日来是为了打听长安襄城伯柳府的消息。”柳蘅微微一笑,“老丈放心,不必担心会给贵行惹来麻烦,我姓柳,驸马都尉柳赟乃是家父,我的母亲姓王,乃是冀州王刺史的胞妹。”
镖行的大头生意都是与高门大户之家做的,同刺史府也是打过交道的,自然知道王家的一些事情。高双权起身恭敬道:“原来是柳娘子,某失礼了。”
高双权虽是一般的良民,但是跑江湖多年,见多识广,虽知道长安洛阳那些士族高门许多已经日薄西山,但是沾上了就不是一点的麻烦了。而这其中,还有一丝疑惑,柳家如今算是鼎盛之时,哪怕柳驸马如今续娶了公主,但是王家这等被挤出了长安的士族姻亲,更该好生把住柳家这门亲戚才是,为何养着外甥女却不给其讲解柳家之事呢?
高门大族便是这般麻烦!他心中鄙夷,却抱拳带着歉意道:“我行虽一年两趟往返于长安洛阳之间,但是高门大户之间的事情,却也只是听过市井的传言,俱都当不得真,只怕没有娘子想要的消息呢。”
柳蘅笑了笑:“老丈还不曾说出外头对柳家的传言,怎么知道不是我想要的呢?我知老丈怕惹上麻烦,只是我出了贵行,未必寻不到卖消息于我之人,但是贵行却还是要做长安洛阳的生意的,而我,回长安后不但是柳家嫡出的娘子,更是圣人御封的临安县主呢。”
少女笑颜如花,说话的嗓音也软甜清脆,但是话中的威胁之意,谁也不会误听了去。
高双权这才意识到之前是自己小看了这位柳氏贵女,嘿嘿一笑掩饰方才的失态,暗道高门的小娘子也不敢让人轻忽呢。他沉思了片刻这才道:“不敢瞒柳娘子,我行这两年走长安洛阳,也做过柳府的几笔生意,同柳府的奴仆管事的也有过接触,只是对于其他的事情并未留心。如今娘子要其的消息,这一时半会也难以送上,不如娘子三日后再来,到时定让娘子满意。”
“三日后啊?”柳蘅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只是三日之后我不便出府,到时候麻烦老丈去一趟刺史府,我会阿杏在门房相待的。”
柳蘅说完,想起之前瞅到的那人,抽出片刻还是问道:“放在院中时,瞧见屋檐下有一青年,那样貌瞧着貌似同三年之前刺史府通缉的要犯有些相似呢。”
高双权哈哈一笑,“柳小娘子说笑了,我行自来奉公守法,堪为冀州商行的表率,定是小娘子看错了,那人乃是某的侄儿,肯定同小娘子所说的那要犯没关系的。”
柳蘅弯唇一笑,“大概真是我看错了。这是定金,一万钱。三日后,我再附上五万钱作为酬金。”
高双权爽朗笑道:“好说。”
柳蘅起身,阿杏几个忙上前服侍,高双权又亲自送柳蘅出门登车,等牛车转过街角不见踪影了,才匆匆回了屋。
“阿海!你方才为何不避开柳家小娘子?她说她认出你了。”高双权沉声质问抱着大刀摩着的青年。
“阿叔,她是否认出我并不重要,因为她是不会和王家人提到我的。三日后,是个好机会,阿叔进刺史府,我跟着一道去。”高大海抬起头,眉眼间的萧瑟在说到王府之时,全都变为了仇恨。
“阿叔放心,我会乔装跟随在你身后,不会让人生疑的。”
高双权摇了摇头,劝道:“我并非是怕你惹人生疑连累于我,而是担心你。我知道当年三娘之死,让你至今放不下。我也很痛恨王家人,只是你如今也已经二十岁了,不能只顾着报仇之事,还得想想以后,早日娶妻生子,承继香火,方为重事,你父母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高大海冷冷一笑,眼中的恨意尽露,“不让王家同我家一样家破人亡,我阿爷和阿娘如何能瞑目?我家本是良民,却因为王三郎,家破人亡,一十三口人尽数惨死,村中族人也俱都沦为罪人贱籍,此仇不报,我岂能娶妻生子?阿叔不必劝我了,你只须告诉我三日后帮还是不帮我?”
高双权幼时过继出族,但是血脉之情尤在,对于王家人也是深恨至极的,且担心高大海另找时机打探刺史府,便点头同意了,只是以为高大海想摸清王三郎的住处而已,其他的并未多想。却不知高大海话中的“令王家家破人亡”并非说说而已的。
阿杏看柳蘅脸上并无高兴之色,忙将自百味斋买来的水晶糕拣出三块放在小碟子里,又自牛车厢壁上的小架子上拿出一小圆肚水瓮,和一只小杯子放在车中的小几上,“娘子,朝食你并未用多少,这是你喜欢的水晶糕,垫下饥吧。”
能吃是福,若是从前,柳蘅只是看着喜欢的点心都会高兴起来,此时却依旧忧心忡忡。她之前绝对没有看错,那人正是三年前的曾劫持自己的高大海,只是他逃出冀州三年了,为何如今又逃了回来呢?难道是回来找王家寻仇的?
三年前的事情,让大舅母恨上了自己,也让她清楚的认识到,高门士族风光背后的一面,让她明白她对于王家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寄居的外孙女而已。
“希望那高大海就算寻仇,也只找罪魁祸首王重,不要牵连到王家其他的人了。”柳蘅暗想,虽然她知道王重为恶,仗着的就是王家的势,王家其他的人也说不上多么无辜。
三日后,雨还是未停,阿杏一早就得了柳蘅的吩咐,去了前头门房相候,心里却有些怀疑,这高双权会不会借口下雨不来了,那一万钱岂不是被他们白得去了。
正在阿杏胡思乱想的时候,高双权带着两人来了,一人留着胡子,看不出年纪,一人则是十五岁的少年郎,眼珠子黑亮,一看就是机灵的少年。
“阿杏姑娘好,某来迟了。”高双权抱拳歉意地道。
阿杏微微一笑,“高老丈多礼了,我家小娘子正候着你呢,请随我来。”
流芳院里来了外客,还是寒门商户人,很快就各房的主子都知道了,小辈们都是不以为然,王映华还嘲笑了柳蘅两句,什么同寒门子来往丢人之类的。杜氏忙着准备王四郎和白家女的聘礼,听了也不当什么大事。而郑氏则冷笑了两声,骂了一句“不自重的贱人”,想起“病情”愈加严重的儿子王重,又是一脸的忧色。姜太夫人知道后,却是冷了脸,眼角的皱纹也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蘅娘,果然是长大了,有小心思了。她想知道柳家的事,来问我我这个外祖母又怎么会瞒着她?居然寻了外人花钱打听,果然不是王家的种,这心里就是不亲近我王家呀。”
向媪也觉得柳蘅这事情做出来,打了王家的颜面,只是看姜太夫人生气了,忙劝道:“太夫人快别生气了,柳娘子大约是想着咱们家里从来没有提过王家的诸事,故而再找外人打听的。要不,我代太夫人走一趟留芳院,去看看外头的人怎么说的?”
“不必了,纵使那寒门子将柳家之事说得天花乱坠,也遮掩不住一件事,柳赟那竖子,如今已有子女十九人!嘿嘿,阿向你还没有察觉出吗?蘅娘最像令则的一点,就是苛求于所谓的感情,我就让她听听,她的生父如何的好色下流的。”姜太夫人不客气地道。
流芳院的正厅中,高双权带来的那少年郎,口齿伶俐,正在将柳家诸事一一讲述。
“河东柳氏是有名的郡望大族。令祖父正昌公乃是柳氏嫡幼子,十五岁时便于长安扬名,十七岁时就被授为六品的枢密承旨,三十七岁即位极人臣为从二品的御史大夫。据说若非令祖父于四十二岁时早逝,当今政事堂的四位相公,定有一位是令祖父。”
“令祖父与令祖母生三子一女,长子柳赞,如今承爵襄城伯,据闻沉稳严谨,娶妻弘农杨氏女,生三子两女,另有庶出女两位。次子柳宽,才干寻常,娶妻柳太夫人娘家侄女白氏,如今领了五品的上骑都尉一职。膝下嫡出的三女一子,庶出两子两女。而令尊,除了身为驸马都尉外,还官拜太子太傅,领户部右尚书,遥领豫州节度使,实在天子近臣。”
少年郎说到此处时,微微一顿,抬头看了看柳蘅,“后面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事,柳小娘子是自己看还是继续听小人讲呢?”
柳蘅知道后面的才是重头戏,自己看,她可等不及,“小郎君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