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E班]自欺欺人》曲奇碎可可

55、重游的时间

　　“我回来了。”

　　余羽近乎是在空手地踏进校舍的那一瞬间，就下意识地这般低声喃喃道。心中复杂难言的感情让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杀老师听到自己的问候，心里的那柄天平上，不希望的那一边占重更多也说不定。

　　校舍依旧是从前的校舍，她却已经不是从前的她。

　　她还嗅得到校舍内流过的空气里夹杂的些许尘土的味道，虽然在她住进来之后，速度二十马赫的那人大动干戈地装修了一番，然而资金有限，毕竟不能把年久失修的老旧校舍全部翻新。

　　明明才不过几日，本来已经习惯的生活却已经天翻地覆。

　　这一点，对于E班每个学生而言，大概都是一样的。但从她的角度看来，似乎还有一层别样的意味。

　　余羽转身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杀老师，露出了一个非常平静的笑容。

　　对方显然是听到了她之前的喃喃自语，因为他这样回答道。

　　“欢迎回来。”

　　人，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人？

　　住在旅馆的那晚，余羽也曾这样问过自己。

　　然而，喜欢这种奇妙的心情或许压根就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她现在可以只因为喜欢的人所说的几个字就开心得流下泪来，想要触碰他的冲动也与想和其拉开距离的需求矛盾地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而她现在要做的，是打破这种平衡。

　　余羽今天随身带来的，只有那张画纸。

　　她尽力控制着自己背在身后的手指不让其发抖，慢慢地在杀老师面前把它展开，同时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我想去这里。”余羽异常平静地说。

　　无论如何也要见克洛一面，即使他已经变成了她所陌生的人。尤其是，如果杀老师真的就是克洛的话——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杀老师，却没从他脸上找寻到一丝异样。

　　杀老师现在的体质，据他自己说，是身体非常容易受到情绪和外界的影响而发生改变的类型。这一点也能从他易变的表情和下雨天时的变化中得到佐证。

　　然而他毕竟曾是死神，即便现在，也可以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杀|手。

　　即便对触手许下想要变得弱小的愿望，即便把自己的弱点逐步悉数暴露于学生的眼前，即便就是在这样于自己不利的环境之下，也只有死神能一直都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和秘密……以及内心的真实想法。

　　所以杀老师此时只是看着那幅画，顺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看着被加大并用感叹号着重标出的经纬度，略带疑惑地问道：“这是哪里？”

　　余羽不信杀老师不知道她此时的言行代表了什么。

　　但他还是选择了装傻。

　　“是那天晚上我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期间所停留的地方啦，”她粲然一笑，“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也很在意的孩子，不论如何都想回去看看。”

　　余羽不清楚自己在看到杀老师的表现之后，心里的感受到底是怎样的。

　　有些发苦，有些发涩，但更多的是咸苦的……泪水的味道。

　　这次她的眼泪一直流回了心里。

　　而这都是几十分钟前发生的事了。

　　现在，余羽双手的手指在背后交叉相握，在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中信步走着。她的目光掠过破旧得堪堪欲坠的房屋，掠过警惕与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的一些人，又一次发觉自己的眼神已经染上了些许和他们一样的味道。

　　她想起E班同学中最强的那两个人：一个已经习惯了暴|力，也拥有着顶尖的格斗技术，身体看似无时无刻不处于放松又懈怠的状态中，实际上，那却是为了能随时针对敌|袭而做出的伪装；另一个，则是实打实的暗|杀天才，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引人注意，却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予目标致命一击，某种意义上，比前者还要强大。

　　——而余羽，她在这方面的天赋比不上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却也拥有那样独特的生活经验和……有可能能算得上被称为……两人都没有的、特殊的机遇。

　　杀老师之前的反应，是放在其他任何时候都很正常的察觉到他人痛苦之处而不去多问的表现出同情与理解的态度，唯独放到这时候不正常。

　　他一直都没有问她到底去了哪里，直到她自己提起。

　　本来她会一直以为他不愿意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直到余羽看到了自己房间里那个被翻动过的抽屉。

　　也一直自欺欺人地不去深究一切，直到片冈惠无意中的一句话揭开了她刻意回避的事实。

　　余羽并不知道自己在沿着怎样的路线前进，杀老师把她带到这里后，应她的要求没有跟在她身边——虽然她也知道他肯定在哪个地方暗中窥|视。她确实想找当时和克洛一起住着的那间房子，却毫无疑问地一点影子都没见到。然而，冥冥之中，却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她，让余羽在随意漫步的同时，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前进。

　　——然后，在一间隐匿于房屋群落中的、似乎还要更加低矮的房子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

　　有什么人在她耳旁低语道。

　　余羽伸出手，却又立即意识到自己没有带任何武器，虽然刚才为止她也几乎是手无寸铁地在这里行走，但如此贸贸然进去可能会招致的风险仍是不可预估。

　　只靠别人保护可是不好的习惯。

　　虽然在这种自己差点被发卡害死的地方拿出这种东西多少有点……不过应该够应急了吧。

　　真是的，为什么杀老师就是不同意她带真正的匕|首啊。

　　余羽叹了口气，从头上摘下片冈惠借给她的顶端被改造成尖锐刀刃状的发卡握在手里。她不想让好友的东西见血，但如果真的遇上那个万一……就新做一个吧。

　　“打扰了。”

　　屋内的摆设比之前她和克洛住的那间还要简陋，留在房里的那个人原本正背对着她地把双肘靠在窗框上。此时，听到她的声音，左手碰了几下轮椅，转而面对着她。

　　——那是一张余羽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脸。

　　是你啊。

　　无需多言，余羽从对方的眼中也读出了这样的意味。

　　是永远都不想再见到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