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折不当时》阿踢仔

45、第四十五回

　　左戈一早上起床状况就不大好，整个人都没有精神。游旭跟他说话便强撑着回话，游旭不说他一路上都昏昏欲睡的样子。转上恭阳回省城的大巴后，游旭放好行李过来看见左戈仿佛整个人都缩到外套里去了似的。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很是烫手。游旭一面拿出保温水杯一面想他应该是昨天穿着湿衣服太久导致着凉发烧的。
　　“先别睡，喝点热水。”游旭侧身坐下来，晃晃左戈的肩膀。
　　左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游旭递上来的水杯，抬手要接杯子。游旭另一只手压住左戈抬起的手，轻声命令他“张嘴”。
　　左戈老实听话张开了嘴，游旭轻抬手水流进了左戈的嘴里。小小喝了几口，左戈摇摇头。游旭收了水杯后听见司机叫大家坐好要发车了，抬手把左戈的帽子拉起来给他戴上，游旭自己坐正，心里正想着如果一切顺利三个钟头后就到省城……手上却有了小小的触觉，低头看过去是左戈的左手伸过来拉住了自己拇指。
　　被左戈手心的高温度给吓了一跳，游旭便没有抽回手，任他把自己的拇指拉着。大巴车启动之后朝着长途汽车站外行驶，到了街面上游旭朝左戈那边的窗户望去，看着是打量街面，实际上是偷偷的看一眼左戈。他的眼睛闭着，帽檐遮住了半张脸，面上的表情说不上痛苦却也不轻松，呼吸声比平时粗重了不少，鼻塞的症状有些明显。
　　游旭下意识的合拢手指，把左戈的手握住了，目光收回来的时候，车子开出了街区朝着高速入口赶去。
　　握着左戈手心发烫的手，游旭心中一开始是纷纷扰扰杂乱不堪的。一来是对他发烧的事情有点担心怕恶化；二来是塌方后的种种事情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习惯了去恨左戈，和平解决了那些恨了很多年的事情后想要在他面前端正摆放的心，被这个事情一脚踹翻露出了真情实况——还是担心他，还是舍不得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他拖拽着一步一步靠近他。
　　游旭想忘却没办法，看到车子的那一瞬间就是不想他出状况，看到他活蹦乱跳帮忙救人的一瞬间就是高兴地差点哭出来，看到他浑身上下脏得滴泥水就是忍不住要把他打理干净，看到他一副可怜模样说想要抱抱自己的时候就是没能忍住先动手把他抱进了怀里，而这时候看到他发烧又脆弱，那逾矩而来的拉手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唉……”游旭这一声叹息没防住出了口，还没收住的时候左戈握着游旭的手紧了紧，接着耳边传来左戈疲惫又虚弱的声音问：“小旭，你怎么？”
　　游旭偏头看向左戈，看着他无法遮掩病容的脸，浅笑一下说：“什么？”
　　“我听到你在叹气……”
　　“你听错了。”游旭抬手把左戈的帽子拉得更低，几乎遮住他整个脸，然后说：“睡吧，醒了就到了。”
　　对于游旭的矢口否认左戈实在是没有精力来追究，便由着游旭处理了。左戈拉着游旭的手却是没有松，比刚才握得更紧了，紧到让游旭能从相握手处感觉到他的心跳。
　　经过这个小插曲，游旭防住自己的一切声音动作，不愿再让左戈探得半点蛛丝马迹，整整三个小时的路程游旭想了许多，到头来还是杂乱又没有头绪，临到车子下高速时，游旭半是自嘲半是忧伤的想到这大概是逃不去、躲不掉、放不下的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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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辗转回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左戈发烧到三十九度半。
　　房叔叔把老古董的玻璃水银温度计收起来，对游旭说：“真不用送医院？”
　　游旭还没说话，左戈先摇头了，“我不去，睡一觉发了汗就好了。”说完这话，左戈往被子里钻。游旭伸手帮他把被子盖好，从房间里出来才同房叔叔讲他去买退烧药。房叔叔没意见便去厨房料理自己从西边带过来的食材。通电话知道他们今天才能回来后，二老便决定接了小朋友到这边来吃饭。上午的活动两位都去了，下午分头行动一个接小冰，一个先过来准备饭菜。
　　买了退烧药和退烧贴之后，游旭接到小冰打过来的电话，知道她们马上就到小区门口，游旭便在大门口等她们。远远看见游小冰和奶奶两人手牵着手亲昵的走过来，游旭面上眼里都是笑。
　　游小冰成了少先队员，鲜红的红领巾系在胸前，身上别提多有劲儿了，一直跟奶奶呱啦呱啦说不停，要不是奶奶指着大门口的人叫她看，她压根就没看见爸爸。这会儿看见了，相隔不到二十米，游妈妈松开手让她哇哇叫着朝游旭跑去。
　　游小冰冲过的力道大得吓死人，游旭被她弄得脚下一个趔趄，好容易站直身体想抱起她，她又不干了，勾住游旭的脖子在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这才笑着喊爸爸。游旭伸手摘了她背上的红书包，一手拉着她，一手拎着书包等奶奶。一家三口都到齐了，才手牵着手朝家里去。
　　游小冰眼睛尖看见游旭买的药，问是他生病了么？游旭一五一十告诉她是大爹生病了。游小冰难过地皱起眉头说：“大爹真可怜。”
　　奶奶便说：“你待会儿要好好照顾你大爹。你大爹可是为了完成你的任务才会生病的……”
　　游小冰听了奶奶的话，又想了想觉得是了，是因为想要爸爸参加今天的活动，大爹才去接爸爸的，才会遇到塌方，才会感冒……真是对不起大爹。游小冰摇摇游旭的手说：“我去给大爹喂药和贴冰冰贴，我要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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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左戈睡得有多沉倒不至于，一直都介于半梦半醒之间。左戈甚至听得见外面游旭小冰他们说话做事的声响。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时间快慢，对左戈来说是很久很久之后，房间门被轻轻地打开了，还有人脚步轻轻的走近床边来。
　　左戈想睁开眼睛却又乏力，索性也就不睁开了。哪知道，一团暖暖的热气靠近脸面来，脸颊被人吻了一下，然后吻人的那个小朋友说：“大爹，吃饭咯，你肚子饿了没？”
　　左戈微微睁开眼睛，强扯出个笑对游小冰说：“没饿也不想吃。”
　　“你还是很难受吗？”游小冰的手放在左戈额头的退烧贴上压了压，无不关心地问。
　　“比之前好多了。”左戈努努嘴让游小冰走，“你去吃饭，别来大爹这儿，万一大爹传染你了怎么办？”
　　“我不怕。我最喜欢锻炼身体，所以我很强壮，病毒不敢来找我。”游小冰说着又摸摸左戈的脸颊，“爸爸让我喂你喝水。”
　　左戈闭上眼睛点点头，努力撑起半个身子来。游小冰赶紧打开保温杯递到他嘴边，她一边看着左戈喝水一边说：“你喝了再睡，把饭给你留着，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
　　一口气喝了半瓶水的左戈扭头看着游小冰，笑着抬手摸摸她胸前的红领巾说：“真漂亮。”
　　游小冰被他表扬咧嘴笑得开心，抱着水杯垫脚又亲了左戈脸颊一次，这下之后，左戈心中再无别的牵挂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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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游小冰在草稿本上记词语拼音的空档，游旭去房间看了看病号左戈，发现他睡得很沉，退烧贴掉下来也没注意，就顺便给他换了一张退烧贴。再出来的时候，小朋友端正举手表示所有的都记好了爸爸你快来听写。
　　游旭捏着铅笔检查游小冰的作业，游小冰双手合十在旁边小紧张，嘴巴里还要念什么全对全对之类的话，让游旭看着忍不住笑。游小冰却不管爸爸的笑，祈祷了一会儿径直转移了话题，说：“爸爸，我今天晚上挨着大爹睡，我要照顾他。”
　　游旭挑眉笑着问她：“你照顾大爹什么？”
　　“我给他盖被子，给他擦汗，给他喂水，还给他量温度，如果变高了就和你一起带他去医院。”游小冰掰着手指头说，努力回想的样子很可爱，“我发烧你就是这样做的。”
　　游旭放下手上的铅笔，把游小冰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望着她的眼睛说：“游小冰同学不愧是少先队员哪，说得真好。”
　　游小冰不好意思了往他怀里钻，游旭拍拍她的背说：“可是你明天要上学，爸爸会照顾大爹的，而且爸爸明天休息，不耽搁。”
　　“对哦，我明天要上学……”游小冰有点失望，她忘记这一点了，“我可以坚持，大爹的病不能不管。”
　　“爸爸也能坚持，不会不管你大爹的。”游旭耐心给她解释，“每个人都有要做的事情，要好好分工合适才行，这个事情爸爸做，你要早点休息明天好好去上学。”
　　“嗯。”游小冰被游旭说服了，歪着脑袋靠着游旭的胸膛，“看大爹生病我都心疼了，爸爸，因为是一家人才会心疼对不对？”
　　游旭笑着点头，然后有点儿失落，要是左恋恋听见这话了恐怕病就好一半了，可惜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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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了许久的左边鼻子突然通了，左戈的头脑因为有了新鲜氧气的输入突然清醒。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的熟悉的房间，有光线但是不明亮，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的。目光往左边移去，左戈看见了游旭。
　　游旭抱着左戈放在床头柜上的书就着被调暗的灯光看，身上披着厚外套有些斜得靠在床头上，神情很是专注。每一次翻动书页的动作都是那么的小心，两个手指轻轻捏住页角，翻过去将要和前页合拢的时候都会把动作变得更慢，生怕轻快的动作就让纸张发出了脆响。那暖黄的灯光映照在游旭的身上让他看起来比之前任何和左戈在一起的时候都柔软，左戈的心被这样柔软的游旭给融化了。
　　后悔和反省的话左戈在心里想过了无数次，对着游旭也说了很多次，也许都让游旭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可左戈却总也停不下来，是左戈笨，再找不到法子让游旭原谅自己，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这样让人讨厌的说着。就在这一刻，左戈看到守护在生病的自己身边的游旭的这一刻，左戈突然醒悟了，游旭不原谅自己本是应该的，执迷不悟一直要游旭原谅自己是左戈的问题。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索取原谅了，只要在小旭身旁就好，不需要小旭的原谅，不需要小旭的退让，也不需要小旭的纠结、挣扎、彷徨、迷惘……想让他就是那个小旭，一本正经、一根筋的小旭，钻牛角也不要拉他出来了，他怎么样都好，他高兴就笑，难过就哭，心里不舒服要骂人要揍人就冲着左戈这个混蛋就好，不要他担心小冰，不要他操心二老，不要他因为左戈这个混蛋皱眉毛……因为左戈真的真的超级爱游旭。
　　左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激荡所以呼吸跟刚才不同，看书的游旭忽然觉察出异样撇过头来，看到游旭将要偏头的左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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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上书后，游旭的手放到了左戈的脸颊上，然后他轻轻地揭掉退烧贴又摸摸左戈的额头，好在温度已经不再烫人。游旭的手又伸到左戈的脖子上，果然摸到了一手汗水。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游旭打算打热水来给左戈擦擦汗。刚刚起身衣角被人拉住，一回头看到左戈正望着自己，“小旭你去哪儿？”话语里能听得出不舍。
　　“轻松些了么？”游旭不回答左戈的问题。
　　“我好了。”左戈忙不迭地回话，说着撑起身子，手上并没有松开游旭的衣角。
　　游旭扯回自己的衣角又推一把左戈，叫他躺回去，还告诉他自己准备去给他打点热水擦汗。左戈听了像是放心了一般，躺了下去。
　　接下来游旭给他擦汗，叫他喝水，然后又把晚饭热好端过来叫左戈吃。游旭一言不发地站在床边看着左戈把饭吃完，最后还给左戈递上一张纸擦嘴。
　　左戈捏着那张擦了嘴的面纸看着游旭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半天笑着说：“小旭你真好。”
　　游旭捏过他手里的脏面纸端着碗筷出门去，快要走出房间门的时候回过头来说：“小冰要我好好照顾你，她看着你生病很心疼，因为你是家人。”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发过烧头脑有些不受控制，左戈被这话弄得大脑当机了，又因为没戴眼镜看不清门口的游旭脸上是什么表情，更是无从下手分析这话的意义，可是心儿开始欢愉……
　　左戈盼着游旭再回来，帮他整理好了枕头和被子，可是游旭犹如骑鹤的仙人一去不返，左戈被欢喜弄的当机的脑子终于清醒，告诉自己得寸进尺是最不好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