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bscure Claret》寒山不夜

1、泡沫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海。
　　海天相接，不知是谁倒影了谁。

　　蔚蓝的海。
　　泛着彩虹光泽的泡沫，卷着残破的贝壳，冲刷着海滩上的白沙与礁石。偶尔有沙蟹钻出钻进，偶尔有海鸥飞过，一只只、一只只地飞过。
　　三月的海，普鲁士蓝的海，带着冬日未消散的气息。海岸线不远处有一桩桩荒石堆，褐色的石堆上生了大片大片的青草。海洋和青草像缎带一般地串联起来，又被四下歇脚进食的海鸥衔上天空，织成了一张松散的草绿色的网。
　　正午的阳光下，海面如棱镜，耀眼的反光投射进屋内，明亮而辉煌。

　　阔大的阳台正对着海。
　　两端石柱上盘着天竺葵，又被系了尼龙绳，拉撑着一张吊床。露西亚腿上盖着一块亚麻色绣藏红花的薄毯，侧身躺在吊床上，手捧着一卷勃尔赫斯的诗集。
　　明媚的光让人困倦。
　　露西亚缓缓闭上眼，手中的书滑到地上，书脊同地面磕出声响。她眼皮动了动，没有醒。海风卷起她玫瑰味的呼吸，白色短发的发梢扫过她松弛的脸庞，帽子一样的包裹住她的头，像是在发散着荧荧的微光。而这样的微弱的荧光，在正午的烈日下是忽略不计的。
　　她已老去，不再年轻。

　　海堤上有人在行走。先是一个，两个，渐渐汇成人群。海风吹过他们亚麻色的头发，吹过他们的衣摆，把他们的衣服吹成一个口袋，几乎将他们吹起来。
　　他们成群而来，仿佛参加葬礼。

　　恍惚间，有人推开了门。
　　来人是一个亚麻色长发的少女，梳着发辫，额头有一层薄汗，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像是刚结束祷告，怀里还抱着圣经。她雀跃着进屋，红色的裙摆飞舞向阳台，在美惠三女神的陪伴下，走在美的光彩中。
　　她弯腰穿过那张吊床，仿佛穿过了层层时光。冲着堤岸上的人们挥手，怀中的圣经掉到地上，硬书脊磕到地板发出轻微的声音，她没有发现。
　　她几乎隐没到耀眼的光芒中。

　　露西亚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光追随着、注视着那个小小的少女，直到她与光芒合二为一，成为泛着七彩光泽的泡沫。
　　露西缓缓吐出一口气，又缓缓闭上眼睛。
　　一切也随之暗淡。

　　如同维纳斯的诞生、小美人鱼的死去。
　　她已老去，她已死亡。

作者有话说

　　一个温柔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