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泯灭的爱》影雨光岚

6、惩罚

　　五点四十五，离闹钟响还有15分钟。
　　身体明明疲惫得要死，为什么却总是睡不着。
　　昨夜的梦中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自己在荒原里不断的追着一个黑影奔跑，忽的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还有他相拥入睡的时光；然后又是荒原，跑着跑着，黑影转过头来说：终于来了，等死我了。
　　等死我了。
　　当初无法知道说着这句话的他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然而后来轰轰烈烈的在了一起，又轰轰烈烈的分开。等着爱情降临，等着一块白头偕老，等到死，有时候觉得，或许那时候真的等死了，未尝不是一个幸福。
　　莫可名状的梦，想要揭示什么未知晓的秘密吗？其实世界已经不剩什么了，还有哪样是值得关心。
　　穿好衣服，打开答录机。
　　按下按钮时，才发现，上面落了好厚的一层灰。
　　“嘟——”
　　“你又不在家了，自己一个人注意些身体……前两天的事，妈不是故意的，我……唉，回来后，给我电话。”
　　三年前，她也是这么说来着。
　　“……还是不在家吗？……有些事想告诉你，回来给记得回个电话。”
　　“……到家回电话。”
　　“……打电话。”
　　……
　　一连十几个留言都是妈妈的，太长时间没有回去了吗，难道她能如此挂念。
　　“你究竟到哪儿去了！唉……是他……他们家出事了。”
　　什么！
　　脑袋里突然一阵空白。
　　他？哪个他？出……事……谁出事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好笑，生命中有过几个他，念叨了12年，到了这个时候却意识不到那人是哪人。真的已经把他忘到这个地步了吗。

　　走出地铁口，在街角转了个方向，决定先回家看看。落寞的城市的早晨，回忆着方才在地铁里看到的那对孩子。鲜艳的衣着，欢快的笑容，旁若无人的在那里打闹，在一堆寂寞的人群里显得格外的扎眼。
　　想起公司步入正轨有了起色的时候了。那时他商量着要买车，死活都没同意，不过瘾，还要拽着他和自己一块坐地铁。也是这样的鲜艳、欢快，也是这样的旁若无人，充分地享受着迥然不同带来的幸福，在别人投来鲜艳的目光时无数次的膨胀着虚荣和不知足。那时也是这样的扎眼吧。
　　后来分开了，走时他嘱咐买车。开始还幻想着会有在地铁幸福的一天，终于等到幻想变成失望，失望换来绝望时，意外的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地铁下稀薄的空气了。
　　走入家中，又对上了妈妈那双似是愧疚似是哀伤的眼睛，其实很想告诉她没有必要再内疚下去了，可是心里面又隐隐的觉得也许就这样下去对两个人都会好吧。
　　“那个……”一如既往，受不了这样子的沉默，她率先开口了，“好像……他孩子……”
　　迟早都要说，不需要这样的吞吞吐吐。
　　“他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愣了一下，却真的只是一下。没有感到那么意外，来的路上已经猜测了很多种可能，这一个，不过是千百种可能里的一个。
　　孩子死了，心中不是应该得意的笑一下吗？想起那个女人那天那声残忍的笑，现在呢？一定是抱着小小的尸体哭个不止吧，就算现在笑出声来也没有人会觉得过分吧。
　　可是，小小的身体，这就这样冷了，僵了。
　　还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好。
　　这个世界的温暖。
　　孩子，是无罪的吧。
　　明明心中应该在大笑，恍惚间却有液体一点一点的滑过脸颊。
　　又不争气的落泪了。
　　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他？

　　掏出手机，明白了为什么这件事为何自己这么晚才得到消息。一个月来，手机完全成了一件不必要的摆设。
　　开了机，静静的看着搜寻信号的图标不停的闪烁，只是几秒，却觉得世界仿佛都在这几秒里翻了个样。
　　拨号，“嘟——”声不断的响着，却不想挂断，知道他一定会接。

　　有一段时间两个人都很幼稚，约定打电话给对方时必须响五声后才准接，“五声嘟”成了彼此的电讯暗号。有一次约了他买东西，等了很久也没见人出现，偏偏手机刚好没电。当时找了个电话亭，气冲冲的打电话想要质问他。当时电话响了很久，心中的火气更是不断的往上涨。然后接通了，刚想开口大骂，却听到他笑嘻嘻的戏谑道：“等急了吧。平时老是我等，今天也换换你吧。可是看在我这时候都能记得咱俩的约定的面上，待会罚轻点吧。”
　　当时愣了很长时间，直到挂了电话才发现从头到尾都没说上一句话。奇怪为什么他都没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打去的，心中的火气也逐渐被迷惑取代。
　　后来说到这事时，他总是故作神秘，每次都以“心有灵犀”搪塞过去，听得多了，渐渐也就当作就是这么回事，以为注定这辈子就是遇上他了。

　　“嘟——”恰好响了第五声，电话接通了。巧合吗？不信命，可命这种东西有时候神奇得让人不敢相信。
　　“喂——”
　　好疲倦的声音，听着让人心沉。
　　“我，见一面吧，今晚8点，流年。”
　　没有想着给他发表看法的机会就将电话压断了，好像很有自信他一定会来。所以不是询问，也不是请求，生硬的不带任何感情——说着一句不完整却没有任何歧义的句子。
　　想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