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折不当时》阿踢仔

1、第一回

　　门把手逆时针转了九十度，“咔嗒”一声后，门开了。这一小队以军装中年人为主的人马，从这扇门鱼贯而入。
　　侧卧在床上的人睡得很沉，那一小队人马几乎已经全数进到卧室来，床上的人才稍微眨了眨眼睛，不过就是眨了眨，翻身又睡了。
　　他终于把眼睛睁开还是因为有人忽然说了一句“你们是谁？”可说话的这个人，很快就噤了声，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左戈睁开了眼睛，环视了一圈这么一大早就来参观自己睡觉的人。从左往右，妈妈、爸爸、小姨、舅舅……
　　看着这一圈长辈，左戈不但没有皱眉头，反而笑了。笑了的左戈说：“我这儿没早饭，要不今晚上我请各位长辈搓一顿？”
　　“起来，跟我们去做个复诊。”左家爸爸往前一步，这句话说得不容人拒绝。
　　左戈把被子往身上一裹，脑袋陷入枕头里，嗡声说：“我前后做了五次检查，每次都禁欲五至七天，绝对不影响测量结果。你们放心吧，结果不会错。”
　　“恋恋，你在哪里做的检查，检查这种事情还是要看设备的，你到小姨医院来……”卷发披肩的女士走到床边，拍拍左戈的背。
　　左戈猛得撩开被子，瞪着他小姨说：“小姨，你刚才要是不叫我恋恋，一切都可以再谈谈。现在，晚了。”说完，左戈蒙上头继续睡。
　　“呵呵呵……”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长辈们集体回头看过去，那个人又像刚才一样立马噤了声。
　　“你是恋恋的朋友？”短发的左家妈妈，客气又冷淡地问道。
　　“我是给他做检查和出报告的那个医师。”这个男人把在场的所有长辈看了一遍，默默按军衔高低给长辈们排了个位，低声说了句“真壮观”，然后不咸不淡地接着说道：“左戈每次排精后一小时内，死精子数多于百分之五十，六小时内多于百分之七十五，这个检测过去半年进行了五次，最终由我签字确定左戈罹患了死精症。”
　　长辈团在听到结论后的半秒钟之内，全数受到了打击。
　　“这就是你荒唐生活的结果……”
　　“可以治的，不要这么绝望……”
　　“让他到我们医院来……”
　　“左恋恋。”左家妈妈冲到床边，一把拉开左戈裹着的被子，痛心疾首道：“你说会给我和爸爸一个交代，才由着你去荒唐的，现在怎么说？”
　　左戈慢悠悠爬起来，在床头上盘腿坐正，望着就快崩溃的妈妈说：“你和爸爸要的交代，我有。让我算算……”左戈掰着手指开始数数，数清楚了之后，笑着把所有在场的长辈看了一眼说：“女孩，今年应该五岁了。”
　　左戈言语温柔地扔下了一颗原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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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故宫什么颜色？”游小冰的鼻尖快要戳上游旭的脸了。
　　“黄瓦、红墙……”游旭飞快在游小冰脸上亲一口，然后才开始描述故宫。
　　不等游旭说完，游小冰主动总结道：“哦，那就是番茄炒蛋的颜色。”
　　说完这话，游小冰脸上写着“我了解了”，拿起蜡笔给她的画涂颜色，蕃茄红和煎蛋黄凑在房子上挺好看的。
　　游旭捏住宝贝闺女的手，不让她画了，说：“待会下飞机后，爸爸第一时间带你去看故宫，咱们不瞎猜、瞎画了好么？”
　　“你确定你能带我去？”说这话的游小冰简直就是个小大人，学着游旭的口气说：“爸爸有个紧急任务……”看到游旭脸上有尴尬的笑，游小冰摇摇他的手指，笑着问：“你今天不会再说这个话了？”
　　游旭笑着摇摇头，虽然是笑着的，可心里很心酸。“你再相信爸爸一次，绝对算数。”游旭帮小冰收拾蜡笔和画画本。
　　“好。”游小冰把自己的小包包打开，让游旭往里面装蜡笔和本本。看见游旭装好了，游小冰说：“爸爸，你这次不算数的话，我还是相信你。”
　　游旭听了，心内那叫一个不是滋味，一把抱住小朋友，说：“不会，爸爸已经把坏人打倒了，再也没有紧急任务了。”
　　游小冰听了这话，很是懂事地点点头，而后伸手环住了游旭的脖子，小嘴巴凑在爸爸耳边说：“我不要何阿姨做我妈妈。”
　　游旭直接笑出了声，把游小冰从隔壁座位抱过来，捏捏她的小鼻子，认真跟她讲：“何阿姨不准你吃太多果冻是为你身体健康着想，不许小气。”
　　“不小气也不准。”压低声音说了这句的游小冰抱紧爸爸，开始撒娇了。
　　“那要谁做妈妈？”游旭也跟游小冰一样压低声音。
　　“要能干的妈妈、漂亮的妈妈、不凶的妈妈……”游小冰开始了妈妈要求大公开，听得游旭头皮发麻。
　　温柔的女声在广播里响起，说飞机即将降落，请大家关闭电子设备云云。游旭把“牛皮贴”游小冰放回她的座位，给她系好安全带，游小冰却突然拉住了游旭的手，“还要会打扮我的妈妈。”
　　“游小冰最臭美。”游旭反过来捏住游小冰的手，笑说这话逗她。
　　游小冰才不介意，抓起自己的公主太阳帽，整理上面那个大大的粉红缎带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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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戈接过冰镇啤酒和毛巾，把啤酒裹上就往脸上贴，郁闷道：“下手真黑。”
　　“遇上你这种儿子，扇耳光得是轻的。要是换成我儿子，非把他阉了关家里不可。”说话的男人翘起二郎腿，语中带笑。
　　“得了便宜就走人，呆在那儿碍眼。”左戈抬起头来瞄了那男人一眼，“你该庆幸老头子歇脾气了，不然连你一块儿揍。”
　　“左戈，你这就不仗义了啊，你生病这事我都义务隐瞒半年了。”
　　“叶医生，利用这件事你也睡了我很多回，能扯平了么？好歹我是你病人。”左戈一手捂住脸，一手床头柜上拿烟。
　　叶医生比他单手方便，利落抽一根烟给左戈递到眼前，另一手还捏住了打火机，笑着说：“行，那你钱夹子里照片上那个美人是谁？”
　　“不关你事。”左戈抢走了叶医生手上的烟，立马翻脸。
　　“你调职也是为了他？”
　　“不关你事。”左戈把烟叼上了。
　　“你就不怕我把你得死精症的事给不小心说出去了？”
　　“随便说，得艾滋都行。反正我是要走的人了，就让我给你们留下一个沧桑的背影吧……”左戈语气淡淡地把这话说了，烟伸到叶医生面前。
　　叶医生呵呵笑着给左戈把烟点上，“左戈，你也糟蹋了不少人，看你被糟蹋一回，心里真舒服。”
　　“糟蹋我的就是你。”左戈一手枕在头后，一手捏着烟抽得可是惆怅。眼神落在窗外，看着四月满城飘飞的柳絮，不但没有一点儿诗意从心里生出来，倒是开始担心起环卫工人工作量增大的事了。
　　左戈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到床头柜上的一页调令，神情阴郁地笑了起来。
　　叶医生作为左戈的资深炮友之一，瞅见了他那心事重重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叹口气说：“夜夜遥遥徒相思，年年望望情不歇，恋恋，你爸妈给你取的这个小名真是太符合你现在的气质了……”
　　左戈目光微抬，对着叶医生说：“滚。”
　　叶医生哈哈笑着拎起了自己的外套，临走前特别善良地说：“送你家长辈出门的时候，我听他们说马上就要去找那个帮你当爹的人。我觉得恋恋你还是快离开北京吧，免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左戈一点不领情，朝着叶医生挥挥手，眼眸里一扫刚才的阴郁，竟然有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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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这张放到你的手机里。”游小冰双手举着平板电脑让游旭看，“昨天的照片里，这个小冰格格最好看。”
　　拎着小皮鞋过来的游旭，伸长脖子看照片，是她带着一个旗头发夹照的照片，的确很可爱，便说：“好，你穿好衣服我就弄。”
　　游小冰一下子来劲儿，自己穿连裤袜和鞋子，没一会儿穿戴整齐，往她爸爸面前一站。撩起白纱公主裙说：“好不好看？”
　　游旭把她的公主太阳帽给她扣上，又捋捋头发，认真说：“很好看。”
　　“走，去爬长城。”游小冰高兴地拉住游旭的手，说着就开门往外走。游旭赶紧捏上她的草莓小包和水壶，赶快跟上去。
　　来北京是因为参加表彰会，提前来就是为了带着小冰玩一玩。今天是带她玩的第三天，小姑娘很开心。游旭看着在前边蹦蹦跳跳的小冰，整颗心都柔软起来。
　　“小冰，等着爸爸，慢点走。”游旭看见游小冰要转弯下楼了，这样的话就看不见她了，游旭赶紧叫住她。
　　“嗯。”游小冰历来听话懂事，站在转弯处等游旭。游旭快走两步过去，捏住了游小冰的手。
　　爷俩乐呵呵地走下三楼，路过酒店的大堂时，被人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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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戈的行李就一个拉杆箱，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把箱子关上，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放进去。这件东西是一个崭新的相框。
　　相框里是自己和游旭笑容满面靠在一起拍得照片，没记错的话，那天是篮球比赛赢了法学系的。那场比赛很辛苦啊，打完了篮球，接着还打了架，游旭的胳膊肘受伤了，回寝室是自己给他擦的碘酒，然后……然后，左戈把崭新的相框放进了箱子。
　　十寸照片适合放在床头，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比翻开钱夹子才能看见容易得多。左戈就是这么想着，才去做了这个相框。
　　拿上机票，左戈头也不回离开了这儿。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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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拒绝。”游旭眼睛都没有眨，直接回答道，“我们家不缺爸爸，所以这个鉴定没有必要。”
　　左家妈妈把手放在左家爸爸腿上，压住他，看着游旭的眼睛说：“左戈他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也许，他再也不能当爸爸了……”
　　“是么？”游旭目光一转，嘴角边绽出一个冷淡的笑，“那是他活该。”
　　两位长辈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错愕写在脸上。
　　游旭起身，礼貌地鞠个躬，说：“不好意思，对于左戈的事情，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不管您二位是谁，都请回吧。这个事情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游旭径直走向等在旁边的游小冰，游旭把他拜托给前台的姑娘了。
　　看到爸爸终于走过来的游小冰很高兴，蹦着跑向游旭，游旭一把把她抱起来，先是跟前台的姐姐挥手再见，再是回过头来跟那边和爸爸说话的爷爷、奶奶挥手再见。游小冰可是一个有礼貌的小甜心。
　　游旭抱着女儿，大步朝酒店外走去，预约的出租车已经等了一会儿。上车后，游小冰问游旭，“那个爷爷和奶奶为什么都很难过？”
　　“因为他们的儿子不听话，所以他们很难过。”游旭打开水壶叫游小冰喝水。
　　“哦。他们的儿子应该被打屁股，小朋友不可以让爸爸妈妈难过的。”游小冰说完这句大口喝水。
　　游旭摸摸她的头顶，笑了，这些哄大人的话她是哪儿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