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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一叶障目 ...


  •   三年前卧龙城失守,北含音自城楼跃下命悬一线,是妙手无筝救了他。从那以后,他的身体元气大伤,手脚尤其畏寒,一年四季几乎离不了裘衣毛氅。容衣每每见他,无不是一副疲懒无力的样子,像今日这样蓄意挑衅的口吻,倒是许久不曾听闻了。
      眼下正值暮春时节,北含音房间里却燃着暖冬的地炉。容衣甫进门就感到一股热气自脚下蒸腾而上,他看了眼床上仍裹着厚绒白氅的人,径自走过去把窗户打开。
      冷风旋入,房里沉闷的味道冲淡了些许。北含音忍不住咳嗽起来,两颊泛起不正常的嫣红,语气绵软的抱怨:“小弟,你想冻死我吗?”
      “在你冻死之前,我不想窒息而亡。”容衣站在窗前冷冷的道。
      “唉,这么久没见,我还以为你会变得更有人情味一点。”
      北含音说话时总是一副微微含笑的样子,温文尔雅的口吻显示出良好的教养。但他的笑意是凉薄的,无法感染自己,更无法取悦他人。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容衣转过身来,嘱咐了句,“你好好休息。”
      “刚来就要走,是我这个废人让你感到厌烦了吗。”北含音故意拖长了尾音,不等容衣回话就自怨自艾道,“也罢,你能来看我已是有心。再多的,强求也无用。”
      他这么说了,容衣总不能一走了之。迈出去的脚步顿了顿,淡淡道:“把病养好,以后多的是见面的机会。”
      “我累了,恕不远送。”
      北含音倦意上头,索性解去外氅往里侧躺,肩膀以下全缩进松软的被褥里。他的本意大概只想装个样子,没想到身体的疲乏程度超乎预计,竟是沾枕即睡了。
      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容衣放轻脚步来到床前,伸手替他把两鬓的长发捋顺。睡梦中的北含音没了那股装腔作势的折腾劲,侧脸线条流丽,漂亮纯净,无辜如孩童。但容衣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曾经青葱年少言笑晏晏的无忧岁月,早就回不来了。
      虑及北含音畏冷,容衣走到窗前想把窗户关上。下意识的抬眸望了一眼,却见湖心岛对面升起了阵阵烟幕,看位置应是外府的方向。
      与此同时叩门声响,容衣匆匆过去应门,示意来人不要说话,回身把门轻轻带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雅阁,剑客指了指对岸,沉声道:“外府情况不对,要不要属下过去看看?”
      容衣摇头,“大概是哪里走火了。外府那边有人,用不着你。”
      剑客沉默片刻,忽道:“不对。”
      容衣蹙眉:“什么不对?”
      “这烟太干净了,不像是走火。”
      剑客所言在理。一般火烟都会夹带黑气,可眼前这阵烟幕浓白如雾,袅袅不止,倒像是熏沐所用的香柱所燃。
      “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在府里开了法坛。”剑客犹豫了一瞬,正色道,“如果属下没记错,这可是玄英的拿手好戏。”
      容衣似是想到什么,顷刻间变了脸色,冷冰冰对剑客道:“你守在这儿。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北含音踏出湖心岛半步。”
      “是。”
      ……
      此刻,外府大院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住在这里的初阶谋士正挤在不大的院落里,围着一根足有两人高的香柱交头接耳。从他们的言谈中不难知晓,香柱是许方士搞来的,秦孝廉点的火,目的虽不得而知,但能叫动这两人一起办事,定与玄英脱不了干系。
      “都散了都散了啊,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烧香还是怎的。”
      许方士嘟嘟囔囔的挥手赶人,却没几个人买他的帐。秦孝廉倒是不吭声,拿本书盘腿坐在一边的老树根上,仿佛周围一切跟他没什么关系。
      几个好事者嬉闹着围上去想要弄倒香柱,许方士双拳难敌四手,忍不住朝树下叫唤:“喂,你别光坐着看热闹,还不快来帮忙!”
      秦孝廉不耐烦的往那边扫了一眼,“由他们去吧,明儿个遭报应可别怨天尤人。”他的声音不大,凉飕飕带着不容得罪的冷意。那几个人听罢也不闹了,满庭喧嚣骤然一歇,再没人敢上前碰那香柱。
      等李总管后知后觉发现异状赶来,香柱已烧了大半,百丈开外都能闻到浓郁的檀香味。
      “秦孝廉,怎么又是你?!”
      “欸,我记得府里可没有严禁香火这条规矩吧。”
      “大白天的,你搞得整个外府乌烟瘴气人心惶惶,还好意思跟我讲规矩?”
      李总管气急败坏的对着秦孝廉呵斥一通,急叫护院把香柱撤了。院子里正乱作一团,没人注意到一顶红缨方轸的轿舆不声不响地停在了门口。
      “何事喧哗?”
      轿前近卫发话,李总管回头一瞧,慌不迭跪地行礼,“将,将军!奴才管教不严,惊扰将军大驾,还请将军恕罪!”
      “起来回话。”
      容衣掀开轿帘下地,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定格在秦孝廉身上。
      “属下见过将军。”
      “免礼。”
      面对容衣,秦孝廉锐气尽敛,低眉顺目的样子与方才判若两人。容衣直截了当的问他道:“玄英人呢?”
      秦孝廉照玄英此前吩咐回道:“禀将军,昨晚玄英彻夜未归,属下实不知他人在何处。”
      容衣瞥了一眼横亘院中的半根香柱,冷冷道:“除了玄英,我想不出谁会做出这般无聊之事。”
      “将军误会了。今日乃月半十五,属下燃香是想为众人祈福,和玄英并无关系。”
      秦孝廉的回答出乎意料,容衣一时错愕。便在此时,一个玄衣侍卫手执信筒匆匆赶至。容衣自筒中取出信条,一行熟悉的篆体映入眼帘:
      灵府洞阳,坎北湖光。了见无见,方寸之间。
      这是……
      初时,容衣感到一阵轻忽的晕眩,握信的手指难以自控的微微发颤。他勉强镇定心神,咬牙问那侍卫:“送信之人呢?”
      “回将军,信是从府里的信鸽身上取下来的。”
      容衣听罢,一言不发的转身上轿,“去荒宅。”
      “是。”
      轿夫为容衣冷厉的气势所慑,不禁加快脚步往荒宅的方向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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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叶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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