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欢》云目

3、浮生若梦

　　病房内。

　　周怀安隔着薄薄的被子伸出手，精准的覆在余欢的手上。余欢慌乱地抽回手，没注意周怀安的薄唇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

　　余欢抬起头时，周怀安收回手又说了一遍，“我叫了妇产科医生，给你做彩超。”

　　他的眼眸平静，淡然，清冷，深邃。一如往常。余欢特意分辨，仍是瞧不出异常。

　　余欢往常闲来无事翻网页的时候就知道，周怀安的眼睛是最标准的桃花眼，双眼皮较深，内眼角深陷，眼尾较长。可网页上还说，拥有桃花眼的男人，不笑时慵懒，笑时满眼风流。可她从未见过周怀安眼若桃花的模样，加上他的卧蚕长得也极是妥帖，偏偏眼眸深邃，半分不见桃花眼的精髓。

　　余欢暗忖，这一双眼若是给了云舒，那才叫完美呢！云舒一看便是，桃花遍天下的贵公子。

　　周怀安全不知她所想，抬起手拢了拢她的碎发，如同给她道晚安一般平静。“欢欢，我想你可能是胃不好，没有怀孕。”

　　余欢不由愤愤然，是你的孩子你尚且不会认。此番不是你的，你当然更有理由推脱。

　　然而，当妇产科医生告诉她，她并没有怀孕的时候，余欢震惊的回不过神。转念一想，以周怀安的老谋深算，会不会过些天再偷偷打掉她的孩子。凭他给她打针的手段，拿掉她的孩子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余欢警醒的看着他，周怀安倏然一笑，勾了勾她挺翘的鼻尖。“欢欢，来日方长。如你真的怀孕，身体里少了点什么，一定会有所察觉。”

　　诚然周怀安笑起来极是好看，余欢却没几分心情欣赏。他开心，她便不痛快。当下便揪了另一件事，嗓音薄凉，“周怀安，你不嫌弃我吗？你从未碰过我，我却有自个怀孕了这种想法，嗯？”

　　周怀安的脸色果然变得冷厉，眸光深邃。余欢愈发得意，勾唇一笑，“你该清楚，我若当真有了孩子，保不准是谁的呢？你那位司机从未留宿过，便是不可能了。倒是门口那两个保安，啧啧！”余欢晃着脑袋叹息，“我看他们身板不错，虽然没有过几次，但还是有中奖的概率的。周怀安，你说是不是？”

　　先前她担心孩子，现在没有怀孕。她才懒得分辨眼力见这种问题。

　　周怀安一双眸子阴鸷至极，说出口的话却是云淡风轻。“谁说我没有碰过你？”

　　那语气平静的，余欢恨不得撬了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忒气人！

　　“呦！”余欢扯扯嘴角，不可置信的盯着他。“难不成是我的耳朵坏了，云舒说的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周怀安脸色一变，半眯着眼，平静着解释。“是他会错了意。云舒刚回国，不太能看得懂手语。再者说，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胆敢动他的女人！

　　尽然，昨天，他是在手机上打的字，拿给云舒看。

　　“那怎么一次也没中招？”余欢埋着头咕哝。

　　“你想要孩子？”周怀安诧异的凝着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欣喜。

　　余欢果断摇头，愤恨的瞪他一眼，“我一个人被幽禁都够惨了，再添一个孩子陪我一起，我担心天打五雷轰！”

　　周怀安一口气闷住，敛下眸，站起身去叫医生为她检查身体。这医院是不能久呆，不然，余欢指不定闹不出什么事来。

　　次日清早，余欢迷迷愣愣的，就被接回了郊区别墅。

　　余欢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她艰难地坐起身，摸过桌上的手机拨通一楼大厅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听。

　　“吴妈，我饿了，你帮我送点吃的上来吧！”

　　周怀安一顿，他素来知道余欢对吴妈和两位保安都算客气。独独瞧不惯他。只乍然听到，仍有些错愕。

　　“喂……”余欢蹙眉，这电话不是坏了吧？

　　她手机上统共两个号码，一个楼下的座机，一个周怀安的私人电话。余欢暗忖，难道她太久不用，所以坏了？这手机要不要这么霸气！

　　不及多想，电话就被人“啪”的一声挂掉。

　　余欢丢掉手机，坏心情变得更坏。

　　周怀安推门进去的时候，余欢正玩手机上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一抬眼瞧见来人，脸色倏地冷下去，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来做什么？”转念又问，“刚才是你接的电话？吴妈呢？”

　　周怀安大步走来，掀掉她的被子，缓缓启唇：“吴妈回老家了。”

　　余欢瑟缩着往后退了退，奈何一条腿动弹不得。只得任由他抱了她下楼。

　　周怀安把她放到大厅的沙发上，转身就去了厨房。

　　余欢扯着嗓子冲他吼，“我还没洗漱呢周怀安！”

　　周怀安系了围裙，没一会儿就端了两个杯子出来。一只大半杯清水，一只空的。

　　周怀安把温水杯递到她手里，“漱漱口，先喝杯水，饭一会儿就好了。”

　　余欢接过杯子，“啪”的一声置在茶几上，水花四溅。“你恶心我吗？没刷牙怎么喝水？”

　　周怀安一顿，眸中的痛色一闪而过。侧身拐去洗手间拿了水盆，刷牙的杯子，挤好牙膏的牙刷。

　　余欢接过，闷闷道：“谢谢！”

　　她最讨厌他闷声不吭，不论她怎么闹，他若非纵容她，便是给她打针。她那般生硬的拳头挥出去，仿佛击在棉花上。恼人的紧！

　　余欢洗漱好，周怀安收了洗漱用具，仍旧去了厨房。余欢瞧着他忙碌的背影，敛下眉，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悉数灌进肚子里。

　　上菜之前，周怀安抱了余欢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余欢瞧着菜色一边咽口水，一边嚎，“周怀安，你做的菜能吃吗？吴妈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菜看来色相不错，只是一看便十分清淡，完全不对她的胃口。若非她饿了……余欢冷哼，托着脑袋看他一趟趟跑。

　　“周怀安，你明知道我的口味，我不爱吃这些菜。”她最爱的是麻辣小龙虾。

　　周怀安一坐下，就望见余欢一双眼睛圆鼓鼓的瞪着。“医生说了，你胃不好，不能常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平淡，余欢毫不客气张嘴就要反驳。周怀安舀了一碗红枣银耳粥，放到她面前。“你月经不调，该好好补补。”

　　余欢一双耳朵甚没骨气的发热，一口气闷在肚子里。周怀安依是淡定，唠家常一般平静。“医生说了，你这样长此以往，会影响生育。即使不影响，也会因为内分泌失调，对排卵产生障碍，也可能会影响卵子的质量。”

　　你非要这么平静的说这种话吗？非要这样吗？

　　余欢脸如菜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这是赤裸裸的欺负她没有常识吗？

　　余欢埋头吃饭琢磨了半晌，终于找到反击的切口。一双眸子灼灼的凝着他，“我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了，她能否怀孕，与他何干？瞎操心！

　　周怀安淡淡的提醒她，“你今年二十三了。”顿了顿，又补充：“但是我已经三十了。据研究表明，男人三十岁是精子质量的巅峰期，往后就走下坡路了。”

　　“呵！”余欢放下筷子，眼睛骨碌碌的转，轻哼一声，暗道，我有的是时间，不就够了！再说，谁要和你生孩子？

　　周怀安的手机嘟嘟震了两声，他划开屏幕瞧一眼，不由勾唇一笑，随即回复过去。

　　余欢瞧着周怀安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阴险。不由问他，“谁的信息？不会是哪个美女的吧？”

　　周怀安的好心情登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脸色一沉，“是云舒。”

　　余欢闷了闷，没再追问。

　　周怀安自然不会告诉她，确然是云舒。云舒冲他嚎，时差还没倒过来呢，就帮忙处理周怀安公司的事，真真是各种不适应。

　　云舒问他，守着美人，爽了吧！

　　周怀安都能想象，云舒怨妇一般的表情。妥妥的回复过去，“给她灌输生孩子的思想呢！”

　　云舒瞧这手机，顿时凌乱了！几是一口血喷溅出来。心底一万个小云舒无奈至极的咆哮，这是闲的啊！！！

　　他辛辛苦苦在办公室坐镇，附带打瞌睡。周怀安倒好，云舒暗骂一声，闲的……

　　周怀安眼见余欢只埋头吃米饭，便夹了好多青菜，放到她碗里。余欢微恼着投过去视线，周怀安不动声色的开口，“昨晚，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余欢颇有些惊讶，“他们没跟你说？”

　　周怀安正色道：“我想听你跟我说。”

　　余欢不悦的白他一眼，他总爱这样看着她。眼睛里，不知是宠溺，还是占有欲作祟。复杂的，她都懒得分辨。然而，转念想起昨夜的情形，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讪讪地跟在她身后，顿时优越感飙升，扬了下巴，笑道：“我说，我怀孕了，但是你没有碰过我。”

　　周怀安的嘴巴顿时张成“O”型，这样也行？

　　周怀安鲜少如此失态，余欢瞧着他的反应，极是满意。自顾自地解释，“周怀安，你也不必惊讶。纵然他们没碰过我，但就怕我一口咬定了是他们。”

　　周怀安合上嘴，暗忖，却也是这个道理。那两个保安，虽不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但在这里呆了三年，深知余欢的脾性。亦是怪不得，他们那般惊悚的随在余欢身后。波脏水这种事，余欢若是能做，只怕不会手软。

　　一整个下午，周怀安明显无所事事，余欢嫌在无屋里闷得慌，支使了周怀安将她抱到院子里。余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躺椅上。周怀安进屋，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余欢眯着眼，看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细碎的光影。口气平淡许多，“周怀安，我们谈谈吧！”

　　周怀安说了什么，她不知道。耳边只有枝叶交错，沙沙地声响。她不看他，自然不知道他的唇形。

　　余欢记得，这棵葡萄树，原是前年挪来的。她受够了屋里的沉闷，外面阳光又是炙热，周怀安便挪了这棵葡萄树。两年了，葡萄树现在支架丰满，树上的葡萄也快熟了。

　　余欢轻轻叹一声，“周怀安，你怎么不会说话呢？”她一向不大爱看他那张脸，可是，却又不得不面对着他。委实费劲！

　　周怀安浑身一僵，周身的气息顿时冷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