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一宵

47、第四十七章 相守考验

　　玉容在院中坐下的时候，薄衣正端着一盘荔枝过来。这荔枝还是白玉弄回来的，之前一直泡在冰水里，现在看起来外壳仍然是鲜嫩的红。

　　薄衣把盘子放在小桌上，也有些局促，她不知道玉容喜不喜欢吃这些，但想着毕竟是女孩子，而且白玉喜欢吃，他们爱吃的应该都差不多吧……

　　玉容看了荔枝一会儿，拿了一颗剥开，露出白嫩晶亮的荔枝肉，她咬了一口，沉默地尝着味道。薄衣一直在看她的表情，她扭过头去看薄衣，那一瞬间，薄衣惊讶地睁大了眼，“别……”还没出口，就见玉容嗓子一动，连核也咽了进去。

　　“怎么了？”玉容好奇地看她。

　　“……核……不能吃的。”

　　“……”

　　玉容沉默了一会儿道：“嗯……没关系，只要没毒都没什么。”

　　薄衣连忙道：“没毒的，荔枝核都可以作药的，没事的……”

　　见玉容不再说话，薄衣搓搓刚才从冰水里拿荔枝而冰凉的手，语气放轻松道“你之前，没吃过荔枝吗？”

　　玉容瞥了荔枝一眼，“可能吃过吧，时间太久，我也不记得了……”怕薄衣不明白，她又解释道：“鸟族修行，主修内丹，所以不能随便吃东西，尤其是五谷。果实也无益，所以也很少吃。”

　　薄衣明白地点点头。

　　“其实不只鸟族，所有的修行者都是一样。”

　　“嗯。”

　　玉容眼睛抬起，歪了歪身子，正对着薄衣，道：

　　“坦白说吧，我承认我是不太明白大尾巴怎么想，他一向很聪明，你该知道的。他从小就精得不得了，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什么事对修行有好处，什么事有危险，他一直都这么聪明。所以，他现在对你好，为你吃那些所谓的五谷饭粥，像人一样三餐作息，我就当是他有他理由的好了……”她说着，却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忽然停下了，抬头看见薄衣还在认真地听着。

　　她突然有些挫败，看着薄衣的眼睛道：“所以，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你是知道的吧。”

　　薄衣怔了一下，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么，理由是什么？”

　　薄衣静静地看着她，眸光轻亮，顿了许久道：“玉容，难道你不会吗？你喜欢的那个他，你不会为了他努力改变，只为了跟上他的脚步，哪怕有时候委屈自己吗。”

　　玉容一愣，薄衣眼睛半垂，过了一会儿，她问：

　　“玉容你呢，你来问我的理由是什么……你喜欢白玉的吧？”

　　“我？我喜不喜欢，对他来说有什么区别吗，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吗？他那么聪明，他完全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薄衣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嗯……有。你是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是身边足够信任的朋友，他不希望失去你。即便装作不知道，也不是无视你的感觉，是因为不想失去你。”

　　玉容盯着薄衣看了很久，嗓子像被哽住，直到薄衣看向她，她才道：“薄衣，我一直都以为我是与他最配的人，我一直相信我们最后一定会在一起。不仅是我，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这样以为，从小到大他们都这样说。我以为他知道，可是我没想到，他知道，但他没有这样想过，没有这样相信过。”

　　从侧面，薄衣看到她的眼睛有些发红。薄衣觉得自己的灵魂有一半在暗暗地酸涩着，其实并不想再听下去，另一半仿佛置身事外的第三人，静静地看着玉容，带着一点点恻隐和一点点钦佩。

　　玉容是个多么骄傲的姑娘，可自从她住过来，玉容从没有难为过她，确实一次都没有。她还倾尽全力地在帮助白玉，连同她的同族，在帮他保护他。

　　薄衣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玉容继续道：“可是，薄衣，这不代表我要服输放弃。薄衣，你是人，你能陪他多长时间呢，十年二十年百年之后呢，他要怎么办。沉珀那么聪明，怎会这点想不明白。”

　　“……沉珀？”

　　“是啊。”玉容抬起眼道，“对，你是喊他白玉的。白玉是他在人间的化名，他本来叫沉珀，在去人间之前，一直都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他娘亲正好从溪底寻回了当年与沉珀父亲定情的琥珀石，便取名沉珀。”

　　“沉珀，白玉……”薄衣默念着。

　　玉容似有明白什么，问道：“他未曾告诉你他的名字？”

　　薄衣垂着眼睛，没有吭声，一块荔枝壳握在手里，粗糙的壳磨着手心。

　　她们都沉默了一会儿，玉容道：“我知道今天的我说这些很过分，但是薄衣，这些话都是我真心的，我一直很想和你聊聊，聊聊你和他也好，我和他也好，这些话我没法和别人说，可憋在心里很难过，现在竟也只有和你说了。”玉容站起道：“明天我们要去找大鹏了，我先回去了，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玉容。”薄衣突然又发了声。

　　“嗯？”

　　“这些我都想过，在你想到这些之前，我都认真地想过。我和白玉，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同，不管是寿命、经历、还是对待生命的态度，很多事情。可是，我真的不舍得放弃，我们都还在努力地靠近对方，努力去变成适合对方的样子，我的努力还没做完，我还没法放弃。”

　　玉容在月光下站了很久，她“嗯”了一声，“我走了。”

　　“好。”

　　玉容走后，薄衣坐在椅子上，捂着额头想了许久，才站起身来去到屋里。

　　朦朦胧胧睡了一会儿，薄衣似乎听见动静，睁开眼，白玉刚在床边坐下。

　　“哎呀，还是弄醒你了。”

　　薄衣揉揉眼，声音中还有睡意的昏沉：“你们要出发了？”

　　“嗯，马上就去啦。”

　　“一切小心啊，别逞强别太任性，多跟他们商量……”

　　“好了，知道啦，等我回来。”

　　“嗯。”薄衣低低应了一声，“别缺胳膊少腿就回来了，我要是看见，可不照顾你了。”

　　“看啊，多狠心的小媳妇。”白玉又坐了一会儿，站起来道，“我走了，你继续睡吧。说不定明早一醒我就回来了呢。”

　　“知道了，快去吧，他们该等着了。”

　　“嗯，走了。”

　　门轻轻关上的声音从床帐外传来，薄衣重新把自己裹进被窝。

　　白玉走到门口，白游正匆匆忙忙地从屋里出来。

　　“老八。”

　　“嗯？三哥我就好……”他低头把.鞋子拔上。

　　“你留在这儿吧。”

　　“……”白游抬起头，看了眼白珞和白泽，白珞撇过眼去，白泽装作没听见。

　　“三哥……我想去……”

　　“你留在这里，好好看着这儿，等我们回来，知道吗？”

　　白游拽住白玉的手，“哎呀，这儿有黑鸟呢，没事的……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玉容看了眼他们，迈开步子，先行走了。

　　白玉按按白游的肩膀，“我相信你，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一定不要让三哥失望哦。回头见。”

　　白游撇着嘴，白玉等人便趁着夜色疾步离开，追上前面的玉容和黑鸟。

　　*

　　清晨薄衣醒的时候，白游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给花浇水。看见薄衣出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低头继续拨弄花草。

　　薄衣跟他上一次说话，还是在那座山里，当时他还想杀她。

　　院子里静悄悄一片，黑鸟也没剩几只了，闷闷地也不愿意吱声了。

　　薄衣肚子也不饿，洗完脸回来便在屋里待着了。不一会儿，外面开始下小雨，她从窗户朝外看了眼，见白游没在外面傻乎乎待着了，便关上窗户，回到床边继续看书。

　　没过一会儿，门被叩响，薄衣放下书，去开门。

　　“诶，我有点饿了，你会做肉吗，中午能吃肉吗……”

　　薄衣愣了一下，道：“我会……但是得有材料。”

　　“好，我去打只山鸡来，就在旁边，很快的！”

　　“嗯。”

　　薄衣关上门，刚拿起书，门又响了。

　　她心想，这白游的莽撞劲和白玉还真是挺像。

　　她走到门边，打开门，刚想问怎么了，却在见到来人后，吃惊不已。

　　他一身白衣也有些脏了，腰背却依然挺直，手中握着竹做的剑。

　　“徐大哥……？！”