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折不当时》阿踢仔

72、第七十二回

　　一般来说具有潜逃征兆的人会第一时间启动双规程序，双规是为了让对方在规定的时间地点交代清楚所涉及的事件。
　　渝城城建局对于来调查的纪检小组公然阻挠，随后赶到的纪检工作人员并未对阻挠办案的事情进行处理，而是直接将城建局的三副一正四个局长直接双规带走。城建局一时之间惶惶不可终日。临时空降的代理局长更是第二天一早就到位，让涉及案中的人更是惶恐至极。这样的魄力和速度显然不是要他们打拉锯战，不过是收紧早就布好的网。
　　对□□刘志民的彻查也就是从渝城城建局开始的，三十二个案子同时开始调查。四处起火，刘志民双手难敌，灭火的速度跟不上起火的快，两个月后在文知义交代清楚当年省城中心地块非法改变性质交易等等一些列案子之后，刘志民成为了被双规成员之一。辗转两地之后被带了渝城纪委办案基地。
　　游旭并不是去带走刘志民的人员之一，他一直在办案基地负责数件重大案子的处理。刘志民被带来的时候，游旭站在交接他的工作人员之中，看着这个一次又一次从自己手中全身而退的老狐狸，游旭心中平静如斯。
　　不是游旭忘记了那些年为了逮住他而废寝忘食工作的日子，也不是游旭忘记了为逮住他大家所有的付出与艰辛，是游旭终于明白了一句简单的话——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年轻的时候不懂，一次又一次的铩羽而归；这时候懂了，看到刘志民落马，却也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激动了。
　　游旭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可是人始终是要变的，即使变得自己也不喜欢却不能抗拒。每到这个时候游旭就会想到左戈，他也在变，却是变成了自己喜欢的那一种。
　　明明哭着喊着要辞职不去下基层的，结果去了之后却觉得地方不错、同事不错，案子也很有挑战，干起工作来比平时有干劲许多。还找到了特别的乐趣，有事没事儿折腾老同学路小树。因为自己这边忙，通电话也只是偶尔，每回和他通过电话之后，自己都身心愉悦，工作中的压力顿时去了一大半，比吃补品效果好。
　　对于这样的左戈，游旭觉得他好像改变了又好像没有改变。没有变是因为从认识到现在他吸引游旭的地方都是一样的，改变了是因为他同以前那个招人烦却有不同。
　　如果要游旭说个明白，大概就是左戈骨子里还是那个左戈，只是他链接周围的人和世界的方式改变了，或者说得更直白些，他和游旭链接的方式改变了。不再是要死要活爱来爱去的小混蛋，而是在踏踏实实的生活中做好每一件事的左恋恋。
　　于是，一切都那么的不同了。
　　#
　　到这个青龙镇来两个多月了，从一开始觉得这个镇子整个缺根弦，到现在左戈觉得这地方真不赖。有时候会想带着小旭来参观参观，给他介绍一下这个镇子上各种“奇葩”人事，还要带他吃吃这个镇子上的大小饭馆。可是啊可是，他家小旭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不说接见自己了，连接个电话都要碰运气。
　　左戈本想第一时间告诉游旭自己临时换了个下基层的地方却遇见了路小树，结果打了一周电话才打通。开口说我换到了青龙镇，结果小旭说那不是就和路小树成同事了。好好的惊喜变成了平铺直述。中间好不容易有了假，冲回省城带上游小冰又冲到渝城和小旭匆匆一见，回去青龙镇的时候还要给路小树带很多吃的。
　　左戈表示很吃醋，总想要把路小树从游旭的关心名单里面去掉，小旭心里只留下左戈和游小冰就好了，还有其他人会很挤。于是，左戈决定好好的“关心”路小树，最好是能把他“交代”出去，让游旭再不担心他。
　　现在青龙镇的案子基本理清，左戈距离回省厅的日子又近了一些，虽然回去了也是见不着小旭，可终究在地理位置上离小旭近了些，左戈还是很期待的。
　　上次约好的通话时间是晚上七点，眼看着时间就到，和左戈同一寝室的路小树一脸“恋爱的惆怅”闹着要和左爹爹谈心，左戈这时候哪儿来心情跟他谈，他要和小旭谈。于是从青龙警署的食堂里偷拿了一个鸡腿，往上面撒了些调料，扔给路小树说这是爹爹发明的最新料理，趁着路小树啃鸡腿正欢实，左戈捏着电话往宿舍外面去。
　　电话接通的时候，左戈心中顺爽，乐颠颠地叫了一声小旭。
　　游旭虽然没有应他，却是有小小的笑声传过来。
　　“笑什么？我叫错了？”左戈也是笑，不为别的，就为这久违的通话。
　　“没有。我笑你是不是计算过时间，怎么我接起来的时候七点钟分秒不差。”游旭几乎是在看见手机上六点五十九跳成七点的同时接到电话的。
　　“我是不得教你多等一秒嘛。”左戈卖乖，却不等游旭回话就噼啪啪啦问了一串话，“你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烟少抽了吗？”
　　“左恋恋，我怎么听着你说话就有一种想要挂掉的冲动？”游旭被左戈念了一串，忽然觉得跟他打电话不是左戈，而是王晓霞女士。
　　“别。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汇报。”左戈一听要挂掉那叫一个紧张，根据多年的经验，小旭手黑，再念下去挂电话的概率高达百分之百。
　　“说吧……”听到左戈这话不啻于投降宣言，游旭又被他逗笑了，端着架子叫他赶快汇报。
　　“我昨天去镇上中医世家看了病……”左戈有点儿不好意思。
　　“嗯？什么病？”游旭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说什么病？不是你说我……”左戈说到这儿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人了，轻声说：“早泄。”
　　“呵呵呵……”游旭不厚道的笑出来了，为了不刺激左戈，他笑着问：“结果呢？”
　　“根本不是，我正常者呢……然后昨天晚上我洗澡的时候就撸……啊那个就是，是正常的。所以我是紧张。”左戈最后一句说得非常严肃。
　　“你纠结了两个多月终于去看老中医，然后得出了是紧张的结论。”游旭帮左戈捋了捋这个过程，然后找到了重点：“你洗澡的时候不会是想着我……动手的？”
　　“啊！”左戈高高兴兴地就承认了。
　　“我怎么觉得好奇怪……”
　　“等等，小旭，你不能这样想。我想着你才是正常的好不好？”
　　“不是这个问题。是我人和你在一起，早泄了；你想着我动手，成功了。”游旭接着的话说得很慢，“左恋恋，这是因为长期分开还是你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肯定是长期分开。”左戈毫不犹豫选择了前一个答案，接着说的话简直可以形容为不吐不快，“所以要赶快搞定手上的事情好好的住在一起相亲相爱好吗？小旭，我这边最多半个月就可以收工，还可以回家陪着小冰过两天暑假，你呢？昨天小冰给我打电话，说她想爸爸和大爹都想瘦了，还有天天去游泳晒得超级黑，我又想到你也累瘦了，好心疼！你看看，我不在你们爷俩都过成什么样子了？给我俩月时间，一定把你们爷俩喂的白白胖胖……”
　　“你当我们爷俩是猪仔呢？”游旭和左戈说上一句话的严谨直接就丢了，“养肥养胖都是你说了算是吧？”
　　“不是这样说……嗯，好吧，小旭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左戈还变成勉强接受的那一个了，“那现在咱们家的日程表就是我这边工作完成，辞职，回家带小冰，等着你回来，最后全家团圆。”
　　游旭被左戈说的那个“咱们家的日程表”给打动了心，无论怎样去想，这个日程表都挺好，对游旭有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
　　“左恋恋，我可以在这个让人激动的时刻给你泼一盆冷水么？”游旭果然还是变成了连自己都不喜欢的“那种人”。
　　“来吧，一盆算什么，来一车都不怕。”左戈很是豪气，这么多年都等过了，已经没有什么让左戈不能扛住的了。
　　“我大概要十月份才能抽身，因为那个时候才能移送审理，我才能抽身。”游旭说得时候为了减少对左戈的刺激，还稍微把时间提前了一些，这不是自欺欺人，因为还有一件事情也很重要，要跟左戈说清楚，“还有，我是临时调过去的，完了之后按照规矩要回原单位。我的原单位是江浦场派出所。也就是说，你还要做好两地分居的准备。”
　　左戈那边一下子没有了声音，游旭皱了眉头，心中思忖：左恋恋被打懵了？
　　“小旭，那咱们家的日程表改成我完成工作，辞职，回家带小冰，你完成工作，辞职，最后全家团圆，这样就好了。”左戈想起了去江浦场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隧道，心寒，“不需要你养家，工作才不是人生的全部……”
　　“我喜欢这个工作，从小就喜欢。抓到坏人、惩恶扬善这样……是不是有点傻？”游旭说完了觉得很害羞，从小到大第一次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不，左戈已经不是别人了。
　　“没问题。”左戈的话一下子又充满了力量，“回到江浦场也没关系，我和小冰来陪你。”说这话的左戈心里已经把在江浦场安家的方案提了上来。
　　“呵呵呵……”游旭不知道说什么好。左恋恋啊果然还是那个左恋恋，只要他想干的事情，行动力总是满到可以不顾一切。
　　“笑是不是同意日程表了？”
　　“同意。”
　　“小旭，我一想到全家团圆就很高兴，你现在要不要想想高兴一下？”
　　游旭此时正站在楼下的桂花树边，左戈说了这个提议之后，游旭望着整栋楼都灯火光明的房间，想着其中一间就是自家的家门，如果这时候推开走进去，游小冰会扑进自己的怀里，左戈会穿着围裙拿着锅铲从厨房里露半个身子来探看，沙发上有揉做一团的居家毯，茶几上有游小冰还没有写完的作业，电视里放着游小冰喜欢的美少女变身系动画片……这一切，真好。
　　“喂，小旭……你还在吗？”左戈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把游旭从幻想中拉扯回现实。
　　“小旭趁着高兴，我跟你说一件喜事。”左戈的声音突然就稳了下来，更刚才的激动两回事儿。
　　“说吧。”游旭伸手摸摸桂花树的叶子，厚实的感觉让人安心。
　　“就是路小树啊，找了一对象，是个厨子，挺好吧？”
　　“啊，挺好。”游旭觉得路小树爱吃，找到一个厨子做对象真是再好不过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左恋恋，那个厨子……”
　　“那个厨子是个男的。”左戈老实交代了，“可除了这点真是完美你知道吗？”
　　“左恋恋，你没少蹚浑水吧？你自己扪心自问，路小树这么傻的人能走这条路么？走了不是等着被人弄死么？”
　　“不是，你不知道他们这地方它缺根弦，咱大儿子就算成了同性恋但是活下去的几率依然很大……”
　　“你闭嘴，你给我等着，一定收拾你。”游旭一听急了，之前所有讨论营造出来的温馨氛围彻底报废。
　　“我错了，我就是吃醋。你老关心路小树我吃醋，我就想把他送出去，谁要他我倒贴钱都行……”左戈郁闷，就不应该做贼心虚这么早就打报告，唉，搞得自己暴露了……
　　“你……你这是病。”游旭不打算跟左戈继续扯淡，好端端的路小树硬生生找了个男对象，真是见了鬼了。
　　“对。”左戈干脆承认。
　　“左恋恋。”游旭一边上楼一边被他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冒火的喊了他一声。
　　“在呢，说吧怎么收拾我？”左戈态度极其端正。
　　“我……见到你再说。”
　　“哈哈哈……我来接你。”左戈一听这感情好啊。
　　“滚蛋！”游旭骂人了，声音特别大，骂完就挂了电话。
　　刚溜达下楼的小喻几个一听游旭这嗓门，哈哈哈笑着说：“游哥，你胆子真大，敢这样骂不怕跪搓衣板啊？”
　　游旭听了也不知道怎么回话，刚才是自己说下楼接爱人电话的，现在被“夸奖”得有苦说不出是自作孽不可活。
　　#
　　左戈在青龙镇的工作宣告结束，走得时候青龙警署全体人员简单的搞了个欢送会，吃吃喝喝挺乐。左戈有点儿喜欢这个地方和这些同事，即使这个地方显得那么的缺根弦。回省厅之后，左戈第一时间奔人事科要交第二次辞呈。
　　光头一看他进来就知道他要干嘛，问他真想好了？
　　左戈推推眼镜，“想好了”三个字说得无比坚定，就像跟着光头到省厅报道的时候那样坚定。
　　光头进去喊了一声主任，然后和人事科主任说了那么一会，然后抱着一叠资料出来，跟左戈说：“坐，来说说辞职之后工作还有你的保险公积金啊那些的交接……”
　　左戈拉开凳子坐下，面上有笑，笑是因为知道“日程表”的进度往前走了一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