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解征衣》春从春游

112、第 112 章

　　生日宴后，长公主鸣妜把容衣喊到跟前，遣人呈上了早就备好的画轴。
　　“昨儿个小聚，宫里宫外的来了不少女眷，我特地请来画师合绘，这幅画里的美人都是朝中的适龄女子，看看可有属意的？我好替你早作打算。”
　　容衣没想到母亲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心里一时犯了难。
　　“这画，大哥看过了吗？”
　　“婚姻大事莫要儿戏。记住，你才是将军府的嫡子，不必处处让先。”鸣妜先是冷脸说教了一番，又缓和了语气道，“待你拿定主意，我再传容礼过来，总不至于你二人都看上同一个姑娘罢？”
　　“孩儿知晓。”
　　容衣记起父亲临行前说的，待他合卺礼成便可请命出征，于是沉下心来打量起面前的画轴。
　　鸣妜循着他的目光落处，一个个介绍道：“这位着黄衫的，是李亲王的爱女，与你年岁相当，生得一副好姿容。这位梳燕尾髻的，是大司马的甥女，颇为知书达理。旁的这位，是右丞相的侄女，这妮子大方可爱，我瞧着也不错。”
　　容衣听到这儿，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
　　“左丞相的千金没来吗？”
　　“嗯？苏丹青确有一女，不过一直养在深闺，你从何处识得？”
　　鸣妜惊讶地看向容衣。
　　“我……随便问问。”
　　“我要是没记错，苏姑娘方值金钗之年，还未到婚嫁的时候呢。你若是真心喜欢她，须得再等等。”
　　鸣妜脸上有了笑意，她倒是不反对这门亲事，左右不过两三载的光景——过日子嘛，重要的是得容衣喜欢。
　　“娘亲误会了，孩儿并无此意。”
　　容衣急于辩驳的样子落入鸣妜眼中，恰成了情窦初开的印证。她抚了抚儿子的鬓发，笑吟吟地说：“我的容哥儿长大了。”
　　此情此景，再说下去只会越描越黑。容衣无奈扯开话题，又陪鸣妜说了会儿体己话便起身告退了。
　　外面刚刚落了场雨，院子里早已褪去冬色，入眼满是初春的光景。容衣立在檐下，手上把玩着腰间新佩的锦囊，脑海中思绪纷涌。他很确定自己认识一个叫苏慕的相府千金，可听母亲的话意，苏慕才十二岁，尚待字闺中。那么，自己究竟是如何认识她的呢？
　　一时间，容衣陷入了迷惘之中。
　　“少爷，少爷？怎么睡在这里？”
　　直到被路过的婢女唤起神智，容衣方如梦初醒，惊觉自己竟睡在了廊椅上。
　　“我没事，就是乏了。”
　　“外边儿天冷，少爷还是回房休息吧。”
　　“嗯。”
　　容衣回到居所，沉沉的倦意再次袭来。他和衣在床上躺下，须臾之后，窗外不知从何处飘来了袅袅白烟……伴随着如丝如缕的牵引，他的神魂如坠深渊，骤然失去所有意识。
　　过了半晌，容衣倏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幽暗之中，目之所及仅有一抹微光如豆，耳畔却清晰地传来了脚步声。
　　“谁？谁在那儿？”
　　“少将军，当真不认得我了吗？”
　　来人广袖微扬，行动处带起一阵罡风，随后天光渐盛，照映出一双似曾相识的眉眼。
　　“少游兄，怎么是你？”容衣先是惊讶，待反应过来，又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这儿是哪儿？你为何唤我少将军？”
　　“此乃梦魂之境，你我皆是后世之人，不该长留此间。”
　　“什么？后世之人？这……简直无稽之谈。”容衣初时只觉得荒谬，但眼前人郑重其事地看着他，神情不似作伪，一时竟恍了神，“你到底是什么人？……锦囊？对了，是不是你送我的锦囊有问题？”
　　“少将军不必慌张，我断不会加害于你。”玄英据实以告，“黄易是我借用的化名，此刻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穿梭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的时空旅者。”
　　“你既说自己来自未来，那你告诉我，未来都发生了什么？”
　　“今景元四年，威远将军出征，景元七年战死，胤帝改年号真熹以志国丧。也是这一年，你获胤帝亲封昭烈先锋将，迎娶当朝宰相之女为妻，之后远赴北尉都护府代父出征。真熹五年春，你的一片魂识误入此间，流沔半载有余，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容衣越听越心惊，忍不住质疑：“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的父帅是战功彪炳的大将军，从未打过败仗！怎会轻易战死？什么迎娶宰相之女，我根本不认识……等等，你说的是，苏慕？”
　　“苏慕，左相苏丹青之女，你在出征前曾与她定下三年盟约，只可惜……”
　　“可惜什么？”
　　见玄英欲言又止，容衣忍不住追问。
　　“真熹三年你秘密回京，意外撞见苏慕与你表弟鸣凰互生情愫。你有心成全他俩，故去而复返，只可惜了这天赐美眷。你与苏慕终究是错过了，此生难成眷属。”
　　“荒谬，荒谬至极！此乃我个人私隐，你一个局外人，又是从何得知？”
　　“若我说，这是少将军亲口所言，你信还是不信？”
　　尽管容衣不愿意相信，但苏慕的存在着实让他慌了心神。假如此人所言为真，那是否意味着眼下他还有机会改变父亲战死的命运？
　　“凡人自有命数，遇事不可强求。唯有放下执念，一切方有生机。”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会跟你回去。”
　　“为何？”
　　“我不相信什么命数，我只知道人定胜天……留在这儿，我才有机会改变每个人的命运。”
　　“哦？你想如何改变？”
　　“一切变故，皆因父帅战败而起。你既自称后世之人，一定知晓他落败的原因。”容衣说到这里有些小心翼翼，“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父帅究竟是因何而败？”
　　玄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大概便是容衣的心结所在了。呼延若拙的拘魂令并不算高明，能让容衣耽搁此境不愿回到现世，必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他太想让容熙活着了，哪怕逆天改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